《苍耳》辞零

16、苍耳

　　项清也走到门外只觉得现在这个状况极为荒唐。
　　他是不是已经看出来自己的心思了，所以才故意这样冷一句热一句，好看她因为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他怎么这样啊！

　　她到底哪里这么招他讨厌，他要这么对她？

　　帮赵爷爷弄好养殖场的事情她就走，她继续在这呆着非得被他折磨疯了不可。

　　就不该来。

　　平白无故受这么多委屈，还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她靠在墙边站着，转念间又忽然想起下午的事。

　　接着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只加了几个小时而已的聊天页面。
　　页面上的人头像是米乐的大头照，朋友圈只有三天可见，没有个签，昵称也就只有一个“江”。

　　都说社交软件可以凸显出一个人的内心。
　　他大概就是这样一个人吧，一个别人想了解都了解不到分毫的人。

　　为什么非得是今天加了这个好友？

　　是不是就是为了在此刻告诉她，
　　他这样的人，追是没有用的，他不喜欢做再多也只会是增加反感。

　　所以早点走吧，别在这再自取其辱了。

　　-
　　进屋的时候，她就已经调整好状态了。程北和乐珍正准备要回家，洪笑笑则留了下来一起吃饭。

　　洪笑笑对留下来吃饭没什么兴趣，主要是留下来磕cp的，她见她进来了赶紧迎上去，“清也！你过来一下！”

　　“？”项清也跟着她坐到了椅子上，“怎么了？”

　　“你计划再在金乌呆多久？”

　　“……”项清也垂着眼笑了一下，“大概很快就会走了。”

　　“！”洪笑笑挽留起来，“你在这住着吧！你要是不想看见江昼你住我家！”

　　哪里是她不想，是她不能。

　　“我毕竟是来这体验生活的，”项清也说，“总要走的。”

　　洪笑笑打探道：“那也没听你之前说你很快就走了啊？是刚决定的？因为江昼吗？”

　　她听到这话，神情顿了两秒。

　　也因为这两秒，洪笑笑确定了她和江昼又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她赶紧把她拉到赵云身边，“阿姨！我就说吧！清也跟江昼又吵架了！”

　　赵云转过身，看了眼洪笑笑，接着对她说道：“清也，我知道闹矛盾这事儿肯定和你没关系，是江昼又说什么了吗？”

　　她觉得他俩之间的事还是交给他们两个自己解决比较好，项清也摇摇头，否认道：“没有闹矛盾，他挺好的。”

　　赵云摆摆手一脸了然的样子，“他啥样我还能不知道？”

　　赵云说完这句话之后开始讲起江昼以前的事。

　　“我跟江昼爸爸在他十岁那年就离婚了，毕竟跨国婚姻，很难长久。”
　　“我们是和平分手，现在也还是朋友，对于我们来说这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江昼来说，这是一件大事儿。”

　　江昼的爸爸江淮是迪诺地产的总经理，那时候江淮在太溪开了大陆的第二家分公司，赵云恰巧是他的秘书。

　　两人就这么坠入了爱河。

　　陷入爱情的时候根本想不了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只会觉得遇到了人生中的另一半，为此感到庆幸和幸福。

　　很快他们的婚姻在江昼出生的第二年出现了问题。
　　两个人因为出身截然不同，观念差异巨大，又都是很追求自我的人谁也不肯退步，几乎是一见面就都在争吵。

　　江昼就是在这种争吵中度过的童年，他不依赖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习惯性自己消化情绪。
　　江淮和赵云都是很理智的人，两人的婚姻影响不了他们对江昼的精心照顾，但是内敛多思的他依然从不吐露自己的想法。

　　赵云终于在江昼十岁的那年跟江淮提出了离婚。

　　江淮隔年也因为工作回了意大利。

　　江昼跟着赵云，而江淮则隔段时间会过来看他一次。

　　被动的过分独立有的时候会出现另一种局面，那就是过分脆弱。
　　所以就会显现出十分别扭的状态。

　　她一直记得江淮每次临走的时候江昼的表情。
　　眼里侵着泪，却直冲冲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明明不舍，却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赵云说：“后来他长大了，他爸爸也再婚了，他偶尔会去国外住一阵，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去了以后也并不怎么开心。”
　　“他跟我俩或许感情很深，但是都不亲，”她叹了口气，“其实他特别孤独。”

　　“……”
　　项清也一点点听着她很难了解到的江昼。
　　她不知道赵云忽然跟她说这个干什么，她也不知道听了他的过去她该作何反应。

　　“清也，江昼他从小就非常口是心非，而且心思又重，他看起来成天牛哄哄的其实特别脆弱。”
　　赵云停了一下，“再加上他的……伤，这两年性格又更尖锐了点。”

　　听到这她顿时心中发紧，抬眼问道：“什么伤？”

　　赵云迟疑了一下，总感觉现在江昼应该不会想把这个事儿告诉她，“晚点儿吧，等我发现他愿意让你知道以后我再告诉你。”

　　晚点儿……她都快走了，还知道什么啊？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让她别走吗？
　　项清也神色不明地盯着赵云胸口的某处布料发呆，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赵云搂着她的肩膀安抚道：“所以Johnny说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了，你也别往心里去，感情都是在吵吵闹闹中培养好的，我的儿子我心里清楚，他不管是做朋友还是做家人都是很值得交往的一个人，多给他点时间？好吗清也？”

　　这话听起来怎么搞得跟他俩要联姻一样……
　　她扯了一下嘴角，低声道：“知道了阿姨。”

　　“好啦！一会儿不用搭理他，”赵云捏了下她的脸，“咱们出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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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饭的时候她心不在焉的，只觉得这个地方真心有毒。
　　没多久之前她还决定要马上走，这会子听了赵云的几句话又不怎么想走了。

　　她自己也听了几年父母的争吵，她知道那多折磨人，可他听的比她还多。

　　这种人生的经历，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就算过程会有痛苦她也都会努力接受结果。
　　毕竟这世界上惨的人多了去了，她这算得了什么？

　　但是发生在他身上她怎么就这么接受不了呢？
　　原来之前他们说他别扭不是说说而已，是有根据的。

　　那她现在怎么办？在这跟他耗着？

　　口是心非……合着他的话全都要反着听？

　　真服了，她隔他这做阅读理解呢？

　　今天这顿饭她是注定吃不舒坦了，所以只求别吃进鼻子里就行。
　　项清也低垂着眼夹自己面前的菜，咀嚼两下之后又挖了一口米饭放进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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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昼也不知道是第几次看向斜对面的人了，他发现他每次不经意看过去的时候，她吃的好像都是面前那道红烧土豆。

　　他看着碍眼，心里也不得劲，然后他便起身把她面前那道土豆和自己不远处的牛肉换了过来。

　　赵云看到他的动作后不满道：“你吃饭能不能好好吃？闲着没事换什么盘子？”

　　“这道菜我今天还没吃过，”江昼说，“尝尝不行？”

　　项清也从头到尾都在走神，只机械性地往嘴里塞面前的食物，菜被换了她也没去注意，直到吃到嘴里她才狐疑了一瞬。
　　她歪歪头，倒也没太在当回事儿。

　　但是。
　　这一幕可全被项清也旁边的洪笑笑看到了。

　　以她多年来磕cp的经验来看，江昼绝对有问题！
　　合着他这是喜欢人家故意不承认，还去故意找人家茬？

　　这什么小学生行为？

　　洪笑笑难言地看着江昼，怎么认识了这么多年了，她第一次觉得他这么陌生啊？
　　她以前还老觉得江昼这种性格喜欢上谁肯定是“女人，你逃不掉了”那种霸道总裁呢，怎么现在是这么个画风？

　　洪笑笑一直盯着江昼，可江昼却丝毫未察觉，他把周围人当空气一样闲着没事就看她身边的人。
　　“……”破案了，这个刺头以后在她洪笑笑面前算是彻底裸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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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之后。

　　洪笑笑穿好鞋准备回家，站在门口高深莫测地冲着她笑。

　　“……”项清也说：“咋了？”
　　她这反应怎么跟吃了毒蘑菇一样，这么吓人。

　　洪笑笑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冲她抬了抬下巴，“没事儿，快去找江昼一起撸狗吧！”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

　　“……”

　　她下意识转头看了眼“撸狗的人”，只见他坐在矮凳上给米乐梳毛。

　　说实话，她并不怎么想在此刻跟他说话。

　　他再怎么别扭再怎么惨，下午那态度她不理他一晚上也合情合理吧？

　　项清也靠在门边，小声地叫了句：“米乐～”

　　接着米乐就扭着屁股走了过来。

　　她摸着小狗刚梳理过的毛发，心里忍不住嘀咕着。
　　都说宠物的性格随主人，也不知道江昼家是怎么回事，米乐和他可真是一点不一样。

　　“这么喜欢我的狗？”

　　不知何时，江昼走到了她附近，她抬眼瞥了他一眼，对于他的问题一言未发。

　　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起身绕过他往楼梯上走。

　　江昼在一层看着她走到二层，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绞痛，可是这个局面又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他纠结着要不要跟上去的时候，没想到她很快就又走了下来。
　　手里还拿着两个有点眼熟的盒子。

　　直到她走近之后他才认出这就是她第一面递给他的巧克力。

　　会是她拿下来送给他的吗？
　　他心中的欣喜还没持续几秒，接着他就看到她直直地走到了厨房——

　　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手里那两盒巧克力扔到了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