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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会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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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白府喜宴已经过去半月,转眼来到十一月初。
这日早上,晨光熹微。宁钰身穿棉麻便袍,一头黑发披在身后,仅用发带束住一缕,整个人显得格外姝静。
她站在花圃外,给苑子里的花枝浇水。惊奇的发现其根部已经退却枯黄,逐渐染绿,抽了新芽。
这株花已经活了。
宁钰将水浇在根部,摸了摸嫩绿新芽,笑了笑,将花圃里的杂草尽数拔去。
过了一会儿,九竹从厨房取来早食,端着托盘侯在一旁。
宁钰让他放在石桌上,用水洗净手上的泥土后走过去。
“你吃了吗?”才问出口,她便想起九竹只会在她吃完后,才背过身匆匆的吃完馍馍,然后尽职的守候在身边。
她失笑的摇摇头,让他过来和自己一起吃。每次她吃饭的时候,有个人守在旁边都觉得别扭。
“等主子用完奴才再去吃。”九竹依然这样说道。
宁钰见此也不再说什么,给他留下两个肉包,随后去往书房。
到了书房,却看见里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人一身蓝白劲装,头发用宝石绸缎高高束起,他懒散的靠在书架上,皱着眉,兴致缺缺的翻看着一本典籍。
注意到有人进来,他灵敏的往门口看去,见是宁钰,顿时激动出声。
“你来了!”似乎注意到自己语气太激动,白穆桉咳嗽一声,把书合上,放回书架里。
宁钰客气的点头道了声好,随后坐到椅子上,拿起书、笔。
白穆桉也跟着来到桌案边,看着她在册子上进行标注勾画,看了半天,属实看不懂为何要在文字下面画波纹,但又不好意思问出口,显得自己才疏学浅。
他将视线移到宁钰执笔的手上,根根葱白,骨节分明,略一使力,指尖便微微泛红,如桃花一般。
让他不自觉的想起,喜宴那天微凉的掌心贴到自己额头。
白穆桉觉得自己耳尖又开始发烫。他慌忙移开视线,但没过一会儿,视线又回到宁钰身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侧脸看。
他的视线灼人,又离得这样近,宁钰如何感受不到?
她偏头,正好与白穆桉发痴的眼神对视。
少年一愣,很快低下头,慌慌张张的左盼右顾。
当看到正在另一边安静看书的邵子荆时,大声急道:“子荆哥,你这里有画本子吗?我真是太枯燥无味了!”
“有。”当时买书时,是随手买了几本画本子,拿来解乏的。
邵子荆起身,拿下那些画本子放到茶水桌上,招呼白穆桉去看。
白穆桉坐过去,身子面向向钰,翻看画本子。只是心中有杂念,怎样也静不下心,粗略一眼,就堪堪合起,翻下一本。
“子荆哥,下月就要进行会试了。我听我爹说,这次主持考试的便礼部尚书大人与两位侍郎大人。”白穆桉说道。
宁钰停下笔,望过去。
邵子荆也合上书,问他今年可是也要下场会试。
白穆桉摆摆手,说自己可不是读书那块料。
“只是私下听说,尚书大人喜好简明扼要,一阵见血的回答,为人更是注重礼法礼节,按章程办事。”
“而礼部的两位侍郎则不同,左侍郎喜爱文章辞藻华丽,铺锦列绣,风花雪月;傅侍郎不偏好辞简理博,亦不爱摛章绘句,只更注重观点是否入他心,得他看中……”
白穆桉说的都是与考试息息相关的重点,宁钰和邵子荆离开案桌,走近他,静静听着记在心里。
少年嘴不停,将自己这段时间从父亲和姐夫那里旁敲侧击的都说出来。
宁钰见他说得嘴唇干涸,忙倒了杯茶水递上去。
白穆桉接过喝下,对她露出笑容,连几位大人的八卦都小声道出。
什么尚书大人刚正不阿,但其独子却是京城有名的纨绔,拈花惹草样样精通;什么左侍郎五大三粗内心却爱极风花雪月,诗词歌赋。
说到傅侍郎,白穆桉就收了口。如今他姐姐嫁过去,傅家事也算的是自家事了,有些东西不足为外人道也。
今日白穆桉带来的关于考官喜好的消息对宁钰和邵子荆非常重要,是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白穆桉并没有参加科举,这些消息对他来说毫无用处,有些内容甚至并不像是“听说”便能知晓的。
宁钰和邵子荆对视一眼,知道这次欠大人情了。
“穆桉,今日便留下用晚膳吧。”邵子荆笑道。
白穆桉拒绝了。
他今日是偷偷跑出来的,要在白老爷下值前回府。
眼见太阳西落,自己也将消息尽数告知,便向俩人提出告辞。
邵子荆与宁钰将人送到大门口。
“穆桉,等我和宁弟会试过后,我们三人再到茗香楼一聚。”
白穆桉道了声好,然后侧身跟宁钰道别。
宁钰挥手:“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少年昂首微笑,随后翻身上马,迎着夕阳驾马而去,那抹淡蓝色的发带在空中飘扬。
后面的日子,白穆桉没有再来邵府。
他来的那一趟,好像就是特意来告诉她们消息的。
时间越来越紧迫,宁钰和邵子荆白日苦读,夜里挑灯写字。
整个邵府的下人也因为俩人的状态而打起万分精神。
很快,时间来到十二月十二日。
会试这天。
天未亮透,雾蒙蒙的。邵府灯火通明,下人们也早起为主人家准备事宜。
宁钰昨晚上睡得早,醒的也早。她穿着身洗的略微褪色但舒适保暖的浅色衣袍,全身检查一遍无其他携带物后,才打开房门。
九竹正在门外,端着盆迎上去。
宁钰将帕子浸湿,拧干,给自己擦脸,然后又用香枝给自己漱牙。
弄好后,她才出门。
此时天色并不敞亮,但花圃里那抹颜色却极惹人注目。
宁钰走过去,发现抽了新芽满是绿意的花枝开出一朵花。
形状精致,圆润饱满,半边绯红半边玉雪,重重花瓣如最美的纱裙绽放,露出花蕊,上面还沾着透明的露珠。艳极,纯极。
果然是株茶花,还是漂亮的双色花。宁钰充满欣赏看着它。
昨天她浇水的时候全是绿叶,连骨朵都没看到的花枝。居然一整夜就发苞,盛开了。
宁钰微笑着凑近,几乎要吻上去。她轻嗅,浅淡的芳香霎时盈满心间。
“等考完后再回来看你。”少年用手指点了点薄柔的花瓣,才转身离开菀苑。
九竹也紧随其后。
苑子静悄悄的,微风拂过,独立在绿意中的花也弯了弯枝,绽放的一轮一轮花瓣像女子娇羞般敛容,剔透的露珠也随之滑落。
考场开辟在城东一块宽敞的地方。是一处大院府。
乘着马车到达考场的时候,院外已经站了许多考生,数位带刀侍卫把守在门口,禁止任何人前行。
现场严肃又寂静,很少有人发出声响。
宁钰和邵子荆手中各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了两天一夜的白面干粮和水。下了马车,俩人走近院府,静静等待着。
不多时,院府内响起铜锣敲击声,三声后,考生按序排队,经过门口侍卫检查后进入考场内。
宁钰和邵子荆排在中段,缓慢前行着。
两刻钟后,轮到她们了。
宁钰将自己的考试凭证交给其中一名侍卫,又把装了白面干粮和水的考篮交给另外一名检查。
检查凭证的侍卫多看了她几眼,似乎对这样幼龄的举人感到惊奇。
没一会儿便检查完毕,宁钰被放行入内,轮到邵子荆。
进入考场,宁钰就被一名侍卫带领着前行。
考场内不得大声喧哗,不得左顾右盼,宁钰保持安静,匆匆扫了两眼便将考场整个布局印入心中。
整个院府就像一个蜂房,由青砖砌成墙壁隔开,形成一隔一隔小空间,上下、左右、后方各面封闭,只有前方敞开,由横木为栏。
在路过一个隔间时,一股臭味迎面而来。宁钰皱眉,知道只是考场的臭号。她一面感到庆幸,一面为分到臭号的考生默哀。
往前走到八号考房,侍卫停下来,示意宁钰进去,随后站定在考房外。监守。
考房里放着一张桌子一个长木凳。宁钰粗略扫一眼,发现居然还有一卷草席和一床被子。也就是院试才有这些了,毕竟考生已不再是白身,都是举人功名在身的。
她将考篮放在角落,坐到凳子上看着陆陆续续入场的考生。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又是一道铜锣敲击声后,一名侍卫开始大声念诵告词,大致意就是禁止作弊抄袭,禁止喧哗,禁止东张西望等等。
念诵完,侍卫分发考卷与纸墨笔砚。
会试一共有三场,每场考一天,分别是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
并不是单纯考典籍,而是引经据典回答考官设下的答疑。
宁钰接过考卷,先整体看一下,确认难易程度后,才开始思索第一题。有了大致思路,心中打了一遍腹稿,又在草稿上书写一遍后,才沉稳的在考卷上落笔。
第一道题,就大概花了她一个时辰。宁钰吐出一口气,打算等卷面上的笔墨干涸再答下一题。
院府外隐约传来喧闹声,仔细听,似乎是一个考生错过时间,被禁止进入考场而在外面叫嚣哭闹。不过很快,那人的声音就消失了。
宁钰摇摇头,继续答题。
……
每次考试,越到后面越令人疲惫,考场的氛围也愈加令人焦虑。有些压力过大,心理素质不好的考生就会出现各种状况。
有肚子痛连续如厕上茅房的;有突然发疯大叫,及时被捂住嘴拖了下去的;还有突发疾病,咳血晕倒的……
好在侍卫见多了,有条不紊的将各种出状况的考生拖出考场,并未引起多大的波动。
持续性精神紧绷的答题,谅是宁钰也有些疲惫。在答完最后一场考试的最后一题,检查无误后,她的心底总算松了一口气。
“咚!”会试以一道铜锣声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