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留不住》真的不喜欢吃姜

31、苏醒

　　眼前是一片模糊的苍白，鼻腔中有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
　　脑袋中一阵钝痛，神智还未清醒，身上各处先有刺痛袭来。
　　眼前的天花板陌生，思维还在混沌中，只觉得周围的房间在眼前一圈一圈的转着。
　　四肢的控制还未归位，黎骁只觉得喉咙里干涸到窒息，身体四面八方涌来的疼痛感让她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骁骁，骁骁！”
　　有焦急沙哑的女声传来，黎骁努力扭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但是却无能为力。
　　自己好像一部年久失修的机器，每一个零件都脱离了控制。
　　耳边涌入的模糊到难以辨认的声音越发多了起来，失焦的视野里出现了许多陌生人。
　　感觉到自己被包围，黎骁忍不住地想要警戒起来，她分不清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这些人都是谁，只是本能地像一只受伤的小兽露出最锋利的牙齿来保护自己。
　　可是她现在没有尖利的牙齿，她躺在病床上连挣扎都无法做到。
　　“医生，她怎么样了？”
　　看着医生们对刚苏醒的黎骁做着基本检查，黎扬憔悴的脸上露出几分掩藏不住的着急。
　　“病人状态还行，伤口也暂时没有感染，但是失血较多，还需要慢慢恢复，最近觉得疲惫和无力都是正常现象，她还需要很多时间来慢慢调理。”
　　为首的一个较为年长的医生是黎扬嘱咐道。
　　“不过她的手掌，肌腱断裂都比较严重，右手功能还需要依托于后续的一切康复治疗。”
　　黎扬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她看了看躺在床上还在混沌之中的黎骁，神色有些不忍。
　　“医生，麻烦您出来和我再仔细讲讲。”
　　黎扬担心医生和自己的谈话内容被黎骁听去，到时候又让她心里更加郁结。
　　于是她有些隐晦地冲医生眨眨眼，一行人又退出病房，走到黎骁有限的视线之外。
　　身边乌压压一群人消散了，黎骁终于又能放松地喘口气，她依旧一片混乱，最后的记忆也只是在那片肮脏的街道上与男人搏斗的场景。
　　回忆起那个男人转身逃走的画面，黎骁忍不住想要握紧拳头，可是右手似乎被什么包裹着，无法活动。
　　这样瘫软地躺在床上让她难受极了，她急需自己清醒过来，急需弄清楚这一切事件的发展。
　　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那个男人跑掉了吗？汪瑶逃掉了吗？
　　她有好多问题在混沌的脑中絮结，千丝万缕却无法组成一句完整的话语。
　　黎骁挣扎着寻找着四肢的感受，可每活动一分，疼痛就更加剧的传来。
　　“骁骁，别动！”
　　黎扬刚回到病房，就看见黎骁试图活动缠满绷带的右手和右腿，她心急如焚，两步并作三步地冲上去将黎骁固定在床上。
　　黎骁一时被压制，她惊慌地想要逃脱，愈发强烈地挣扎起来，右手的绷带由于她的挣扎崩开了伤口，鲜红色的血液从层叠的绷带中渗出。
　　似乎是看出了妹妹眼中的茫然无措，黎扬抑制住喉咙中的哽咽，轻抚上黎骁的额头，出声安抚道：
　　“骁骁，别怕，是我，是姐姐。”
　　大概是认出了黎扬的声音，黎骁躁动的身子渐渐放松，迷茫的眼神尽力勾勒着姐姐的面庞，似乎是在确认。
　　“别怕，姐姐在呢，你再休息一会好不好。”
　　黎扬放轻声音，用尽量柔和的声音一句一句哄着黎骁。
　　黎骁醒来的一顿挣扎花费了她不少的力气，此时听见姐姐的声音，紧绷的神经终于缓缓放松。
　　“再睡一会，我陪着你呢，我哪都不去，就守着骁骁。”
　　黎骁累极了，本就混沌的大脑拒绝再思考，身体绷紧的肌肉也渐渐放松。
　　在黎扬一句句轻柔的安抚声中，黎骁终于放弃反抗，一点点再次陷入了沉睡。
　　…
　　这次黎骁醒来时，神智显然已经清明了许多，大概是疼痛牵扯着神经，使她被迫迅速清醒。
　　“嘶——”
　　依旧分不清疼痛的来源，黎骁只觉得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让自己倒吸一口冷气，苍白的脸庞上露出难忍的神情。
　　“骁骁！”
　　“骁骁——”
　　两道音色不同的声音同时在身旁响起，不过两道声音中都掺杂着疲惫和沙哑。
　　黎骁眼前的朦胧终于消散，她看见洁白的天花板，蓝色条纹的床单，和病床两边探来的激动又紧张的两张脸。
　　“我去叫医生来！”
　　楚霜月平时清冷的气质荡然无存，她匆忙起身朝病房外小跑而去，慌乱使她抓了好几次才成功捏住门把手。
　　看着楚霜月匆匆离去的身影，黎骁迷茫又惊讶，她转头看向一旁的黎扬，声音嘶哑的问道：“霜霜怎么在这？”
　　刚醒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关于小女友的，黎扬看着妹妹疑惑的眼神，忍不住挑眉。
　　看来现在确实是清醒多了。
　　心中的石头落了地，黎扬并不着急回答她，转头拿起保温壶给黎骁倒了一杯热水。
　　“姐。”
　　黎骁有些着急，但是无奈还不敢动弹，只能小口小口地抿着黎扬递到嘴边的温水。
　　喉咙的干涸得到缓解，温热的水像一汪甘泉，缓解了些许黎骁的疲惫。
　　还没等到黎扬的回答，楚霜月就带着一个医生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这个女人黎骁有些印象，仿佛曾半梦半醒中看到过这个人曾围在她的床头。
　　主治医师仔细观察着黎骁床头的监测仪，又抬起她的右手检查着。
　　剧痛从右手传来，黎骁忍不住皱眉。
　　她有些记不清之前发生的事，只隐约记得自己与汪瑶发生了争执，自己受伤后打电话向黎扬求救，再后来的记忆就一片模糊了。
　　再次想起那个逃脱的男人，黎骁瞬间激动起来。
　　“姐！那个人抓到了吗！嘶——”
　　她由于激动，身体不受控制的绷紧，剧烈的疼痛再次随之袭来。
　　“别乱动，现在你要保持平静，避免情绪波动过大。”
　　医生严肃地警告她，一把将黎骁摁回床上。
　　“哪位是家属，和我出来一下。”
　　黎扬闻言赶紧站了起来，扔给仍旧不安分的黎骁一记眼刀，对着一旁的楚霜月嘱咐道：“霜月你看着她点。”
　　得到楚霜月肯定的回复后，黎扬才转身跟随医生走出病房。
　　偌大的房间中突然就剩下黎骁和楚霜月两个人，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
　　黎骁不知道该怎么和楚霜月解释自己现在的情况，也不知道楚霜月明明请假在家休息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害怕楚霜月追问起来，她也不想让楚霜月知道她家里的混乱，更不想她卷入这场风波。
　　黎骁紧紧抿着唇，眼神死死地盯着病房门，期盼着黎扬能赶紧回来打破着沉默的场面。
　　监测仪的滴滴声时不时想起，时间在安静的房间中被无限延长，紧闭的房门始终没有人推开，黎骁第一次觉得楚霜月的眼神让她感到有压力。
　　“骁骁…”
　　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楚霜月担忧地看着床上一副视死如归模样的黎骁，眼眸中有泪花在闪烁。
　　黎骁紧闭双眼，她来不及想到合理的理由能解释自己的一身伤，只是煎熬地等待楚霜月的下一句话。
　　“疼吗？”
　　意料中的质疑和追问没有到来，反倒是轻柔的两个字，透着浓重的心疼和担心。
　　黎骁的心脏突然就被酸楚填满。
　　她扭头看向坐在身边低着头的女孩，柔顺的黑发遮住了她的面容，但是肩膀的抖动暴露了她的情绪。
　　“别哭…”
　　喝过水后嗓音已经没有太多喑哑，只是还是有些沙哑。
　　黎骁看着面前安静着抽泣的女孩，心疼无比。她想要抬起手臂来揉揉她的头以作安抚，可是手臂传来的阵阵剧痛让她无能为力。
　　楚霜月察觉到黎骁想要挣扎，她想起黎扬的嘱托，连忙轻轻控住了她的右手。
　　“别乱动。”
　　眼前的女孩满脸眼泪，眼尾泛红，却还在照顾自己。
　　楚霜月的无限信任和包容让黎骁再一次愧疚起来，她不应该将她设定在计划之外，也不应该对她有所隐瞒，更不应该对她的担心充满警戒。
　　黎骁发觉自己一直将楚霜月放在“妹妹”或者“被照顾”的角色上，总觉得自己更早喜欢她，总觉得自己喜欢她更多。
　　可是殊不知，楚霜月的爱汹涌而沉默，在她毫不知情的时候就已经将她淹没。
　　明明自己才是年纪更大的那一个，可是无论面对尹杰的质疑也好，面对汪瑶的挑衅也好，她并不见得会比楚霜月表现的更好。
　　月亮是冰冷的，可是她的月亮温柔似火，在她没发觉时就已经献上了所有柔和坚定的光亮。
　　黎骁沉默了，面对楚霜月的泪眼，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这一切，但是她的种种犹豫和抗拒又让她良心不安。
　　楚霜月已经拭去了脸上的泪花，又恢复到冷静柔和的模样，只是神情中还隐隐透着些许担心。
　　她察觉出黎骁若有所思，于是体贴出声安抚。
　　“骁骁，没关系的。想不清楚就先不想，不想说就先不说。”
　　黎骁的心思被楚霜月洞悉，一览无遗。她有些狼狈地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但是话到了嘴边却组不成一句完整的句子。
　　“我没有…”
　　“好~骁骁没有。那骁骁好好休息好不好？”
　　楚霜月满口应下她苍白的挣扎，哄小孩儿似地轻拍着她的脸。
　　黎骁无奈，她虽然受了些伤，但是也不知道楚霜月这安抚人的招数是从哪学来的。
　　虽然有些难堪，但是在楚霜月轻柔的安抚下，黎骁的眼皮渐渐又沉重了起来。
　　在清醒和昏沉之间摆动，疼痛让黎骁无助地试图寻找身边人的身影。
　　楚霜月很快迎了上来，依旧是有节奏地轻拍黎骁还算完好的肩膀，唱着黎骁一时想不清的歌儿哄着。
　　“今夜还吹着风”
　　“想起你好温柔”
　　“有你的日子分外的轻松”
　　清澈柔和的曲调抚平了黎骁的眉头，她逐渐昏沉，迷糊地沙哑出声。
　　“霜霜唱歌真好听。”
　　“以后都给你唱。”
　　“你会一直在吗？”
　　“我一直在。”
　　沉睡的开关被拨下，黎骁再次跌入梦境之中。
　　楚霜月端详着黎骁安静的睡颜，继续轻轻柔柔地唱着。
　　“亲爱的人”
　　“亲密的爱人”
　　“谢谢你这么长的时间陪着我”
　　“亲爱的人”
　　“亲密的爱人”
　　“这是我一生中
　　最兴奋的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