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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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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里的灯光是冷调的,从天花板上投射下来,落在他身上像是铺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皮肤好似涂了冷白的釉。
唇却是殷红水润,如同娇艳的玫瑰。
他站在窗边。
身后有夜风吹过,撩起他的衣摆。
像只隐藏在这的妖,无声地引诱。
陆盏呼吸微微一滞。
紧接着,他听见那人笑了起来。
“你忘了我是开车来的吗?”
过了好几秒。
陆盏才道:“……哦。”
他没忘。
但也听懂了这是什么意思。
陆盏只留下一句“路上注意安全”后就离开了。
随着人走远,脚步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休息室彻底静了下来。
像是从没人来过。
裴西辞望了一会儿被关上的门,不知在想什么,眼眸微微眯起,露出一丝隐晦的兴致。
十二点整。
裴西辞上了车,给沈让发了条消息。
下一秒,沈让回了个电话过来。
“裴哥,你这就走了?我送你吧,晚上山路不好开,我在前面给你开道呗。”
西区邬山的路修得分外平整,跑车悬挂都不需要调也能开。
裴西辞没揭穿,只是笑笑,“不用,走了。”
“裴哥等等……”
十分钟后。
一辆张扬的超跑飞速驶来,很快就到了裴西辞边上。
沈让下了车,走到裴西辞车边,敲敲车窗,露出一个笑,眼睛很亮,“裴哥,我就跟你身后,送你下邬山。”
“嗯。”
裴西辞轻声应了。
沈让又说:“裴哥,我把他们全抛下了。”
说话时直勾勾看着裴西辞。
像是摇尾等待主人夸奖的大狗狗。
裴西辞看了他几秒,而后忽然抬起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做得好,想要什么奖励?”
沈让微微眯了下眼睛,不自觉地贴近那双冰凉而又温柔的手,难耐地蹭了蹭。
像是被主人摸得惬意的宠物。
甚至在那双手撤走的时候。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扣住那只手。
但才有动作,又硬生生止住了。
他垂下眼睫,掩住眸底的暗色。
隔了几秒。
他抬起眸笑了笑,用玩笑的语气道:“裴哥,给我一样你的东西,行吗?”
裴西辞低下头,解了手腕的表。
而后朝他伸出手。
沈让抬手去接,像是无意识地碰了一下他的指尖,眼眸直直盯着裴西辞的神色,见他并未注意,才裹住那块腕表,收进口袋里。
表尚带着主人温暖的余温。
西裤口袋里,握着表的手心像是烧了起来。
仿佛握着块滚烫的石头。
烫得血液都快要沸腾。
他面上却只是扬起一个笑,说:“裴哥好大方,快要拜倒在裴哥的西装裤下了。”
裴西辞还是温和地笑笑,并未说什么。
“裴哥,那你往前开,我就在你身后。”
说完。
沈让转身上了自己的车。
裴西辞也升起车窗,用一个不快不慢的车速往山下开去。
沈让看了会儿那道逐渐远去的车影,而后低下头,把那块腕表拿了出来,戴在了自己手腕上。
紧接着心情很好地跟了上去。
邬山距离星湖别墅有些远。
等回到家里,已经快两点。
裴西辞睡得有些晚,因而第二天一早被手机铃声吵醒时,起床气也跟着一块苏醒。
浓密眼睫睁开,眸底藏着的愠怒明显清晰。
开口时,声音沙哑。
语气也沉。
“说。”
但电话那头传来温柔熟悉的女声。
裴西辞的脸色逐渐缓和。
直到听完,他用力闭了一下眼,似是借此清醒起来,而后松缓了语气,道:“我知道了。”
傍晚。
裴西辞换了一身高定西服,驱车开往裴家老宅。
延和曾经最繁华的北区,大多名门望族都定居在这,裴家也不例外。
但裴西辞并不喜欢这里,从高中开始就很少回这边了。
车窗外风景飞速往后流逝,一切从陌生逐渐熟悉。
一股难明的情绪在心底渐渐涌现。
他呼吸略微有些变化,直到车停在了老宅外,他撑着方向盘的手无意识地抖了一下。
隔着车窗,他望向那灯火通明的老宅,在灰蒙蒙的夜色里,透着空荡孤独的诡谲,仿佛一座巨大的会吃人的古堡。
他垂下眼睫,取了根烟出来。
在驾驶室里抽完时。
老宅的人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车,走了过来,“少爷,夫人让您在这儿等等裴总,和他一起回家。”
裴西辞慢慢抬起眼看着他。
语气带着明显的荒唐意味,“我等他?”
管家神情有些尴尬,知道大少爷和二少爷越长大越不对付,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但这是夫人提的,他也没什么办法,只有些为难地说:“夫人说裴总这么多年没回来,难得一聚,少爷是裴总的亲弟弟,理应接他一起回家,至少表面上看得过去。”
裴西辞唇线抿直,脸色有些不好。
像是在忍耐什么。
半晌。
他无声呼出口气,并没发作,对着管家道:“我会在这里等着,你回去吧。”
管家应了一声,心里松了口气,擦着额头的汗,往回走了。
四周重新陷入寂静。
几乎没有任何声响。
铁门旁边是种植的绿藤,已经爬了半面墙,两侧的香樟树长得很高,夜里看去,仿佛巨大而可怖的黑影。
裴西辞抿着唇,又取了一根烟出来。
只是还没来得及点,外面忽然亮起了一片光,紧接着车声接踵而至。
没多久,一辆外形低调的黑色劳斯莱斯停在了裴西辞的车旁。
他目光下意识看了过去。
后车门从里打开,一个熟悉而高大的男人走了下来,站在他车窗旁边。
随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截下了他手里的烟。
“抽烟对身体不好。”
裴远之声音很淡,动作却带着不由分说的意味。
裴西辞笑了一下,轻声道:“哥哥的关心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话里的讥讽却像是温柔刀。
将温情的氛围击碎,化为齑粉。
裴远之垂下眼,看向多年不见的弟弟。
黑发长长了许多,柔软地没入后颈,皮肤凝白无暇,唇瓣水红莹润。
而那双眼,就像是深邃的漩涡,对视一眼就能将人吸进去般。
一如从前。
裴远之神情淡淡,像是没有听出他的嘲弄,手横在他面前。
是一个索取的姿势。
裴西辞没动。
裴远之平静站着。
像是有很多耐心同他耗。
就和小时候一样。
家里人不允许裴西辞吃太多甜食。
但裴西辞藏了几颗在口袋里。
被裴远之发现了以后,他便像现在这样站在裴西辞面前,然后朝他伸出手。
但那时的裴西辞没给。
两人打了一架。
裴远之大他六岁,有更高大强健的身体,也有更成熟丰富的经验。
最后裴西辞被压在沙发上,连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口袋里将糖尽数收走,扔进了垃圾桶里。
如今。
他又用上了相同的伎俩。
裴西辞唇角轻扯了一下,推开车门,将剩下的烟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今晚老宅来了许多人,不仅本家人在,旁支也都来了。
这是专为裴远之而设的家宴。
然而进去后,同辈的年轻人却全都围在了裴西辞身边,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他。
“二哥,好久没见,怎么又好看了。”
“二哥,你上次朋友圈发的照片是哪里呀?是回母校了吗?”
“西辞哥哥,我上个月买了一批品质很高的鸽血红宝石,你想不想做只戒指?”
裴西辞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旁边的人似是看得呆愣。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叽叽喳喳问起话。
但并没持续太久。
有人来叫裴西辞。
“裴总在书房等您。”
周遭一静。
裴西辞舒展的眉眼也沉了下来。
他脸上表情淡了许多,应道:“知道了。”
裴家书房在二楼,这座老宅当初修建就没有电梯,裴西辞只能从旋转楼梯走上去。
一上楼,所有喧闹便都远去了。
裴西辞没敲门,径直进去。
“下周去公司。”
裴远之没有点名指姓。
用命令的语气下达通知。
裴西辞转头就要走。
“你可以不去。”
裴远之淡淡道:“你现在住的星湖别墅、车库里的跑车、保险柜里的藏品,还有你的卡,是我在支付账单。”
裴西辞脚步停了一下,而后回过身,一步步走到裴远之面前,自下而上地望着他。
距离被拉得极近。
带着一种无声的挑衅。
“是么?”
裴西辞唇角轻轻一勾,温声询问:“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了?哥哥。”
裴远之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对他的敌意充耳不闻,平静提醒:“你每年靠股份得到的分红支付不起你现在的生活。”
裴西辞目光一瞬不错,直勾勾看着他。
几秒后。
他无声勾唇,丝毫不在乎,“那就收回好了,哥哥。”
气氛似是沉了下来。
四周只剩下极度的安静。
下一秒。
裴远之倏地抬起手,抓住了那纤弱的脖颈,往前一拉,黑眸凝着他,“裴西辞,我没在跟你讲条件。”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道笑。
“多年不见,哥哥还是这么喜欢使用暴力。”
裴西辞没有任何反抗,任由他抓着自己的咽喉,甚而露出一个肆意的笑,“继续啊,哥哥。”
“我很期待。”
语气肆无忌惮。
明知是刻意激怒,裴远之握住他的手臂青筋瞬间突起,虬结纵横,变得极其可怖。
然而却并未收紧一分力道。
半晌。
裴远之忽地松开他。
呼吸也重新变得平缓。
而后,他缓慢地念出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