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费邂逅》斑马乌鸦

9、9

　　尚箴半躺在床上，一边跟他妈打电话一边看《我的黑曜石王子》后面的剧情。

　　“你这样……有意思吗，哇受讲话这么直球啊。”

　　电话对面的尚箴妈妈沉默了一瞬，然后山雨欲来：“我这样……有意思吗？”

　　“啊？不是不是，我不是说你啊妈！”

　　“那我不管你了！你死外面吧！本来想这个月让你爸接济你一点的！”

　　“别——”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了。

　　尚箴绝望地看着微信里仅存的1k8，里面还有1k5是之前从秦总那赚来的车费。

　　唉，完了，得罪完领导又得罪亲妈，还是好好研究剧情吧，至少得把这个月的工资搞到手啊。

　　一想到今晚小秦总愠怒又带点失落的表情，尚箴悔得肠子都青了，除了不堪于自己的轻佻之外，也确实是担忧最实在的工资问题。

　　尤其是在刚刚为了编写相关剧情，有限的原著不够发挥，他又去搜这部漫画的衍生，怒氪了几百大洋之后。

　　看得倒是挺起劲，同人女写得比他这个编剧的作品更细腻，尚箴从桌子前看到床上，最后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抬着漫画书，比对着情节。

　　难点就在于这个漫画的攻开窍得太突然了，让尚箴这个没谈过恋爱的有点犯迷糊。

　　怎么能就这么喜欢上呢，主角受在天台上吸了克里斯惆怅的二手烟，然后下楼拒绝了祁然接他放学的惯例，结果被受拒绝了，被拆穿了恶趣味的祁然反而觉得他真有意思，然后就喜欢了？

　　这不可能啊，自己被小秦总摔个碗都噤若寒蝉的，难道贫穷也会剥夺脸皮的厚度吗，如果自己有钱，是不是被摔碗也能理直气壮地跟祁然一样，说出那种台词？

　　就是那种：“有意思，你摔碗的模样反而让我真的迷上你了。”

　　……怎么感觉真的这么说，秦拭墨会直接把碗摔他脸上呢。

　　琢磨了一晚上同人文，尚箴还是没有找到情感过度的剧情点，同人女们对cp真爱的笃信程度可以填补所有爱情过渡时不完善的小细节，但是当这些细节真的需要写出来、并且融入司机身份再出演时，没有情感支持实在是很难有那种信念感。

　　而且直觉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尚箴总觉得，如果明天早上真的不顾今晚的不愉快，继续撩小总裁的话……可能反而会产生负面效果。

　　胡思乱想也没个结果，干脆顺着原著里受戳破拆穿攻后那段剧情往后演吧，自己能不能参照祁然的人设把邂逅化解得精彩勾人尚且不知，反正秦拭墨现在倒是很贴赌气的主角受形象了。

　　第二天一早。

　　秦拭墨板着脸，和第一天的激动全然不同，他面无表情地洗漱完，瞥了眼那块放在恰巧是尚箴昨晚用的描金白瓷碟里、略带无辜的烤吐司片，突然失去了胃口，冷淡地从餐桌边走开。

　　进了衣帽间，昨天秦拭墨随手放下的西装外套还堆在沙发椅上，他控制着嘴角下撇的弧度，但还是颇为不高兴地捏着昨天那件西装的后领丢到了一边，挑了件黑色衬衫和藏青色毛衣马甲，没有打领带，秦拭墨今天的打扮像极了那种，为了让自己显得平易近人所以试图走休闲风的严肃领导（不高兴版）。

　　穿得跟个正在赌气的贵族学校小学生似的，尚箴在心里这样评价。

　　今天尚箴换了辆更拉风的敞篷，兰博不买紫等于有钱还藏严实，拉风的妖紫色车身配着尚箴反光的墨镜和西式校服，今天虽然没有热情的wink，但酷帅的外形还是拉满了视觉效果。

　　秦拭墨没有分给他多余的眼神，尚箴拉开副驾座的车门后，主动给他递出了一只手供他借力，让他能够尽量优雅地坐上兰博低矮的副驾。

　　秦拭墨对着尚箴的那只手犹豫了片刻后，还是选择自己扶着副驾的椅背钻进车里，他隽逸打扮和板得冷硬的侧脸线条，与尚箴的炫酷画风严重不符，旁边宾利上的刘阿姨和周桓窸窸窣窣。

　　“吵架了吗？”

　　“吵架了吵架了。”

　　……

　　开出小区之后，秦拭墨就一直盯着手机看，尚箴瞟了几眼，秦拭墨分明就是在主页面上左右滑动假装自己在很认真地看手机信息而已。

　　这个点是尚箴上班的点，所以他开始了勇敢的营业：

　　“为什么不握我的手。”

　　秦拭墨被突然出声的尚箴吓了一跳，直接按上了锁屏键。

　　清脆的锁屏声分明响起，秦拭墨还在屏幕上左右划拉着，假装自己很忙：“……什么？”

　　尚箴看得真切，压着笑意继续略带严厉地说：“我是说，你刚刚上车的时候，为什么不扶着我的手？明明没有别人在看不是吗，我这次可没有做给别人看，故意让别人欺负你。”

　　秦拭墨这才反应过来，尚箴这是在推剧情了，说不上心里究竟是松口气还是失落感，秦拭墨放松了肩膀，任凭自己陷进低矮的车座。

　　“……没什么，不用麻烦你。”

　　尚箴算是明白了，如果由着小总裁的性子来，他能把“假装冷脸政策”贯彻到底，明明他自己紧张得不行，脸上还维持着强硬的外交政策。

　　所以得更强硬一点：“麻烦我？你确定要跟我说这种话？”

　　秦拭墨不知道尚箴安排的是什么剧情，不知道怎么接这话，尚箴却鼓励他道：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秦拭墨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眼，尚箴虽然言辞严厉，但眼里却闪着鼓励的光，温柔俏皮地出戏对他眨了眨。

　　“……我……”

　　嗯嗯，说下去啊小秦总。

　　“我……你下次可以不用加班。”

　　就这？

　　秦拭墨这话可以说得上是突兀，尚箴有些错愕，他本来以为给总裁递出这个台阶，秦拭墨就能借着这个话头把昨天的闷气给撒了，尚箴也能借着人设把傲娇别扭的上司给哄好。

　　但是当尚箴反应过来后，他脸上有些难堪地烧了起来。居然是这么个乍一听是体贴下属、实则是拒绝的高情商言辞。

　　看来昨晚自己越界的行为让秦总很不满啊，尚箴心里揪了一下，他有些狼狈地张了张口，临时编不出给自己昨晚行为找补的话，他在红灯前稳稳地停下车，车内一时间只有轰鸣的引擎在喧闹。

　　半晌，尚箴凹着人设的声线才道：“……好，那以后在放学之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但是上下学的路上你没有理由拒绝我吧，以后不要再无视我扶你的手了。”

　　秦拭墨在刚刚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词不达意，他的本意是希望下班后尚箴能以“尚箴”自己的身份真诚地交个朋友，毕竟他就在自己楼下，他并不介意一起吃饭什么的。他确实介意尚箴和自己在下班场合依旧隔着邂逅情节和人设交流，那种虚假的亲昵和调戏是秦拭墨不喜欢的。

　　他不介意和脱去人设的尚箴聊天，就像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样。

　　但尚箴明显没有领悟别扭秦总的真正意图。

　　被小秦总高情商地拒绝了啊……红灯变绿，尚箴把不堪和自己难以浇灭的失落感撒在了油门上，轰鸣声响，兰博冲出停止线，过了个路口就上了双子塔高架，尚箴沉默了一个路口，秦拭墨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但是没有开口再作出解释。

　　感觉……他们好像确实也没那么熟，那种“没关系，我的意思是下班后我也想和你说说话，我只是不喜欢你为了钱凹人设还随便撩我”的补充解释，秦拭墨实在是说不出来。

　　上了高架后，尚箴开始假装若无其事地推进剧情。

　　“所以，我们算是说开了？那你愿意继续让我当你的专属司机吗，比如，今晚我们家的舞会，你会请求我来接你吗？”

　　秦拭墨恍然，他反应过来尚箴衔接的是哪段剧情了，祁然家的派对舞会、经典的古早假面舞会剧情，主角受被祁然带去后，因为戴着面具没人认出他是大家族的那个平民儿子，所以被攻二号看上，邀请为舞伴，祁然发现自己吃醋，于是强硬地开车带受离开，在海边告白的剧情。

　　“只要是你的请求，我都会答应哦。”

　　尚箴试图挤出笑意，撩人的坏笑应该半勾起嘴角，但那笑意怎么看怎么勉强。

　　秦拭墨点了点头，说好，你来接我吧。

　　尚箴完成了剧情，踩了脚油门连超前面几车，秦拭墨提前了半个小时到达公司。

　　进入停车场后，尚箴起身绕到副驾，打开车门，给秦拭墨递出手，秦拭墨将自己手放进他的掌心，感受到尚箴略带潮湿的温热手心，轻微温柔的拉力传来，秦拭墨拎着包下了车，尚箴关上车门，准备目送他进公司后离开。

　　墨镜全程都遮住了尚箴的神情，秦拭墨只能根据尚箴的语气进行不靠谱的判断，他本来都转身往公司门走了，却不期然回头看见尚箴摘了墨镜，略带烦躁地揉了两把自己的刘海。

　　于是秦拭墨又走了回来。

　　“你……你晚上真的会接我去舞会吗？”

　　尚箴没有想到小秦总还会再回来，他颇为意外地准备戴回墨镜，秦拭墨却制止了他准备进入人设的行为。

　　“那我跟刘阿姨说，不用在家准备晚餐了，家里没有舞会，我们直接去海边吧。”

　　尚箴有些意外，本来按照剧情设计，他今晚接秦拭墨下班设计的剧情只有吃醋带受跑的那段，他没有设计海边告白。

　　看着秦拭墨抬头上目线看着自己略带期待感的眼神，尚箴心一软，但是一想到秦拭墨那句高情商反而更让人不堪的拒绝“你下次可以不用加班”。

　　尚箴垂了垂眼，无奈地撇了撇嘴，道：“那这样算加班吗？”

　　秦拭墨见他的神色，紧了紧握着包带的手：“……算，那我给你加班费，行吗？”

　　还真是算得清清楚楚啊，明明不是钱的问题……尚箴有些失望地清醒了头脑，算了，自己本来就是来这打工上班的，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就算不是演员，也得学会出戏啊，太入戏了得罪金主确实是个忌讳，毕竟人家老板喜欢的是角色，又不是演员本身。

　　于是尚箴戴回了墨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行啊，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秦拭墨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对着尚箴墨镜镜片上反射出的两个不知所措的自己，还是作罢，尚箴冲秦拭墨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进公司：

　　“好啦，等我接你下班吧。”

　　莫名的，因为这句半妥协半宠溺劝哄的话，秦拭墨的心情像从乌云后探出一个太阳晴朗的脑袋尖：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