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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王府 ...

  •   一碗阳春面,油寡汤稀。胡混嘴上抱怨可没有地上那肉菜鲜美,却一滴不留、连汤带水吃个精光。王大刀懒得与他制气,自己要了二两烧刀子,自斟自饮,迟疑许久,才问道:“方才的饭菜……”

      胡混一摸溜圆的肚子,信口答道:“是位花仙美人送来与我受用的,还有只打劫了馒头铺的小狐狸。”这是笃定王大刀不会信,果然,把瞪了胡混一眼,只道他又胡诌了。

      胡混笑笑,也不在意,问道:“你今日可去了王府么?如何?”

      王大刀将酒杯重重落在桌上,啐了一口唾沫,道:“能如何?同先前两次一般,只要官府处理,又不准进去盘查,真个恼人。”

      胡混道:“恁地,你做何打算?”

      王大刀道:“便是前朝王爷,究竟受本朝封赏,他是硬不许我等入内,老爷相公也没奈何。”

      胡混接口道:“既然硬闯不成——就要夜探么?”

      王大刀叹道:“有你这小聪明,倘肯安心做些小买卖,我与你使些银子也甘愿的。”

      胡混不搭话,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顺了王大刀一杯酒,手指头蘸些儿,在上头龙飞凤舞画了几笔。就递给他道:“你贴身带着,或有用处。”

      王大刀原想推拒,又不忍伤他一片好心,随手袖里,敷衍罢了。胡混自然明白,也不多说怎么,只道饱足了,就要去。趁王大刀起身的功夫,咬破手指,假作勾搂住对方脖子之际,点一笔血痕在他领后。王大刀憨直的性子,不曾对他戒备,并无所发现。

      二人在巷口作别,王大刀见天色不早,要走回家中整顿不提,单说胡混,望着王大刀远去了,才匆匆回到家中,百年不遇,将房门掩上,上床打坐,掐口诀入定。

      时不久,只见他抽出三魂出的壳来,飘荡荡穿墙越壁,过大街小巷,径自寻着自家精血,来到王大刀家中。却见他正打点紧身黑衣裤,并将蜡烛熏黑匕首,揣在怀中。更换衣服时,打从袖口跌落出来胡混与他的纸符,王大刀犹豫再三,折平整妥帖了,安放在床铺盖下。

      胡混翻了一翻白眼,你直管拿金镶玉的盒子来盛它,不放在身边,有个鸟用?

      一直到三更时分,王大刀才黑布包头覆面,走出门来。但见他踮脚蹑足,行走间全无声息、来去时更无影踪,走屋顶远胜灵猫轻盈、潜檐下譬如鬼魅夜行。

      来到王府后门,翻墙而入,脚下却是王府内的后花园。一汪碧水放生池,群芳争艳常四季,又有假山怪石无数、楼阁亭台伫立,习习夜风过处,带起清香缕缕,真个并非天上玉瑶池,也是人间富贵家。在王大刀眼中,便是这般景象。赞叹之余,不免愈发小心谨慎,缩身弓步,只在阴暗处行走。

      跟在他身后的胡混,却不由得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乌七八糟、魍魉弥漫,直把他两眼挡得严严实实,道路也看不分明。倘不是有精血指引,怕就要被挤塞在此处,寸步难行了。这是个怎样所在?因何在墙外是分毫感觉不出,一进得来,简直犹如几个尸坑叠加在一处也似!必定是有谁人施法,才不致鬼魂肆虐。又一想,若不是这等养凶之所,怎引得来那东西?想必在此地极是滋润,才流连不去。

      这功夫,王大刀已走得远去,胡混急忙忙打出一道护身诀,阻隔不受怨气缠绕,赶到王大刀身边时,才放下心来,那汉子身上阳气十足,便是在夜里,天地人三火也十分旺盛,等闲秽物非但近身不了,更惧他畏他,纷纷躲避开去。所谓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正是应在此了。

      王大刀原打算进府探看可有异常,在府中穿行一圈,心中暗暗称奇,却不是因为瞧见什么了,而是什么也没有——莫说巡夜的家人,便是猫狗类鼠蚁也不见一只,格外冷清肃静,一片死寂。是如此,毕竟没有结果,今夜只好暂退,稍后再做计较。

      正到来时花园,欲蹬墙攀越之际,忽闻耳后一阵不善之风到,亏得王大刀有功夫在身,又一直心怀警惕,乍闻异响,顺势平地里使一招燕子翻身,几个翻滚稳稳立住身形。抬首细张,却不见什么物事。四周围空空荡荡,除却花草山石,都不得藏活人身形,更再无其他可供隐匿之处。

      那等逼命危机,端地使心血潮涌、胸口生疼,亦绝非是错认,便是现在,虽然入目是一副花好月圆的模样,仍使他由不得浑身紧绷,宛如大敌当前、命悬一线。如此情状,他哪肯放松,一手探在怀中,紧紧拿捏住匕首,要应付随生异变。

      他这厢只道以不变应万变,岂料到那厢已然大打出手、你死我活地短兵相接了?却原来,方才那一声风响果不是王大刀错认的,正是这园中兽妖作怪,它潜伏已久,单等王大刀出园松懈的一刻,一举得手。不料竟被他躲过,正待回头复扑,斜刺里打来一道伏魔决,虽不至伤到要害,措不及防之下,依然撞得倒退三丈,头晕目眩。

      胡混一回到园中便大感奇怪,怎的不见了方才许多怨灵,左右环顾一番,目之所及,但见放生池边上,一条硕大如同牛犊的鱼形怪物,说它怪物,并不只是身形巨大,更因恁个丑陋身躯,竟然生了一张美丽妖娆的妇人面孔!此刻正虎视眈眈专一把盯着王大刀,随时欲扑。情急之下,出手一道伏魔决,取快不取要。

      终究慢了片刻,那怪物动作快如闪电,眨眼间已扑将出去,伏魔决随之打到,怪物受击,狰狞一张美艳面容,呲着一口獠牙,立时转移目标,朝胡混扑来。

      胡混仗着灵体轻盈,左右闪躲,奈何那怪物行动委实太快,刹那间拆招三四回合,胡混只有抵抗之功,全无反击之力。此时只巴望王大刀速速退去,自己也好抽身。那愣子却呆在原地不动,摆着架势不知与谁瞧哩!气的胡混把两排银牙磨的咯吱吱直响,料想恨也无用,只好把全副心神来应付。转瞬电闪之间,一连打出三五道护身法决,此时胡混只有三魂出窍,面对赤鑐这等兽妖,真身前来亦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打出的法决之中,只有困龙诀稍有作用。

      兽妖几击不重,早已恼羞成怒,口中发出嘤嘤如怨女夜哭之声,凄厉渗人,好不可怖,行动愈发快速起来。胡混渐感吃力,眼见是应付不过,好在王大刀听到叫声,心中也有些胆颤,当下再不等待,迅速翻墙而出。

      胡混见状,长舒一口气,又连打出两个困龙诀,才抽身要走,不妨那兽妖怎的挣脱要比先前还快,只顿了一顿,便凶狠地扑了上来。胡混转身也不及,被一口咬在肩头上,不但灵体受创,连真身也呕出一口鲜血来。强子支撑再掐法决,叵耐力不从心,眼见就要葬身兽口,忽地眼前一花,宛如被绳索扯带的风筝似地,腾身飞去。

      再醒来时,五内如同刀绞针扎,喉头腥甜,一张口,吐出许些赤红。他心中明白是有人施法召他回魂,才险险捡回一条小命。却不知是哪家道友出手,正要言谢,忽闻一声冷语:“孤差春娘子传话,你可收到了?”

      胡混一句谢噎在喉咙,生生吞咽下去,四仰八叉仰躺下,把袖口子抿了两下嘴角,顺势摸了下眼角。倒是不翻白眼儿了,只怕当中猫崽子滑下来,索性闭上眼皮不言语了。

      沉寂不多时,一道黑影兜头罩下,随即颈脖子上头多了一双滚烫的爪子——手,一点点收紧,不断压迫血脉,胡混两个太阳穴突突直跳。饶是被这——对待,仍不肯睁开眼睛,如同是说,死也不愿意见到对方一般。

      忽觉颈间一松,耳边一声轻笑道:“想死?早得很,着你办的事情圆满之后,你便是不想死,我也容不得你多活一时片刻。”

      胡混颤巍巍睁开眼睛,两行子金豆滚落下来,即便是背对着烛光,又设或在漆黑无光之处,胡混也能将他那一张脸瞧得清清楚楚,原本刚毅硬气的一张脸,当中斜横卧一条深疤,自左眼角直奔右腮下,活生生割裂了上唇,左眼珠更是灰白浑浊,状似瞽目,其狰狞可怖,言语难描。加之此时疾声厉色,样态凶狠,犹如地狱牛头马面、阿鼻修罗夜叉。瞧在胡混眼中,百感交杂,又是别一番滋味儿,泪花子愈发汹涌如注,由不得一声哀叹:“你这是何苦……”

      那人甫一见胡混这个哭法,真个唬得愣住,待听他一言,更是心潮翻涌,不复平静。眼见就不比往常,要脱离自我控制,急忙忙放开手来,撇下一句:“休碍事。”化作青烟一道,身影不见。

      胡混只不去看,左右开弓擦泪花子,抹着,手就停下了,哭得愈发厉害,由呜呜简直嚎啕,最后收敛不住,伏在床上,哽哽咽咽地耸动肩头,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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