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伤难愈》向南尽

9、发情期

　　屋子充斥着烟味，地上是碗的碎片，鼾声从主卧传出。小夏清轻轻推动大门，生怕发出声响吵醒睡着的夏冬林。
　　妈妈不在家，一片狼藉，她又被家暴了，小夏清不知道能在哪儿找到她。他现在很难受，身体很热，浑身仿佛有电流过。
　　他只能凭借在生理课学到知识，在家里翻找着阻隔剂。他记得妈妈说过，药在抽屉里，可是抽屉太多了，到底是哪一个呢？
　　他不知道。
　　小夏清的呼吸变得更急促，心高高悬着，翻找的动作加快。视线时不时模糊，他终于翻到盒子上印着阻隔剂的药，可是指尖一抖就落了地，他急忙弯腰捡起。
　　主卧室中的鼾声消失。
　　“杂种，你在干什么呢？”夏冬林脸很红，带着浓浓酒味，“一股味。”他不知想到什么，身体轻微抖动，露出黄色牙齿，步步逼近小夏清。
　　小夏清想要逃走，可怎么也没有力气，绝望深深笼罩着他。
　　还是慢了，要是再快一点就不会被抓了。
　　妈妈，你在哪。
　　妈妈，救救我。
　　肩头被轻拍，夏清脑中的筋断开，他猛然回头，不停喘气，不停颤抖，就释放的信息素也带着苦味，一双圆眼含着水光，嘴唇发白。
　　“夏清，是我，是贺源山。”
　　“不要讨厌我。”
　　贺源山用手捧住夏清的脸颊，强迫他看自己的双眸，黑沉沉的眸子印出omega神情，他安慰：“不要害怕，夏清，不要害怕。”
　　“有我在。”
　　夏清神情恍乎，泪水马上要夺眶而出，他把贺源山的手拿下，随后抬起手挡住眼睛，用牙死死咬住嘴唇，血味在口腔中蔓延。
　　还好是你，不是夏冬林。
　　他不想在他面前哭。
　　贺源山怔了怔，但还是把校服外套脱下，将它搭在夏清头上，omega应该拥有脆弱的权力，夏清不需要成为只有坚强的人。
　　贺源山：“去厕所等我。”
　　“阻隔剂是在书包里，对吗？”
　　夏清吸了吸鼻子，嗓声闷闷：“嗯。”当着别人哭，好羞耻啊……他真不是故意的，控制不住啊。
　　贺源山牵着夏清的衣袖，把他塞进隔间，临走前还特意叮嘱：“不要撕阻隔贴。”
　　暖阳在走廊留下光斑，教学楼唯有蝉鸣声。
　　贺源山走向夏清的位置，夏清喜欢把书堆在桌面，桌肚里就只剩书包，不过这倒也方便他。贺源山盯着书包思考，最终还是放弃了翻帆布包的念头。
　　乱翻omega的包听起来好像不太好。
　　葱白指尖勾上肩带，帆布包很轻。贺源山提着帆布包朝厕所小跑去，他怕夏清受不了。
　　他说过，自己会保护他的。
　　夏清披着贺源山的校服，他还能闻到alpha雪松味的信息素，他垂眸，不出意外，脸肯定红了。
　　好丢人。
　　隔间门被拉开，贺源山肩线紧绷，手臂上的肌肉明显，只是手臂上的一抹白吸引了夏清的所有目光。
　　帆布包被塞进怀中，“砰”的一声，门关上了。夏清拉开拉链，从夹层中取出阻隔剂，手指拧开塑料盖，仰头一口而尽。
　　阿西吧，这么多年，它还是一样苦。
　　服完阻隔剂，要等十五钟左右，状态平稳后便要前往医务室，以免影响其他的omega。
　　手机震动，夏清滑开屏幕点进微信。
　　[超级无敌暴龙战士：清哥，你说实话，贺源山那小子是不是欺负你了。]
　　[你信息素真臭：？]
　　[你信息素真臭：许三高，你发烧了？]
　　[超级无敌暴龙战士：没有啊。]
　　[你信息素真臭：大白天说什么胡话呢。]
　　只见“恐龙”甩出一张照片，是贺源山拎着他书包的背影，充斥着alpha的张扬气息。
　　居然拍的还挺好，真是不可思议。
　　[你信息素真臭：真没事，送东西而已。]
　　[超级无敌暴龙战士：注意安全。]
　　不知另一头的许嵩怎么想，夏清硬是没猜出他想表达什么。
　　可能，人和动物不一样吧。
　　他收手机放回包内，思绪不由自主飘向贺源山手上缠的绷带。一个多月，伤口怎样都能好，现在他还缠着绷带，只有一个原因—那儿一直有伤口，能凑巧每次伤在同一个位置吗？不会。贺源山他一直都在自/残吗？
　　而且不仅时间长，还频繁。
　　夏清燥热的感觉已经降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心口泛痛。
　　到底为什么。
　　他总会为他担心。
　　贺源山靠在墙上，注视着绷带，刚才一慌张，都忘了这件事。他仰头深呼吸，alpha离发情期的omega太近，自己也不会好受。他黑眸中又是迷茫。
　　夏清，会讨厌自己吗？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他已摸清夏清的脾性，吃软不吃硬。
　　他从墙壁慢慢滑下去，双手搭在腿上，眼眶红润，像丧家之犬。视线盯着隔间门，以确保夏清能看见他。
　　其实也是害怕夏清一个人出事。
　　反正只要他示弱，夏清就不会生气了。
　　夏清状态平稳后，打开隔间门。他先四下环顾，不见贺源山踪影。他转身正准备向外走时，便看见蹲门口那儿的贺源山。
　　夏清：我艹，挺会藏。
　　不过也是，他只有自己一个朋友，在哪里等都是等，还不如挑个近的。夏清注意到他的眼眶红润，一幅可怜样。
　　贺源山将头埋进双臂之间，低声说：“不要讨厌我。”
　　夏清自觉找位置蹲下：“我不会讨厌你。”
　　“没有共同的秘密了。”
　　“有。只有你，是我自愿……让你闻见信息素的。”
　　“拉勾。”贺源山伸出小拇指。
　　“贺小同学是幼稚鬼。”夏清小拇指勾住贺源山的，“拉钓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猪八戒。”
　　贺源山不仅是幼稚鬼，还是撒娇鬼。
　　“你生气吗？”
　　夏清：“不会。”
　　“那……还能拥抱吗？”贺源山斜侧脸，眼神掠过夏清脸颊后迅速收回。
　　“能。”夏清站起身，张开双臂，“来啊。”
　　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步入贺源山的陷阱。
　　贺源山眼角噙上笑意：“嗯。”他磨磨蹭蹭站起来，却发现下不了手。
　　应该是对夏清有特定Buff。
　　夏清双臂泛上酸意，也没等贺源山。他干脆向前一步，撞进贺源山怀里，给予他大大的拥抱。下巴撞上贺源山胸口，痛得夏清生理性泪水直流。
　　alpha长得太瘦了……
　　—不过身材可以。
　　贺源山看着夏清毛茸茸的脑袋，胸口感受时不时喷出的热气，以及夏清在怀里轻微的动作，空气中是夏清的信息素。他是在惩罚自己吧……还是把自己想在太君子了。
　　不过这是个温暖拥抱。
　　让人很舒服。
　　也许是夏清的特定Buff。
　　手机又开始震动，夏清结束了这个短暂的拥抱。消息是微信弹窗—再次来自许嵩。
　　[超级无敌暴龙战士：我靠！听说有贱种骂你？！]
　　[你信息素真臭：你2G网？]
　　[超级无敌暴龙战士：我从教室搬水到操场，懂？M 3。]
　　[你信息素真臭：无人在意。]
　　[超级无敌暴龙战士：我好心凉……沉默是金，你还钱。]
　　[你信息素真臭：。]
　　下一秒，许嵩弹出语音条，夏清点开仔细聆听，嗯，果不其然，没听懂。他不信邪再次点开，这次听懂了，他说的是King never cry。
　　夏清：”……”沉默是金，许山高你赔钱。
　　贺源山：“？”
　　夏清手指飞快敲击着屏幕。
　　[你信息素真臭：许山高，陨石为何把你留下。]
　　贺源山声音在空间中响起：“夏清，你该去医务室了。”他顿了顿，“我可以陪你，我不忙。”
　　夏清眼睛骨碌转，人一下打回原型，他夹着声音说：“嗯～贺小同学陪我吧。”
　　两人抄近路，远人群，生怕其他omega惨遭诱发。贺源山用指甲使劲抠手心软肉，他在极力压制本能。夏清推开医务室大门，朝高瑶没心没肺一笑，说：”高老师，你看我眼熟不？”
　　高瑶视线流转在他们之间，意味不明。她摆摆手，“第一回班，随便把门带上。”夏清把校服递给贺源山，“谢谢。”
　　贺源山一步三回头，关门前别别扭扭，说：“我会给乔老师讲的。”
　　关门声响起，高瑶打趣夏清：“小男友挺懂事。”她在电脑上填写表格，“想当年，你乔老师都没这样。”
　　她一向开放，只要不影响本身，谈恋爱她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夏清辩解：“不是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他离发情期的你这么近，还让你披外套。”高瑶从座椅上起身，在铁制柜子中拿阻隔剂，“晚上补一支，一支5块。掏钱吧，小夏同学。”
　　夏清从帆布包的夹层中掏出5块钱，忍痛递给高瑶。
　　“这玩意儿，什么时候能降价。”
　　“你也造个。”高瑶把钱收进抽屉。
　　高瑶是不会受到夏清发情期的影响的，她脖子上带着乔雾同款，这种首饰可以屏蔽信息素，当然也不便宜。
　　“高老师，alpha不能离发情期的omega很近吗？”夏清扯动校服衣摆。
　　“废话，他们也会受影响的。”
　　夏清若有所思的点头。
　　“不过老师，贺源山，真不是我男朋友。”他小声重复。
　　“好好好，我知道了。”高瑶权当他嘴硬。
　　夏清其实也没认真听过生理课几节，在他眼里，只有性/爱才算是亲密接触，其余都不算。
　　贺源山会难受吗？
　　高瑶推着夏清进隔离室，嘱咐：“晚自习下了才能走。”
　　隔离室很干净，一片白茫茫。夏清找了把椅子坐下，翻看校园墙。贺源山打架这事儿，占据首页半壁江山，评价区更是让夏清头大。
　　[一楼：祝源夏山青99，下次模考650往上。]
　　[二楼：喜欢双强，请支持我们源夏山青。]
　　[三楼：真情侣，就是真好磕，祝源夏山青99。还有保佑我下次还在400名左右。]
　　夏清：……？
　　不是，这才过去几小时。
　　自己是不是真的和贺源山太近了？可是贺源山只有自己一个朋友，而且他过得一点都不好，如果自己不跟他玩，他真的很孤立无援啊。
　　夏清摇头，默念眼不见，心不烦。
　　万一贺源山没奖学金了呢？
　　夏清登陆校园墙账户，名称用的真实姓名。作为当事人，他有必要澄清，于是他飞快打了篇帖子并发布—纯属谣言，我，夏清和贺源山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请各位同学们不要误会。
　　钟表发出“滴滴”声响，夏清眯眼看时间，他上下眼皮发颤，哈欠一个接一个，泪水溢出眼眶。
　　夏清：睡会吧，就睡一会儿。
　　他脱下鞋子，摆放整齐。小心翼翼躺在隔离室的床上，不一会就陷入睡眠。
　　希望梦不再是恶梦。
　　“夏清？”是贺源山的声音。
　　夏清缓缓撑起身子，抬手揉动睡眼，乌黑头发凌乱。
　　贺源山？
　　他思绪回拢，弯腰穿鞋，站起身后整理着校服，随后折起被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下晚自习了？”
　　“下了。”
　　贺源山高大身影挡在门口，身侧的一只手捏着白色笔记本。
　　夏清：“贺小同学，是在等我吗？”
　　贺源山点头：“是。”劲瘦手指夹着笔记本，他伸出手递给夏清，“我在你的本子上做了笔记，你可以看看……如果不懂的话，可以微信问我。”
　　“我微信一直在的。”
　　“辛苦贺小同学了。
　　贺源山侧身让出通道，问：“今天…还能吗？
　　“你会难受吗？靠近我的时候。”
　　“不难受。”
　　“实话？”
　　“嗯。”能控制的，就不叫难受。
　　医务室里高瑶不在，估计找女朋友去了。夏清握着肩带：“走吧，贺小同学，我们回家。”
　　两人轻车熟路从小巷来到车站，公交来得很及时，贺源山被夏清推上车，他只能匆匆留下一句：“回家发消息报平安，夏清。”
　　“好。”夏清挥手，“再见，贺小同学。”
　　贺源山真的好像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