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棺配》艾音

18、第 18 章

　　这个念头一直盘旋在瑶光脑海里。

　　她连着两天都没睡好觉，赵傀几个又压根不遵守约定，每天都偷偷摸摸进山，平时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导致瑶光的火气蹭蹭蹭往上涨，额头都冒出了一个大痘痘。

　　“就不该信他们的鬼话！”她恨恨戳着十爷骂道，“要不是那混蛋从棺材里爬出来，害得我想歪，我也不至于天天晚上做噩梦。”

　　十爷幸福地坐在一堆松子仁里，不管瑶光说啥它都直点头。

　　瑶光一看它半个时辰就吃了小半堆，顿时也开始发愁——怪不得赵富贵天天愁眉苦脸地喂它，这玩意儿实在是太能吃了！

　　还好这里是深山，采摘的果实都还算新鲜，不然她上哪儿去找什么西域干果供奉给这位爷。

　　瑶光打算今天再进山去找找杜桑的线索，顺便采集一些治疗寒毒的药材回来——到时候就用这些来威胁赵傀，再不告诉他情报，她肯定要对方好看！

　　其他三个方位她都找过了，就剩下北边的山里还没去过。

　　“乖乖待在这儿，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瑶光摸了摸十爷的尾巴，嘱咐道。

　　关上屋门时，她的身形一顿，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如针扎般盯着自己。

　　瑶光心想该不会又是那个山崖怪人吧，这次她冷静了些，先是装作没察觉到，照旧提着风灯往村寨外面走，等确定周围人烟稀少时，才猛地转身冲过去，一把抓住了监视的人。

　　“说，你是谁！”

　　瑶光厉声问道。

　　但随即她惊讶地发现，监视她的人竟然只是一个瘦小的姑娘。

　　这姑娘年岁不大，蓬头垢面，穿着脏兮兮的南诏服饰，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惊惧地望着她，张嘴就要大叫——

　　“嘘，不要喊！”

　　瑶光生怕她把寨里其他人引来，立刻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这几天她基本都是昼伏夜出，就算是早上进山采药，也都是趁着所有人都还在熟睡的凌晨——没办法，万一惊动毕摩老头可就糟糕了。

　　“你安静点儿，我就不会拿你怎么样，懂？”瑶光盯着那姑娘，威胁道，“不然的话，我就把你带到林子里，叫吃尸体的老鼠把你的脸啃干净。”

　　那姑娘神色惊恐，拼命点头。

　　瑶光松开了手，她使劲儿喘了两口气，呜呜地用手比划起来。

　　“你不会说话？”瑶光疑惑道。

　　姑娘神情悲哀，摇了摇头，冲着瑶光张开嘴巴。

　　瑶光倒吸一口凉气——这姑娘的舌根下，竟趴着一只会吸血的虫子！

　　这虫子通体雪白，有两只眼睛和若干触手，已经深深扎根在了血肉里，若不是瑶光眼神好，估计会以为这姑娘长了两条舌头。

　　瑶光曾听闻海中有一种虫，名为鱼虱，渔民都管它叫食舌虫。

　　它会攀附在大鱼的舌头上，吃大鱼口腔中剩余的残渣和食物，也吸大鱼的血，直到大鱼死去，才会离开。

　　可她从来不知道，陆地上竟也有这种虫子！

　　“怎么回事，它是怎么跑到你嘴巴里去的？”瑶光严肃问道，忽然发现那姑娘的长相有些眼熟，好像她前不久才刚见过似的——

　　倏忽一道闪电划过脑海，她猛地后退一步，惊道：

　　“你……难道就是英珠的堂姐？”

　　那姑娘双目含泪，使劲儿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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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好了，这里不会有人来，是安全的。”

　　瑶光把这个叫阿诗玛的姑娘带到一处林子里，这里之前她探过了，除了一些毒蘑菇外没什么危险。

　　她发现阿诗玛身上不止有一处伤，于是便让她坐在一截枯木上，为她简单清洗包扎了一下伤口。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些。”瑶光说。

　　阿诗玛摇摇头，自始至终她都一声不吭，只是咬着牙关，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瑶光对这个姑娘升起了一丝好感，待伤口都处理完后，她靠着树干抱臂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诗玛并不是完全不能说话，只是开口比较艰难含糊，如果不仔细听，会以为她只是在呜呜乱叫而已。

　　“我……想要，请你帮我……”

　　短短一句话，她的唇边已经渗出了鲜血。

　　但她仍盯着瑶光，执拗道：“帮我，复仇。”

　　瑶光笑了一下：“我应该不是你第一个找上的人吧？”

　　阿诗玛的脸白了一瞬，瑶光也不管她，继续说道：“你最先找到的是赵傀他们，但是他们拒绝了你，因为不想与毕摩为敌，对吗？”

　　阿诗玛紧紧抿着唇，摇了摇头：“他们没有，拒绝我。”

　　“只是说，让我，等一等。”

　　“但你等不及了。”瑶光说。

　　阿诗玛用力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要……毕摩他们，偿命！”

　　“但你有没有想过，”瑶光提醒她，“你孤身一人，想要复仇的对象却是这个寨里地位最高的毕摩，他们留你一命，不过是因为你装疯卖傻，无法正常说话。”

　　阿诗玛低下头去，伤痕累累的手紧紧攥着衣角。

　　瑶光见状，叹了口气，稍稍缓和了些语气：“赵傀他们可能有这个实力，但他们的身份复杂，来这里也有自己的任务。指望他们帮你报仇，确实不太可能。”

　　阿诗玛抬起头，急切问道：“那……你呢？我知道，你和毕摩有仇！”

　　“谈不上有仇，只是看不惯而已，”瑶光淡淡道，“姑娘，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想告诉你的是，光想着依靠别人是没有用的，你希望他人来帮你复仇，那你能拿出什么筹码交换呢？”

　　阿诗玛沉默许久，忽然道：“我知道，寨里一个秘密。”

　　“哦，是什么？”

　　瑶光随口问道。阿诗玛年岁不大，她也没指望从对方嘴里掏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只是希望点醒这姑娘，不要一时头脑发热以卵击石而已——幸好今天她跟踪的人是自己，换做其他人，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我知道，毕摩他们害怕什么。”阿诗玛咧开嘴巴，露出一个血淋淋的笑来，“他们害怕的东西，就在这个寨子里！”

　　瑶光垂下双手，神情第一次认真起来：“什么意思？”

　　“那天葬礼，我听到，你们问黄阿婆的问题了，”阿诗玛说，“前不久，还有一群外族人来到寨里……”

　　根据阿诗玛断断续续的讲述，上一批来寨里的外族人，其中有一位得了严重的癞病，领头的国师怕其他人也染上病，就把他丢到林中一处平时寨民用来打猎歇脚的木屋里，任其自生自灭。

　　后来这群外族人和寨里起了矛盾，一夜时间全部消失，只剩下这个人还留在木屋里。

　　毕摩派人去看过，发现他其实早已死去多时，连尸体都臭了，就干脆一把火连木屋烧了个干净。

　　可就在不久前，阿诗玛曾亲眼见过，那个癞子半夜出现在毕摩家门外！

　　他进去不久后就离开了。
　　倒是毕摩过了很久才露面，脸色极度难看。

　　不久后，寨里就传起了闹鬼的传闻。

　　“死而复生……”瑶光喃喃道，“难不成，赵傀找的就是这个人？”

　　她想起了那天在山崖上一闪而过的融化人脸。

　　是了，怪不得当时赵傀的反应那么大！他肯定早就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瑶光激动地用力握了下拳头，她觉得自己已经逐渐接近了真相，于是迫不及待地问阿诗玛：“那后来你有没有再见过这个癞子？”

　　阿诗玛摇摇头：“没有。”

　　瑶光有些失望，却听阿诗玛又道：“但是，自那以后，毕摩下令，所有葬在崖上的棺材，都必须，用铁链封死。”

　　难不成死而复生的人不止一个？

　　瑶光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但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定了。

　　不对，英珠的尸体她亲自验过。
　　除了死亡时间存疑外，没有任何所谓的“复活”痕迹。

　　事实也证明了，寨中所谓的闹鬼谣言，不过是尸鼠在装神弄鬼而已。

　　——所以，毕摩的这个命令，不是怕棺材里的死者复活，而是担心会有人开棺偷尸！

　　偷尸的人，八成就是那个癞子。

　　瑶光猜测，他应该是其他人假扮的，为了要挟毕摩达成自己的目的。

　　要说真正的死而复生，她目前为止只知道一个人——就是她自己。

　　“多谢你提供的这些消息，我……”

　　瑶光回过神来，突然发现阿诗玛的脸色苍白，整个人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摇摇欲坠，赶紧给她弄了点止血的草药含服下去，“你别再说话了！待会忍一下，我帮你把这条虫子拔出来。”

　　阿诗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顺从地张开嘴巴。

　　这条食舌虫的抓钩已经深深嵌在了她的舌头里，瑶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告诉她：“就算拔出来，以后你说话也可能会受影响。”

　　阿诗玛摇摇头，示意她不介意。

　　瑶光看了她一会儿，说：“好吧，你先跟我回去，我给你弄点麻沸散来。”

　　但阿诗玛不愿意回寨子里，看样子是害怕碰上人。

　　瑶光也能理解她的顾虑，但这地方荒郊野岭，光线暗淡，实在不适合行医救人，就问：“你之前说，那个癞子住在猎人歇脚的木屋里，还有没有类似地方了？”

　　阿诗玛点了点头。

　　这栋木屋恰好也在寨子的北边，距离悬棺墓葬很近，瑶光进屋看了一圈，应该有段时间没人来了，但总比树林里强。

　　她在这里为阿诗玛取出了口中的食舌虫，在与舌头分离时，那条血淋淋的食舌虫像是感知到了危险，在空气中疯狂挥舞着钩爪，瑶光咦了一声，发现它的腹部竟然锢着一条极细的铜丝。

　　这铜丝估计是在这条食舌虫尚未长成时就套上去的，已经勒进了虫腹内，上头大下头小，像个葫芦形状。

　　怪不得它在阿诗玛嘴里吸了这么多天的血，还没把她吸干。

　　瑶光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那铜丝的材质和黄阿婆送给自己的铃铛出奇相似，都是纯度很高的红铜。

　　她小心翼翼地把铜丝从食舌虫上取下来，然后把虫子丢到地上一脚踩扁。

　　闻着那股和尸臭相似的味道，她皱了皱鼻子，问道：“这蛊谁给你下的？”

　　阿诗玛摸了摸喉咙，似乎还不太习惯能正常说话的样子。

　　她含糊道：“是毕摩。”

　　“那老头真应该早点去死。”瑶光直白道。

　　阿诗玛颇为赞同，用力点了点头。

　　瑶光让她先在木屋里歇息着，她还要继续去山上采药。

　　但阿诗玛一听她要去北边山里，立马吓得从木板床上爬了起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让她不要靠近哪里。

　　“为什么？”

　　“那里，有，很恐怖的东西，”阿诗玛艰难道，“只有毕摩、才能进去。那个，”她指了指地上被瑶光踩扁半边身子后仍在不断抽搐的食舌虫，“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瑶光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眼中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

　　她说：“那这样的话，我就更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