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讨好也喜欢》青丝白

2、老太太拿下三杀

　　天才刚黑下来，乔江海就到家了，在门口刘雪帮他掸了掸身上的灰，还打趣他是刚挖完煤回来，才弄成这样的。

　　其实乔江海是干工地的，整天在太阳底下做体力活，身上被晒得脱了好几层皮，每天回来身上都是一身灰，乔江海不在意笑笑，直问他那个便宜外甥在哪呢。

　　氛围还不错，餐桌上，乔江海坐主位，方宴坐在乔江海左边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他鬓角的白发，乔江海其实也没比刘雪大几岁，刘雪也才三十五六，乔江海顶多不到四十，这个年纪就长了这么多白头发，可见养家的辛苦。

　　“爸爸，你今天回来的好早啊！”今早还叫嚣着让方宴滚出这个家的男孩，此刻正在斜对面，冲着乔江海卖乖。

　　“因为爸爸想看看乔书宝贝的方宴哥哥呀。”乔江海放轻声线，学着小孩的语气说道。

　　乔书听完立马不满的嘟起嘴，瞪着方宴，大喊：“他才不是我哥！”

　　餐桌寂静了一瞬，好气氛瞬间变成一阵冷风，幽幽的飘在几人头顶，刘雪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改慈母形象，语气严厉的呵斥：“怎么能说这种话！他妈是我姐，他叫我小姨，他怎么就不是你哥了，他要不是你哥，我就不是你妈了！”

　　乔书被骂完，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听不懂前面那些拗口的什么姐啊，你啊，小姨的，他只听懂了最后一句：我不是你妈了！

　　“我就知道，他来了，你们就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你们了！”乔书哭喊着跳下餐桌，开门往外跑，他才不稀罕呢！

　　这种场合被下了面子，刘雪和乔江海都没站起来去追，坐在方宴旁边的乔琴只好主动站起来，说：“我去找乔书，你们先吃饭吧。”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乔江海有些生气指着桌上没动多少的菜，对方宴说：“咱们吃，不用管他们。”

　　话是这么说，可有了刚才的闹剧，剩下的三人那还吃得下去，至少在刘雪看来是这样的。

　　另一边的方宴举着筷子，他其实不是很介意乔书的话，也不介意有人离席，他想尝尝斜对面的那道酸菜鱼，以前没吃过，闻着实在太香了，可以的话他想把汤都喝掉，不知道那样会不会显得很没礼貌。

　　最后，这顿饭还是在乔江海重重的把筷子砸在桌子上结束了。

　　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的乔江海，看到方宴走过来，立马招呼他坐下，一开口就是问方宴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方宴哽住了，好还是不好呢，坐到一半的方宴又站起来了，他突然觉得一个人在厨房里收拾餐桌的刘雪，有点孤单。

　　而热心市民方宴，最看不得人家孤单。

　　“我帮你吧！”还没等刘雪说话，方宴已经撸起袖子，钻进厨房里刷碗了。

　　身后，刘雪擦了擦手，冲沙发上的乔江海露出一脸欣慰的表情，乔江海点点头，表示赞许，心里对这个便宜外甥又多了层喜爱，懂事的孩子，谁不喜欢？

　　从厨房出来，方宴故技重施，打起了哈欠，

　　刘雪以为他是没睡好，立马放弃了想跟他谈谈心的想法，让他早点回屋休息，毕竟谈心这事，来日方长，要是给孩子熬坏了可怎么办。

　　方宴回屋刚关上门，躺在床上，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乔江海一手拎着个高脚凳，另一只手神神秘秘的藏在身后。

　　在方宴疑惑之际，乔江海从身后掏出一个新买的灯泡，说要现在给他换上。

　　眼看着乔江海颤颤巍巍的站到椅子上，椅子中间塑料的部分立马凹了下去，这种椅子凳子最不结实，随时会碎，方宴有些不放心：“我自己来吧。”

　　“放心吧，这点事都干不好，你小姨早跟我离了。”乔江海把坏灯泡递给方宴，把新灯泡放在上面拧紧，搬着椅子走到门口。

　　想了想又回来嘱咐方宴：“这几天先凑合凑合，过两天我在院子里搭个棚，把这些东西搬出去，再给你打一张桌子放在这，你还缺什么，尽管说别客气啊！”

　　“不用这么麻烦，这样就挺好的。”方宴本来就不打算在这长住，更不想给他们添麻烦，所以只要维持现状，就是最好的了。

　　“跟我还不好意思，行了，你睡吧！”乔江海哪听得进去方宴的话，还是盘算着什么时候在外面搭个棚子，再给方宴打张桌子。

　　等到了客厅，站在外面听完全程的刘雪才不满的锤了乔江海一下，娇嗔道：“在小孩子面前，瞎说什么呢！”

　　“什么叫瞎说，要是我什么都不会，你还嫁给我吗？”乔江海一脸得意的仰着头。

　　“都老夫老妻了，说这些！”

　　“到底嫁不嫁啊？”

　　“我就是上辈子欠你的！”

　　……
　　这场面对方宴来说，也算是世间罕有了，他以前寄宿的那些家庭，虽然也不乏有人到中年，感情依旧要好的夫妻，不过只要方宴一过去，夫妻恩爱就会变成无休止的争吵，直到方宴被接回去为止。

　　害人不浅，方宴曾这样评价自己。

　　也是那时候，方宴才在他们的争吵中，发现自己住在别人家里，是没有生活费的，怪不得宁愿把他扔来扔去，也不让他住校，原来是怕花钱啊。

　　说到钱，方宴又想起自己的二手自行车，应该是要吹了，原本以为之后几天的兼职之路，还会跟今天一样坎坷，没想到隔天一出门，方宴就迎来了自己的财神爷。

　　秋天的早上有点冷，男生穿着黑色连帽外套，和黑色牛仔裤，银色圆框眼镜，挂在高挺的鼻梁上，背靠着刘雪家的墙，像是在等人。

　　“怎么还找上门了，我都说了，是那个老太太拉着我，我根本就没动！”方宴认出男生就是之前带走白老太太那个，随即便不耐烦起来。

　　早知道这么麻烦，他见到那个老太太的第一眼，肯定有多远躲多远。

　　“我我我不是，因为......那个。”男生磕磕巴巴的说完，抬头瞄了眼满脸困惑的方宴，深吸一口气才接着说：“我奶奶吵着要见你，所以所以所以我想请你去我家，陪她说说话。”

　　“你说话，是天生就这样吗？”注意力惊人，不过方宴实在是好奇，眼前这人到底是被他吓得，还是只是单纯的结巴。

　　“不不不不是，我紧张才会这样。”说完这些，男生好像刚跑完八百米似的，满头大汗，证明他所言非虚。

　　“哦，我没空。”方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可没有那么强的奉献精神，花自己宝贵的时间去跟一个神经病老太太聊天。

　　见方宴要走，男生赶紧从外套里掏出一个印着恭喜发财的红包，着急连紧张都忘了：“有报酬也不行吗！”

　　“先说好，我只陪聊。”接过红包，打开看了一眼，两张红色大钞，方宴沉默了一瞬，内心动摇，道：“或者，我可以边陪聊，边做饭，打扫卫生什么的。”

　　“这些，让张阿姨做就好！”男生盯着方宴，语气郑重：“如你所说，你只要陪我奶奶聊天，就可以了！”

　　他不是在做梦吧，方宴看了眼手上的红包，又看了眼对面一脸正经的男生，随后伸出一只手，放在男生的额头上，温度正常，没发烧，再放到自己的额头上，有一点凉，刚被风吹的。

　　假设，此刻不是在做梦，他们俩又都是精神正常的情况下，那这个钱，就是真的。

　　某倒霉了一辈子的方姓市民，终于要被老天爷眷顾了吗？！

　　“我家离的不远，我们现在去？”男生在得到方宴的点头示意后，就闷着头在前面带路，一路无言。

　　“你叫什么？”快跟着男生到家了，方宴才想起来问。

　　“安嘉玉。”

　　“你怎么知道我住哪儿？”

　　“听说。”

　　“听说？”惊讶了片刻，方宴才想起来昨天跟刘雪回家的时候，遇到的那些人，不得不说，小镇里的消息传播速度还真是迅速啊。

　　看安嘉玉又不说话了，耐不住无聊的方宴只好重新找起了话题：“那你是知道我叫什么的对吧。”

　　“嗯！”

　　“怪不得你一点都不好奇我叫什么。”两人走到一个两层的小洋楼，安嘉玉才停下来，去按门铃，方宴抬头看着小洋楼外精致的装修，腹诽，怪不得出手这么阔绰，整个小镇，类似的小洋楼也没几个吧。

　　门铃响了一下，门里立马传出一个热情的中年女声：“是嘉玉回来了吗！”

　　“张阿姨，我把小青带回来了。”还没等阿姨开门，安嘉玉就迫不及待地冲里面的人报告了这个好消息。

　　……小青就小青吧，二百块买方宴一天的重命名权，就算是叫他狗剩，他都不会允许自己有丝毫怨言。

　　两人回来的时候张阿姨正在院子里处理杂草，所以门开得很快，主要她也好奇那个老太太念叨了快两天的小青，到底长什么样。

　　等安嘉玉跟方宴进门后，张阿姨明显不信，她趴在门口，往外张望，确认外面没有别人了之后，果断拉着安嘉玉走到角落里说起了悄悄话，偶尔还瞟一眼方宴的方向。

　　当面说人家坏话，还能再明显一点吗，方宴走到墙边，看着种了满墙的爬墙月季，不知道开花之后是什么样的，楼梯上的盆栽被打理得很好，没有一点枯叶，正当方宴想要再参观一会儿的时候，里屋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熟悉的黑伞，熟悉的盘发老太，老太太目不斜视地走出来，站在门口，拉开张阿姨忘锁的门，开口道：“谢谢你们的照顾，我要去找我妹妹了，再见。”

　　嘭——

　　大门被猛地关上，傻眼三人组面面相觑，安嘉玉率先反应过来，追出去把人拦住，老太太拿着黑伞，跟拿着把剑似的一通乱挥，一下都没打到安嘉玉。

　　安嘉玉无奈地抢过伞，老太太手里空了，干脆直接坐在地上撒泼大哭，她推了一把安嘉玉，大喊道：“你这个不讲情面的法海，快放了许仙！”

　　看她情绪激动，安嘉玉只好把伞还回去，老太太拿了黑伞，就又想走，刚站起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试探性的：“姐？”

　　老太太回头，眼眶湿润：“小青！真的是你！你去哪了！”

　　亲眼目睹这一幕，张阿姨的脑子好像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她纳闷地看向方宴，这混混，到底长得像哪一版的小青啊？

　　方宴指着自己身后的小洋楼，表示：“这个说来话长，我们回家聊？”

　　“好好好！”老太太马不停蹄地牵着方宴回家，安嘉玉跟在身后，又是嘭的一声，被单独关在门外的安嘉玉，望着面前紧闭的大门，他现在非常怀疑，老太太是故意的。

　　墙外的玉兰树被光照出斑驳的树影，透过玻璃洒进屋子里，方宴捧着一本画册，坐在老太太对面，认真地看着。

　　其实一点都没看进去，方宴绷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了，放下画册，语气崩溃地说：“姐，要不我还是陪你聊天吧，你这样盯着我，我瘆得慌。”

　　“这是你姐夫年轻时候画的，好不好看？”老太太一脸慈祥地拿过画册，翻开其中一页，画着年轻少女的画像，自豪地说：“这是那时候的我。”

　　“真的吗？”方宴认真地端详起画里的人，仔细一看，还真是。

　　“他是学美术的，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就问我，能不能画我。”老太太脸上流露出幸福的笑：“那时候我跟他说他姓许，我姓白，就像是白蛇传里的人一样，后来他就真的邀请我去看白蛇传了，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老太太看着方宴的眼神越来越清明，许久才问出那句：“你是嘉玉吗？”

　　书桌上正在写作业的安嘉玉抬起头，刚好看到他的亲奶奶正捏着方宴的脸，问：“嘉玉，你怎么长成这样了？”

　　“长得更帅了，是吧。”方宴一向对金主很有耐心，尤其是出手阔绰的，今天就算老太太把他的脸捏变形了，他都不会有一声怨言。

　　老太太摇头，满眼担心的说：“越来越丑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能骂一双，就绝不能只骂一个。

　　“丑的跟安怀真一样。”提到这个名字，老太太立马嫌弃的缩回手。

　　方宴揉着被捏红的脸，问：“安怀真又是谁啊？”

　　“我爸。”一旁的安嘉玉，默默吐出这两个字。

　　……老太太神武。

　　“小青晚上在这吃吗？”同一屋檐下相处了一整天，张阿姨已经不怎么担心方宴的人品问题了，至少脱离危险分子的范畴了。

　　方宴摇摇头，拒绝：“不用了张阿姨，我回去吃就好！”

　　等张阿姨出门，安嘉玉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老太太情绪也已经稳定下来了，他看着方宴，深呼了口气说：“也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行，那我走了！”那个上班的不想早点下班啊，方宴丝毫不墨迹的站起来，打算就这么走了。

　　一路送方宴到门口，安嘉玉才语气感激的说：“我奶奶今天很开心，谢谢你。”

　　“不用谢，分内之事。”方宴拍了拍兜，提醒他是给了钱的，不用说些。

　　安嘉玉低着头，思考了一会，才推了推眼镜，问：“那你明天有空吗？”

　　“明天，不一定。”实话实说。

　　“要是有空的话，你明天过来，还是二百块一天。”安嘉玉不知道他这么说合不合适，会不会让方宴觉得不舒服，于是又补充道：“你你要是，实实实在没空，可以不来！”

　　“明天早上我过来，你让张阿姨给我开门。”重赏之下，方宴怎么可能没空，就算明天早上他出门被车撞，爬也得爬过来好吧。

　　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一次性跟人说这么多话了，安嘉玉踟蹰了许久，才问：“你什么时候开学？”

　　“九月一。”

　　“那九月一之前，你只要有空，就过来，可以吗？”安嘉玉说完，才抬头看了下方宴的反应，方宴脸上还没有做出表情。

　　没有表情是什么意思，不乐意吗？

　　“那那那个，你你你你不愿意，就，算了……”安嘉玉低着头，生怕方宴觉得太勉强了。

　　是每天只要过来，跟老太太聊聊天，说说话，就有二百块赚的意思吗，方宴一下子被兴奋冲昏了头，他现在都想给面前的人磕一个，安嘉玉是不是财神爷转世来的？

　　什么，什么算了？方宴回过神来，立即叫停了安嘉玉的胡思乱想，当机立断道：“说好了，我以后每天准时准点来，你不准反悔，不准欠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