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寒风辞早就注意到了坐在对面手撑着下巴的小姑娘心不在焉。他也暗地自责,刚刚他着实吓了一大跳,施法没掌握力度。眼下,怕是被她发现了。此时,这小姑娘满脑子指不定在上演什么鬼怪之说,他思量许久,还是决定探问:“凤大小姐?”
磁沉的声线果然有用,将凤欢欢纷飞的思绪瞬时扯了回来。她打了个激灵,看向对面的面如冥水之冰的公子,挺鼻薄唇,宛如神仙下凡之颜。意识到自己又呆愣了,她很快回神,讪笑着:“寒公子此等容貌,又是新科状元,独得圣上慧眼,怕是许多媒婆踏破了寒府的门槛吧?”
这话,明显是试探。她虽疑神刚刚的咄咄怪事,但她可没忘自始至终的目的。她期待的小眼神像是蜜蜂见了向日葵,毫不掩饰。
寒风辞耳尖都红了,他怎的不知她的言下之意,于是,他轻咳几声:“寒府从不见闲杂人。”
凤欢欢瞬间了然,那就是有媒婆上门,可是他都拒绝了。这下她心里可乐坏了:她如今岂不是捷足先登?
她眉眼笑的弯弯,摇头晃脑的,心遂似被抹了蜜,腻甜。一旁布菜的翡翠恨不得马上拉着小姐回府,实在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寒公子被小姐看的面红耳赤的,视线都不知往哪安放。于是,翡翠将小二刚呈上来的荷花酥往雕花食碟上一放,隔在二人中间:“小姐,你最爱吃的,掌柜的说这是刚出炉的,外酥内软。”
凤欢欢拿着荷花酥一口一口吃的香甜,活脱个小松鼠,“真好吃!果然是饕餮阁。”
“我要吃那个荷叶包珍珠米团。”
“还有那个四喜丸子。”
“萝卜茯苓糕。”
“………”
一顿晚膳下来,布菜的任务不知何时就到了他的手上。他提着筷子,凤欢欢也没客气,支配的不亦乐乎,把所有的繁文缛节完全抛之脑后,小脸吃的红扑扑的。
不知不觉,已是戌时。满地残雪化为水,月光将地面映的星星闪闪。寒风吹过她额间的碎发,调皮地张着嘴吹着哈气。
“雨水融化了,睡觉不用再盖着几层棉被子了。”
寒风辞低笑着:“嗯,定是。”
如是你所求,我都会如所愿,只为寻笑颜一现。
凤府门口,凤欢欢一步三头地挥着手,若不是翡翠一直拉着,她怕是几个时辰都踏不进府邸大门。
随着府门渐渐关闭,刚刚还依依不舍的人如撒欢儿的猴儿,疾速如风,脚底生烟,
“小姐,你慢点跑。”翡翠真是脑袋有两个大,不停地在后面追赶着:“小姐,小心路滑。”
月光映着青砖泛着幽光,将夜幕的照微微亮。倒是方便了正疾速小跑的凤欢欢,身后的乌发随着步伐一荡一荡的,下身的百迭棉裙前后浮动着。她从府邸大院儿穿过云纹拱墙,从东苑再到避暑凉亭,横穿荷花池子的榫卯桥梁到南边儿的福心堂。此时,她望着那扇镂空菱纹楠木门,气喘吁吁。
金丝线绣的荷花门帘被肃风吹得簌簌作响,凤欢欢眼角泛出闪闪晶光。那是母亲最喜欢的荷花。
轻轻推开门,一股奇楠沉香的蜜甜香气扑鼻而来。供台上,一簇簇长明灯火宛如星辰舞动,那份安宁油心而生。凤欢欢缓缓地往前走上几步,‘扑通’一声,跪倒了粉色荷花拜垫上,“母亲,欢儿来看你了。”
暖黄色的墙上,挂着一幅蓝色绸缎裱边的五尺画像。画中的女人温婉恬静,梳着牡丹头,每一个波浪发包的宝石朱钗都出自一个叫凤年祥的男人亲手制成。绵长细眉如波浪划碧水,杏仁眼如月光柔润,嘴角微微上扬,高雅淡然。尽管从小到大看了无数遍,凤欢欢依旧看不够,那是她的娘,将军府嫡女琅青瓷。
“娘,女儿有个秘密同你分享。”
她的声线轻如棉,翡翠低头掩面,悄悄地将门合上,退了出去。
“我喜欢上一个男子,他起来冷冰冰的,可是不知为何,集市那回眸一瞥,便入了心。你说,这是不是一眼万年啊。不知为何,第一眼见到他时,好像认识了好久好久,久到灵魂在不停地叫嚣,让我嫁给他。”
她沉着头,玩弄着裙摆,喃喃道:“我知道,女子该矜持。可我一见到他,就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圆眼里竟有着一丝悲伤,“我感觉,如果我不抓紧地靠近,他就不见了,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以后了。”
她捂着胸口,满是痛苦之色,“每每想到这,我的心,就抽痛。”
“娘,是不是很奇怪?我自己越觉得很奇怪,可是,哥哥常说,确定了喜欢的东西,那就去追寻。不论结果如何,都算是了了心愿。”
“娘,我想要嫁给他,想要捂化那个大冰块。”讲到这,她双颊绯红,露出了难得的小女儿的羞赧,“他也待我极好,今日我故意胡搅蛮缠,蛮不讲理,扰的他晚膳都没吃几口。”
“可是,他竟很耐心的陪我闹,陪我笑。陪我在雪水中漫步,陪我在月光下撒欢儿。”
忽然,她神色一顿,想到了那件怪事儿,“对了,娘,我今日遇到一件怪事。娘是不是来看我了?我今日明明要摔下去了,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捞了起来。”
“娘,是不是你显灵拉?”她说这话时,目光尽是期盼,接着她眯着眼虔诚的双手合十在胸前,无比认真地叨咕着,“娘,你保佑我追到那个大冰块好不好?要保佑他爱我爱的非我不可,眼里心里血液里,只有我一个。我们会白头偕老,我给您生三个大外孙儿,行不行?”
片刻后,一股清风划过供台上的烛火,细长的火苗在黑夜中有旋律的来回摇曳,跳动,像是给予回应。
这一幕,深深的刻在凤欢欢的脑海里。直到入睡前,她的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
翡翠替凤欢欢盖好被子,放下帷幔,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冬日的夜气温骤降,可她感受不到一丝的凉。她独自坐在廊檐下的腊梅树下,望着小姐带回来的鲲鹏灯笼发着呆。
小姐今日定是想大夫人了,大夫人生下小姐便撒手人寰。小姐是大公子和老爷一手拉扯大的,府里的任何人都将小姐看成眼珠子。小姐平日里古灵精怪,活泼俏皮,可内心很是细腻柔软。每到大夫人的忌日,小姐便会在夜里偷偷的哭。第二日,棉枕上都是干涸的痕迹。他人不明,可她心中明镜。小姐定是怪罪自己,如若没有她,大夫人就不会死,老爷也不会没了挚爱,大公子也不会没了娘。所以,她想要快乐,她要每个人都快乐,做大家的开心果。
可小姐心中的苦,却是无人能解。翡翠沉着头,抬手用袖口反复擦着眼角,那胖团团的脸一会儿功夫便通红一片,直至最后,见冻云低垂,北风大作,她才唉声叹气地回了侧厢。
如棉絮般的雪沫儿,簌簌地下。欢心苑瓦顶之上,那身穿月白凤尾袍的男人矗立许久。他的袖口处泛着幽蓝的光。那光束直冲挂着鲲鹏灯笼的厢房,一股暖息慢慢地融化着厢房的霜。床榻上的小姑娘单腿夹着被子,羽睫轻颤,面庞似镀了月光的辉,柔和又安详。
寒风刺骨,他却纹丝不动。眉宇紧蹩,宛如崩裂山川。眸中的悲怆,绝望,像是历经了世间所有的沧桑。斑驳的婆娑月影洒在他的肩头,他嘴角颤着无力的苦。
“灵儿,若你今日说的是真的,该有多好?”
这满地残雪,就像是他破碎的心,任人践踏。耐何情根难拔,这冰心终不忍忘记那牵挂。他丢掉了所有尊严和盔甲,只为与她携手看尽繁花。可这一切,终究是他一人的阿若幻境,只要睁眼,所有,将沉入泥沙。
万年执念,怎能豁达。
接下几日,不知是有意还是真凑巧,两人此后经常在各种场合碰面。凤欢欢逛珠宝阁刚出来,遇寒风辞刚从城外查案归来,她大老远便认出那马背上的清冷男人,两人目光相撞,他拉紧缰绳驻足,她眉眼弯笑地询问着:“用膳了吗?”他答,“并未。”
二人顺理成章的去了饕餮阁,凤欢欢依旧指使着寒风辞,乐此不疲。
傍晚,他送她回府,她挥着手道别。
隔一日,她女扮男装去茶楼听戏,手里闪忽着昨日那西域东家送来的孔雀尾羽扇。天虽冷,那羽扇也与这身行头不搭,可她实在爱不释手,翡翠劝阻了好久,她依旧拿在手,装个模样。刚落座,打眼便见到寒风辞携着黑狼卫从后阁楼抓走了花旦。茶楼引起不小的骚动,此花旦在京城小有名气,貌美娇柔。披上戏服,甩起水袖,那身段儿宛如水里的游蛇。很多从外地慕名而来的人,包括她也是特意来听她的曲儿。
眼下,百姓不解,纷纷上前理论,“一个花旦能犯什么罪孽。”
“你们莫不是抓错了人!”
“哎,我大老远过来,刚坐下,你就把人抓走了,我听什么?”
“就是就是,你们是不是查错了!花郦不是那样的人。”
百姓怨声载道,一声高过一声。她虽气愤,但并未上前打扰,阻碍他办案。那花郦潸然泪下,早已花了妆,在百姓的怨声中,她更是一副弱女子姿态,轻如丝的嗓音颤颤地说着:“官人,奴家一小女子,能翻出什么大浪。平日,我只顾得唱曲儿卖艺,不偷不抢的老实过活,你们莫不是抓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