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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和10 ...

  •   沈朔之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凌晨快一点了,其实在酒吧解决事情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主要在街道边站了很久,走后也只有那片水泥地上残留的一滩烟灰留有沈朔之停留过的痕迹。
      再被夜里的凉风一吹,也散得差不多了…
      沈朔之放轻声响在外面的独立卫浴冲了个澡,简单冲洗了身上残留的烟味和酒气才蹑手蹑脚轻推开卧室房门走了进去。
      周沫窝成一小团睡在大床一侧,薄被松松垮垮只覆盖到他的肚皮,夏天的睡裤轻呼呼被卷起边堆积在周沫的小腿肚,周沫本人也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进了门的沈朔之看。
      沈朔之听着轻柔呼吸的周沫一动不动,才松下口气勒紧只简单围着的浴巾走进,人鱼线包裹的肌肉纹理在夜色朦胧下若隐若现,胸前带着起伏的平缓呼吸染上了急促的旋律,沈朔之目标分明,他需要打开衣柜拿出他的换洗睡衣穿上。
      吱剌……
      推开衣柜的微小声响是不可避免的,沈朔之紧着手指,耳朵留意着身后的所有动静,最后争分夺秒随便换了一身睡衣就打算上床。
      拉开薄被的瞬间还不算太困难,只是再轻声细摸也无可避免身体接触床面所产生的重力倾斜。
      “唔……”周沫发出了让沈朔之打起精神的呓语,随后还在沈朔之半躺着的姿势下翻了个身。
      两个人挨得很近,沈朔之偏头就能看清平躺的周沫的整个面庞。沈朔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放松了身体,然后盖上薄被,平坦躺卧。
      1、2、3、…4、……
      沈朔之心里默数着秒数,随着一下又一下的心不在焉,他终于抬了一点的脖颈侧过头,看了过去…
      周沫的胸脯被薄被压着遮住一半,另一半在睡衣的散漫覆盖下若隐若现,沈朔之却在这里找不到半点起伏的痕迹,再去听也听不见周沫嘴里呼出又吸入的空气,周沫像一具真切实质的尸体,具备苍白的皮肤、听不见的心跳、以及没有氧气在鼻口进出的呼吸。
      可沈朔之还是在执拗地寻找不同,他明明看得见周沫就在身边沉默着深睡、活灵活现具备思想地和自己对话、拥有质量和重力地平衡着整个床面的高低。
      还有……沈朔之看着周沫轻微颤动的长而卷的睫毛。周沫死去又如何,他只要在自己身边,就这样待着…就这样存在着,沈朔之也好像知足了很多。
      沈朔之转了头回去,放松身体想让自己沉入梦乡,哪怕他知道身旁的周沫其实并没有熟睡,哪怕他知道周沫只是在笨拙地装睡骗人,哪怕他知道周沫也可能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同床共枕的尴尬……,沈朔之都不在意。
      就这样也好,沈朔之渐渐沉睡而去,一点警惕愁闷都没有,就好像完全消失在另一个毫无意识的世界。
      一夜未眠,天蒙蒙亮的时候周沫就睁开眼了,他当然清楚床上的两人一直保持着最开始的姿态维持了一夜,而且周沫无比确认沈医生是睡着的,但是他也是真的睡象很好,平躺着一动不动。而自己也不过是作为鬼魂可以简单维系同个样子待了一整夜。
      还好…没什么值得尴尬的事情发生,周沫轻轻掀开薄被,双腿离开床面打算下床出去。
      “这么早就醒了…”沈朔之眼睛微眯看向实在有点做贼心虚的那个背影问道。
      周沫吓了一跳,才堪堪回头,随后在沈朔之终于睁开的双眼里哑声说道:“我…昨晚睡得早。……你几点回来的啊?”
      沈朔之并没有赖床的习惯,他半支起身体,头发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还有歪七扭八的压痕翘边,周沫这样看着沈朔之,还有他身上穿着的淡灰色纯棉睡衣。
      沈朔之其实很少穿浅色,除了日常工作穿的白大褂,沈朔之其实更喜欢穿深色的、可以包裹着自己、具备锋芒散发拒人千里的沉闷颜色。
      而昨晚出于某些意外换上的浅色柔软睡衣的沈朔之,在周沫眼里突然散发着亲人又柔软的气息,慵懒而散漫,全是生活的烟火气。
      周沫被这样的沈朔之所惊艳,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明突然降至身前,而后神明不再高攀遥远、拒人千里。
      神明染上了凡人的爱,凡人也看见了神明的苦。
      周沫想,沈朔之无条件地爱着自己,是不是也因为他的最后念想被瓦解地只剩下自己了?
      所以神明跌入人间,尝遍所有酸甜苦辣、悲欢离合,最后却只求凡人那一点点的私心爱/欲。
      “嗯,……凌晨快一点吧。”
      “那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去厨房给你做个早饭。”
      沈朔之看着周沫火急火燎的背影,有些没有头绪,丝毫不认为这样的羞怯离场只是因为自己晨起的模糊倦怠而导致的。他小幅度按了按太阳穴,晚睡早起的过时负担还是在他身上显现,但同样沈朔之不想错过周沫鸡飞狗跳的厨房日记,所以还是慢条斯理却也紧凑推进地下了床洗漱收拾。
      快八点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坐在餐桌上,沈朔之低头打量两个煎得金黄诱人的鸡蛋和烤面包,有些惊讶:“做得很不错。”
      周沫一点也不谦虚:“营养搭配很不错的早餐吧?卖相是不是也很好?”
      沈朔之抬头看见周沫伸长的脖子和期待的眼瞳,有些被可爱笼罩的轻松感快速回道:“很不错,你之前做过吗?”说完就配合着吃了起来。
      确实不错,哪怕是很简单的食物,要想做出令人满足的效果也不会很容易。沈朔之觉得养一个男鬼当老婆是一个很不错的想法。
      周沫还在那里傻兮兮邀功一般:“会在大学宿舍做,因为这样吃比较方便而且……省钱。”
      沈朔之咀嚼的动作顿了顿,想到可能周沫的大学生活也是一个小可怜的事实上,又觉得难过。
      他可记得自己重逢好友的那一天,周沫大方得体地站在讲台上组织学校的医学院活动,一脸的朝气蓬勃还有一身的积极向上,无不吸引身处淤泥沼泽的罪人频频注视。
      那会儿的沈朔之是一个罪人,他独来独往的十多年,没有父母的关心陪伴,没有好友的交涉维系,也没有长辈的支持帮助。但是沈朔之不觉得孤独,他觉得自己有目标有方向也有恒心。
      他是喜欢医学的,无关家庭还有基因,他天生就像救世主的利刃,就喜欢那些细微又反复的高深命题,很小很小的时候沈朔之就喜欢看书,因为先天不足对情绪情感的需求并不多,所以他不爱交际更爱独处。
      所以他才会那么小就学习了许多医学的常识还有确认了自己的未来。
      只是父母的期待可不仅仅是让他当一位救世主。
      沈聂很早就说过:“拿起手术刀你只能救一个人,那太浪费了。”
      母亲也只会被劝服听从沈聂所谓的权力大才会拥有自由的一套资本主义论。
      十岁那一年,他认识了他的第一位朋友,就是周沫。
      先天不足的孤僻使沈朔之很少开口讲话,这也导致十岁的沈朔之还依旧说话断断续续,有些结巴口吃。所以哪怕他不爱讲话不和同学交流,也会被大家认为是孤僻怪异的残缺男孩。
      在学校被特殊对待,沈朔之却不会在意这些,但他的结巴确实没有任何好转。哪怕父母几次三番带他就医,最后的结果也只是先天发育不足,大一点就会好转的一概而论。
      父母也是一副可惜可叹,抱怨沈朔之聪敏早慧,却时运不济的种种言论。
      那一次,是沈朔之自己出家门去外面买书时,还没离开小区前就碰上了几个结伴同行的同学,很不巧他们住在一个小区。
      那些人好不容易逮到落单没有大人接送的沈朔之,纷纷上前嘲讽,那些小孩般没什么明确的恶意,来自于他们无法接受不同特殊的存在,尤其沈朔之淡漠且聪慧,同样也不会有小孩会崇拜一个结巴口吃。
      羡慕不会有,嫉妒冒出头,一群小孩像逗狗一样围着堵着沈朔之,试图逼迫沈朔之用他蹩脚磕巴的语言做出回应。
      沈朔之并没有让他们如愿,只是被气恼地涨红了脸低着头看起来很弱小无助。
      变故也是在这时出现的,一个看起来像是同龄的男孩冲出来,气呼呼又正义勇敢地像一个瞬移的保卫战士。
      战士大声嚷嚷:“你们欺负人,我要大声叫警察收拾你们!”
      那一群小孩哪里懂这是一句再假不过的威胁话,一个个吓得缩了缩脖子最后一溜烟跑了。
      战士这才吭哧吭哧跑到沈朔之面前,低了点头弯了弯腰问道:“你没事吧?”
      沈朔之只是抬起头去看“小战士”,干净爽朗的面目洋溢着刺眼般的光芒一样,让沈朔之感到排斥,因为也可能是他太久没有见过光而产生了排异反应。
      沈朔之淡淡地说,只是不通顺的语气还是出卖了他的稚嫩:“你…你骗人…,不…不会有……有警察来。”
      战士听了个全,随后双眼瞪圆带着不可思议。沈朔之担忧又迅速地低下了头,他害怕对方眼里露出一点的嘲讽和不耐。
      他还是没法做到对待陌生人眼里刺目的嘲讽。
      明明他见过很多,但就是这一次有些不敢面对。
      良久,就在沈朔之闭了闭眼打算找个借口离开时,才听见站立在面前好像还比自己高了一点的“小战士”蹲了下来,这时两个小男孩才算真的四目相对,沈朔之也是第一次俯瞰另一个同龄人。
      “你的声音软软的,好可爱啊。”
      这是沈朔之第一次接收到关于自己口吃的正面反馈,包括他的父母也是遗憾、自责、痛苦更多。
      接着在沈朔之疑惑又不可思议的表情下,他才听见对方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沈朔之想要很快给予回答,可是他的结巴越着急越慢吞。
      用了很久,他才说完整:“我…我叫,沈…沈朔……之。”
      但面前的同龄小孩像是充满不符合年纪的耐心和善意,十分期待而鼓励地看向沈朔之。
      那一次之后,沈朔之总会很碰巧在外面独处看书的时候遇见他。他也总是让自己又恨又爱地奔跑来,大声喊叫着:“之之!之之!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糖果!”
      “不!……不、不要这样…这样喊我。”
      可是每一次他都不会改,沈朔之也并没有一开始就询问对方的名字,对方也没有主动说过。直到一来二往,两个人逐渐熟悉交心,沈朔之才暗自下了决定,想要正式认识一下他的第一位朋友,他膝盖上摊放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又扭过头去看旁边歪七扭八在看漫画书的男生,微风透过厚厚的光晕吹拂起两个人的发尾,沈朔之问道:
      “你…你叫什么,我、我怎么……怎么喊你?”
      男生终于移开了专注在漫画书上的视线,黑瞳孔转来转去才对着沈朔之说道:
      “之之,你记住啦,我叫周沫,周末的周,相濡以沫的沫。……我也问过妈妈什么是相濡以沫,但是我听了半天也没记住,但你记住哦我的周沫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很开心的周末,是周末的周……”
      “相…相濡以沫的沫,我、我知道。”
      “这你都知道吗?好厉害,不愧你天天抱这么一厚沓书看。”
      沈朔之没搭理周沫的学渣式调侃,又转过头如常看起了那本厚厚的医学基础书籍。
      他感受着娴静的午后清冽的微风,也感受着娴静的午后不刺眼的光照,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周沫猫一样小声的试探:“叫我一声哥听听。”
      沈朔之视而不见,周沫还以为他不愿意,故而推搡起来:“我会保护你,也比你高比你壮,为什么不可以叫哥哥,我也想当哥哥啊!”
      沈朔之这才抬起头,低沉软糯的嗓音黏黏糊糊。
      “周……周周。”
      周沫的期待落空,不甘心着还像等待着后来:“……没了?不是该叫周沫哥哥?”
      沈朔之再次开口,确认道:“周……周周。”
      只有周周,不管过去还是未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7和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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