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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守御者的宴席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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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围聚的“斗兽场”上,纨绔恶鬼提起警觉,他以强大鬼力凝作水刃,快速掷向近前的舞姬人偶,一刀削去对方的头颅。
无头人偶抱着脖子蹒跚乱撞,扭动摇摆之间,又长出了一颗新的脑袋。
而那落地滚动的木头圆球,也渐渐变得越来越长,有了新的人模人样。
“怎么会这样!?这还怎么打?”
南融退后几步,大叫不妙。
站在最后方的离星遥,以局外人的心态瞧向墨尘,后者似有感应般回头,板着脸对他做了一个“别过来”的手势。
离星遥心中不屑,暗道:你让我过去,我都懒得过去。我倒是要看看这次你又能怎么办?
两人无声互瞪间,忽听南融高喊道:“墨尘兄,你不是有火烛吗?拿出来!放火烧了那堆木头怪物!”
离星遥道:“那些人偶古怪蹊跷,火烧未必有用。”
南融辩道:“有没有用不试试怎么知道?”
见南融执意要试,离星遥皱眉:“也罢。那你先走远些,站太近会被……烧到。”
墨尘:“……”
南融笑道:“谢谢若真弟弟的关心!可你忘啦,我是水做得,怎么会怕火烧?”
他转向墨尘:“墨尘兄,听到了吗?若真弟弟都同意了,你还不快点拿出火烛?放心,若是引起火患,我来灭!”
墨尘不语也不照办,他同样觉得南融的办法不可行。
方才与舞姬们交手时,他注意到那些人偶的表面,全都覆盖着一层油状亮膜。
近距离闻起来,有一点点甜味和灼烧感,很像他用来制作爆炸之物的特殊油脂,如遇明火,恐怕会生变故。
看墨尘迟迟不肯行动,南融急声催促:“墨尘兄,你快点啊!还在磨蹭什么呢?它们又要过来了!”
墨尘喉中剧痛,不愿同南融多作解释,他心里本就压着气,被对方一遍遍吵得烦了,索性直接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根烛龙火烛,随即点上了火焰。
离星遥见状,沉声喝道:“南融!马上过来!”
“若真弟弟,真的没事!我在这里,便于控制火势。”
眼见南融仍不以为意,离星遥大步朝他走去,准备在墨尘抛出火烛前,拽他离开。
墨尘脸色黑到极致,先一步向南融甩出一根玄链,二话不说把他钩到空中。
“墨尘!你又想干什么???快点放开我!!!”
纨绔恶鬼惊慌大叫,不待他弄清情况,下一秒便被粗暴地甩到了离星遥脚边,摔得狼狈。
紧接着,墨尘又似发泄般,猛地向一只跳着舞靠近的人偶射出锁链。
精准命中目标的链条,带着被刺穿的舞姬抵上了远处的屏障边缘,另一根挂着火烛的锁链立时朝着同一方向撞了过去。
“嘭!”
如墨尘所料,人偶遇火后瞬间爆炸,炸裂开的木块又一次开始“新生”。
看着地上摇动的木块,南融额上渗出细密冷汗:“怎么办……怎么办!这些人偶越打越多了!”
他冲同伴们喊道:“两位!快想想办法啊!再这样下去,咱们三个就真要变成鬼奴了!”
离星遥拉住神色紧张、连连后退的恶鬼,指着一个被忽略的角落道:“你有没有发现,那边的那个‘乐师’好像有点问题?”
“这些人偶中,唯有它一直不攻击我们,就只是捧着乐器吹个不停,这也太奇怪了!”
南融:“许是在给金胖子奏乐助兴吧?哎呀,若真弟弟,你就别管那个不动的了,还是多想想怎么对付眼前这些动的吧!”
见南融没懂自己的意思,离星遥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些:“你仔细观察一下,舞姬们的动作是不是都卡在乐点上?”
南融冷静几分,细听伴奏曲调,细瞧与锁链缠斗的舞姬,发现情况果真如此。
他重燃希望:“难道舞姬们是受乐声控制的?”
离星遥点头:“极有可能,我们过去把乐师手里的乐器夺过来吧!”
“好!”
南融刚要同离星遥一起行动,忽被一股熟悉的阴沉视线盯住。
纨绔恶鬼被盯得脊背发凉,只得苦着脸转过头去,对离星遥道:
“还是我自己过去吧,你就留在这儿别动了,省得某些保护欲过度的醋缸鬼,过会儿又要找我麻烦了……呃,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发现离星遥也要沉脸后,南融双腿水化,快步离开是非之地,直奔乐师人偶而去。
乐师人偶没有舞姬人偶那般灵活,见有鬼朝自己扑来,只会直线逃跑,逃跑路上还不忘继续吹奏曲子。
南融一记鬼力水刀,将其双腿砍断,乐师摔倒在地,手中之物滚落前方。
南融惊喜地发现,这个乐师人偶并不会复原,断掉双腿后便趴在地下一动不动了。
他走过去捡起乐师掉落的乐器,只见此器外观类似长笛,通身并不光滑,其上布满凹槽与气孔。
“拿到了!”
南融兴冲冲地向另外两者挥动“长笛”。
他本以为奏乐声停后,那些舞姬也会停下动作,不料却看到围在墨尘四周的人偶们更加疯狂了。
失去了“提线”的人偶,舞姿没了先前的章法,它们不再使用飘带做武器,变得横冲直撞,蛮力乱扑。
离星遥冲发蒙的南融喊道:“快让你手里那东西重新响起来,它方才能操控人偶攻击我们,定然也能让人偶停下来!”
南融瞅着手中怪笛,犯难回道:“我不会摆弄这些啊!若真弟弟,你会吗?”
离星遥耸肩:“我也不会。但墨尘可以。”
南融有些意外:“这乐器我都没见过,墨尘兄居然会吹?”
离星遥:“他奏乐,不需要见过乐器。对吧,墨尘?”
墨尘背对二鬼,不作任何表态,只尽力用锁链拦住发狂的人偶,不让它们到处乱跑。
南融见他这副态度,料想他应是不愿意。
也是,这乐器要靠气息奏鸣,墨尘前一天刚吞过针,让他吹奏这个,不得疼死他?
只是南融不知,墨尘此时不是不愿,而是想做也做不到。
南融瞅着墨尘背影,对离星遥道:“看来墨尘兄是不同意啊!怎么办?”
离星遥看向周围,此刻已有越来越多的人偶突破了拦在它们身前的锁链。
他重新亮出双钺,表情很是无所谓:“他不愿意,谁也强迫不了他。既然如此,咱们就继续打下去吧。”
南融丧气道:“这要打到什么时候?只怕是咱们鬼力都耗尽了,也没法……”
南融话未说完,一根玄链悄然卷上了他的狐裘,拽着他飞上来半空。
又来???
南融心态爆炸,当即冲着血衣散发的“恶鬼”愤怒叫嚷:
“墨尘你没完啦?!我又哪里惹到了你?你放我下来!小爷今日豁出去了,就算最后留在地宫当鬼奴,也要先跟你拼了!”
墨尘根本不理南融说什么,径直将他拉到自己身侧,从他手里拿过“长笛”。
随后松开锁链,将他往前一推,哑声道:“替我在这儿挡一会儿。”
墨尘转身朝乐师倒地的方向走了几步,用锁链扯下它的一截手臂,扔给离星遥:“若真,给我削十根剔齿签,短一点。”
离星遥莫名其妙,不懂墨尘想干什么。
他依言抬起钺刃,待十根细签削好时,墨尘已经站到他面前,向他伸出了双手。
离星遥:“什么意思?”
墨尘:“给你个提前报复我一下的机会。来,把这些木签扎进我手指里。”
离星遥:“为什么?”
墨尘不解释,脸上浮现出一点讥讽的笑容:“只管做便是。别说你舍不得。”
离星遥冷哼一声,抓过面前的一只手,狠道:“是求之不得!”
离星遥拿起一根锋利的木签,没有任何犹豫地刺入了墨尘细长的手指,一路戳到第一个指关节。
指尖血涌出来的那一刻,离星遥感觉到墨尘的手在不自觉地痉挛。
他抬眼看向对方,但见墨尘垂着眼,咬着唇,明显是在忍痛,可一察觉到他的目光,那人神色立马变成了催他继续的挑衅。
好啊,那就如你所愿!
离星遥又快速拿起一根木签,以钻木的方式缓缓转进墨尘指腹,让连心之痛翻了一倍。
他紧紧握着墨尘的手,防止它因承受不住而挣脱,尽管那只手压根没想过要逃走。
离星遥动作磨人地、一根接一根地将木签安进墨尘手指中,当十根木签全部扎完时,两人的手上皆是鲜血淋漓。
少年来回翻弄着指尖露出一点木刺的手掌,天真又残忍地问道:“然后呢?”
墨尘吸着冷气,用力抽出手:“然后就跟你没关系了。”
墨尘走到乐师人偶之前的位置上,他低头看着“长笛”,两侧垂过来的长发,掩盖住了他微微扭曲的面容。
他用穿着异物的手指轻抚起“长笛”上的音孔与纹路,每与笛身接触一下,指内插着的木刺便狠狠地刺激一下他的神经。
但是这些大小不一的疼痛感,正是他现在所需要的。
他的触觉已经不再灵敏,但痛觉依旧敏锐,这份痛意能够帮助他吹奏鬼器。
待到对“长笛”构造熟悉得差不多了,墨尘将它送到嘴边。
长流的气息穿过晃动的针林,艰难地从喉间缓缓挤出,化作呜呜咽咽的笛声。
新手乐师以极端的方式摸索、调试着他手中的乐器,混沌的杂音逐渐演变成了一首沉重压抑的无名哀曲。
离星遥远远地望着奏乐的墨尘,明白了对方为什么要在手指上扎木签,原来是镇魂钉的作用终于显现出来了啊。
以痛代触?
呵,也就是墨尘能干出这种事。
在令人心情烦闷的笛声中,离星遥的思绪不知不觉回到了三百年前。
那会儿在鬼蜮时,墨尘总是变着花样地哄自己开心。
有一次,墨尘怕自己觉得行路无聊,便提议让自己随便给他些东西,他可以用那些东西为自己奏乐解闷。
自己那时觉得墨尘是在瞎说,为了捉弄他,故意找来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想看看他为难的样子。
结果墨尘很神奇,不管自己给他什么,他总有办法把它们变成可以发声的“乐器”。
墨尘用那些“乐器”沿途吹出的曲子,优美动听又情意绵绵。
离星遥记得自己还问过他,是从哪里学来得这些乐理、曲调。
墨尘不直接回答,反是先紧张地询问起自己喜不喜欢,待得到肯定答案后,那人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他当时笑得很温柔,看自己的眼神也很温柔。
他说没有人教过他,他好像本能地就知道,该如何让这些东西替自己奏鸣心中的声音。
他用一贯热切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轻声说:“离师弟,这些曲调就是我在你身边时的心情……”
心情?
所以此刻的笛声就是你现在的心情吗?
墨尘,你还是那么喜欢装模作样啊!
离星遥驱散掉脑中多余的想法,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当前的场景上。
随着伴乐声的再度出现,舞姬们恢复了少许“理智”,它们不再狂动暴乱,动作变得愈发迟顿无力。
与它们打斗在一起的南融,本应为此而高兴,但都怪墨尘吹出的曲子过分悲伤,弄得纨绔恶鬼也没了精神。
伴乐声戛然而止的那一刻,舞姬们纷纷倒地不起。
离星遥对着面容惨败的演奏者鼓起了掌:“我真是佩服你,为达目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后者平静抬眸,眼中尽是冷意。
他拔掉指心木签,擦净唇边血痕,对离星遥回呛道:“佩服就学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