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立稻北观中学超自然研究会的怪谈手札》往侑不往佐

1、少年与八尺新娘

　　10月23日，晚上11: 14，岩下塘森林。
　　入秋后的林间有些阴冷，不详往脊骨上爬，持明院风华的手放在刀鞘上，有些不自觉的颤抖，步子也谨慎起来。
　　[传说]的气息越来越浓，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持明院就像是被群鲨环绕的落单的鱼，被周遭的杀机逼得草木皆兵，神经的紧张压迫着心脏越跳越快，细密的冷汗盖在额头上。
　　“嘁，赶紧出来啊，渣滓。”
　　持明院暗骂道。她能感觉到，[传说]在向她施压。明明没有发声，她却能感受到怨灵们压着她的心脏嚎哭。她并不是胆小的人，就算数次直面丑恶的[形]，也从来没有害怕过，然而这次，却是恐惧由内而生，和外来的杀意挤压着持明院的理智。
　　持明院拔出太刀，紧紧握住刀柄。有灵的太刀小幅度地颤抖一会又停下来，好像在模仿持明院的状态，嘲讽的意味很是赤裸。
　　“啧……”
　　[传说]气息更加浓郁，它并不着急，总有些人喜欢强撑，以为自己足够坚定，但它还未曾遇到过有谁不会输给内心的黑暗。
　　这里是[岩下塘森林]。论坛里近日最热门的都市传说，人们称其为“被诅咒的自杀森林”。在许多年前，战争时代，这里曾有一架客机与战机相撞，双双坠入森林，那些枉死的灵魂被留在这里，迈入此地的外人会感受到他们的哀怨，从而走向死亡。近日，随着传说热度的提升，前来森林一探究竟的人越来越多，自杀率大幅提升。若发帖人的消息不错的话，根据警方的统计，一周以来，午夜十一点以后前来此处的人都无一不自缢身亡。
　　持明院并不想到这来，即便解决危险的[传说]是她身为[传说猎手]的本职工作，但她从来没见过热度这样高的传说，几乎整个论坛的人都在聊。无疑的，她肯定打不过[自杀森林]。
　　现在它仅仅只是用气息强压着持明院，就已让她的内心防线不断被磨损，[形]再不现身，她恐怕也要像其他人一样崩溃自杀。
　　倏而，风吹叶动，整个森林的树似乎在同一瞬间怒吼，浓厚的传说气息凝于持明院身后，她下意识转身持刀砍去，幸运地挡开了一只巨型断手的爪击。
　　这只巨手不满地扭动着手指，发出清晰的、鲜活的骨骼声，而手腕处却是一个平整的截面，汩汩地流着血，血肉中的细胞似乎仍在跳动。
　　这就是[岩下塘森林]的[形]。
　　就持明院所经历过的而言，并不算丑陋，可那鲜血却实打实地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味。持明院的胃有些难受，但她必须打起精神，至少得活着逃出去。
　　她呼出一口气，朝巨手冲去，挥刀，下一瞬，[形]骤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其浓厚的传说气息支撑其能迅速再次凝[形]于持明院身后。那爪子大张，就要向持明院抓来！
　　“八尺。”
　　来不及看清，持明院只感受到一阵风穿过，随后便是刀起刀落，被割断的四指截面仿佛爆炸般喷出鲜血，而谁替持明院挡住了，只在她的肩膀上溅上一块。
　　持明院呼吸一滞，转身看去，竟是一位身材高大到不似常人的女子，她手持特制的太刀，身上的白无垢被溅上鲜红。
　　此时方才的声音再次传来：“斩。”
　　那巨手被砍断四指以后，持明院能感受到传说地气息变得紊乱，巨手惊惶地想要逃开，在地上爬动着。它本可以退形逃开，却在方才戏弄持明院时用掉了这个法子，短时间内没法再来一次。
　　被唤作“八尺”的高大女人听令以后，即刻持刀斩去，仅这一刀，就将巨手一分为二，下一秒，[形]被灭杀于刀下。传说的气息瞬间消散至微弱，持明院内心的恐惧也荡然无存。
　　……这是什么……开挂的战力……
　　持明院吞了吞口水，看着高大女人收刀，用手帕擦干净脸上的血，然后走到不远处一位身着玄色和服、无名指戴着银戒的少年身边，持明院这时才注意到他。
　　女人朝少年欠身问道：“八尺做的如何？”她语调轻快，似乎等待着少年的夸奖。
　　少年踮脚吻在对方脸上，“很好。”他的声音添了些许笑意。
　　……？……？？？
　　什么情况？八尺……白无垢……若不出意外的话，眼前这个女人，不就是十几年前的传说[八尺新娘]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少年把她[封印]了？
　　持明院不可思议地看着一人一传说。
　　……那怎么可能呢？
　　唯有“最初”的[天命者]拥有其传承者无法拥有的能力——[封印]。他们能将某些自己灭除了的[传说]以不同形式留在自己身边。正如风华的太刀[风华]，正是最初的[天命者]之一将[杀生石]封印其间而后传承下来的，故而才会历久弥新，并且有着微弱的自我意识。但眼前的少年，分明和她差不多大，绝不可能是[最初天命者]。
　　“你[封印]了八尺新娘？”顾不上致谢，持明院出声问道。
　　少年看向持明院的神情少了方才的温和，他声音清冷，蹙眉说道：“[封印]？我不喜欢这个称呼，这是我和八尺的契约。八尺是我的妻子。”
　　八尺新娘也朝持明院欠身道：“初次见面，猎手大人，妾身名唤八尺。”
　　……
　　……？
　　等等，这个展开也太奇怪了吧？！人外她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也太奇怪了吧？！
　　“所以，你真的feng……和她缔结了契约？”
　　“嗯。”
　　持明院不懂，她大受震撼。莫不是被家里的老混蛋诓骗了？自己听来的总不会都是些野史吧！
　　她艰难地消化了这一切，又说道：“刚刚谢谢你们了。我叫持明院风华，你怎么称呼，也是来灭除传说的？”
　　“在下不破源，[猎协]派我前来灭除[岩下塘森林]。”少年虽气质清冷，却不让人感到疏远。
　　传说猎手都是这种实力的话，真的还需要她吗？持明院撇撇嘴，她在一年前成为传说猎手，不破源是她遇到的第三位同行，不得不说——他们都各个身怀绝技。反观持明院，自小修行的太刀术并不够看。
　　“既然事情解决了，那我就先离开了，二位再见。”
　　不破源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八尺礼数周全地说道：“持明院大人慢走。”就像江户时代的大和抚子。
　　持明院是一点不愿意在这里多留。这是她蹲守此处的第三天了，还看到了穿着和自己同样校服的学生在这玩“请碟仙”，但她此前都没有遇到[岩下塘森林]凝[形]。嘁，莫非这家伙嫌她太弱，特地等这个叫不破源的人来？
　　胡思乱想着，持明院打了个哈欠。回家时已经没人醒着了，悲哀的是，明天持明院还是最早起床去上学的那一个。
　　她的位置在中间列的倒数第二排，这个位置唯一的好处就是能让国文老师的粉笔头正中“靶心”。
　　通常来说，就像现在，持明院并没有把她的问题听见去，只会用一个哈欠来回答。
　　“这是你多少次在我的课上睡觉了？你在国文课上就没有醒着过。”
　　持明院垂着眼，她暂时还没有精神回话。课程被安排在早上的老师都不太喜欢她，国文老师排第一位。
　　持明院举手发誓她也不想，国中时期她从没有在课上睡过这么久。如今[传说猎手]的工作剥夺了她太多休息时间，蹲守一个[传说]常常蹲到凌晨，家里的老混……爷爷又给她加大了训练强度，在学校还不睡觉的话，她一定会猝死的。
　　终于，国文老师絮叨结束，持明院又趴在了桌子上。她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任课间如何吵闹也没能叫醒她。
　　至午休时间自然醒时，持明院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好想念清也的便当啊，这家伙怎么还不回来，病得这么严重吗？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旁边有位男生正在吃便当，不过不太合口味的样子。他戳了戳饭团，跟对面戴着眼镜的男生抱怨到。
　　“我倒是想，你知道他住哪吗？”
　　“呃，不知道……打电话问一下不就好了？”
　　“打过了，但是关机了啊，他一个人住，没人照顾的，可能手机电耗尽了没充吧。”
　　“不是吧，这么严重，咱必须去看看！”
　　……生病的清也？大概是坐在持明院左侧的那位吧，这位置确实空了有一段时间了。
　　算了算了，持明院摇了摇头，别人生病和她有什么关系？再不去超市，肉松面包就没了。
　　下午的她精神很多，虽然她总是一副“谁都别来烦我”的表情。持明院不知道国文老师为什么要来一趟，直到她说起有新同学要来。
　　……啊，对了，国文老师还是班主任来着。
　　每个班人数上限是36人，持明院所在的D班恰好空出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恰如其分的巧合让这件事就好像漫画里的剧情一样，转校生来到新学校叱咤风云。
　　持明院慵懒地往后靠了靠，等着这位新同学出场。
　　下一秒，她正襟危坐。
　　——不破源？
　　“这位是新同学，不破源。”国文老师潇洒的字体在黑板上写出他的名字。
　　这或许本该是他亲自去做的，但不破和持明院一样，看起来不好接触。如果持明院脸上写着“别靠近我”四个字，那不破的脸就跟白纸一样干净，让人不知道能否接近。
　　“在下不破源，请多关照。”
　　他简单介绍了自己。现在已经很少会有人自称“在下”了，但放在不破身上并不奇怪。他就透露出一种气质，像是身在传统文化熏陶下的贵族家庭里的大少爷，他一定很适合大正时期的着装。
　　他向众人鞠了一躬，在不知谁引导起的掌声中走向靠窗的最后一排。就像冥冥中注定的，他忽略了持明院左侧无人的座位——当然也忽略了持明院，走向了主角专属的“后排靠窗”。
　　持明院的目光在和众人一起把他送到位置上后收了回来。她又靠向椅背，“世界真小。”
　　“喂，老混蛋，不破源，你认得吗？”
　　持明院家是这条街少有的一层式，全木制，房子俯视为矩形，中间是个不小的庭院，用来练习太刀术的。持明院累了就往南边门廊上一坐，她的爷爷持明院顺光一般隔着庭院坐对面。
　　“不破……你不记得吗？带你去登记为[天命者]的时候。”他躺在门廊的木地板上，枕了足足三个枕头。
　　“[传说猎手协会]，怎么，不破家的？”
　　持明院随口说道，拧开水杯的瓶盖。
　　“对啊。”
　　“咳、咳咳……哈？”为什么这么离谱的事说得这么平平无奇啊。持明院想的不错，不破源是主角——不管他的舞台是什么。
　　“嘿，少见多怪，”爷爷分了一个枕头垫在腰下，“没告诉你吗？[猎协]是不破财团成立的。”
　　“我一直以为我们在做什么维护世界和平——至少维护这座城市的活动，到头来是给资本打工吗？”持明院撇撇嘴。
　　“不要小看不破，[猎协]古代就有了，是由最初的[天命者]之一的‘不破’提出的，那位不破是个经商奇才，赚了很多钱，但并没有留着，而是拿去资助其他[天命者]，也借此统合各位，建立信息网，以便更好的应对[传说]。”
　　“行，人还挺好。”
　　持明院的父亲丢掉工作有一段时间了，可以说，现在他们家的唯一经济来源，是[猎协]对爷爷这位[退役猎手]的持续补贴和她这位[现役猎手]的贡献报偿。[猎协]在全国范围内搜寻[天命者]，并登记在案，对其中愿意成为[传说猎手]的，也会支付相应的酬劳。
　　不过……一想起八尺宛如“没关”的战斗力，持明院就觉得，给她钱就好像在做慈善。
　　——对了！怎么忘记了最重要的点。
　　“那八尺新娘呢？”
　　“嗯？你还知道这个，你见过他了？”
　　“你别管，先说说为什么[八尺新娘]被他[封印]了。”
　　“这就是那小子不同寻常的厉害之处了。”爷爷坐起身子，表情夸张地说道：“不破源！可是当今[天命者]里独一无二的存在——他能够[封印传说]！”
　　……废话。持明院嫌弃地看着他。
　　“咳咳，这个能力其实他最开始也不知道，他是一出生就获得了[天命]——这在[天命者]中极其少见，那场大病差点要了他的命呢，大抵是因祸得福吧，在他都不清楚自己的力量的情况下，七岁的他封印了[八尺新娘]。”
　　“……就这么简单？”
　　“这哪里简单！这出身可不凡啊。”
　　“嘁，还真是‘主角模板’。”
　　“话说你小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不破源转来我们班了。”
　　“什么？！”爷爷激动地站起身来。持明院甚至觉得他的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胡子也遮不住长大的嘴。
　　持明院白了一眼，又到庭院中挥舞太刀。
　　“就是、转过、来了、呗！”
　　“真是稀奇，先发他这样的出生，不都读身什么贵族学校吗。”
　　“来感受一下乡土风情吧。”
　　“嘿，小兔崽子，你得跟他打好关系，天大的好事啊。”
　　“才不要，”持明院挥刀斩过去，“无非是来解决[传说]，昨天[岩下塘森林]就是他灭除的。”
　　“哈，那不是少一大笔钱。”老混蛋泄气地摆了摆手，“你这样不行啊，从小训练的太刀术到现在也只是个半吊子。”
　　持明院翻了个白眼，“[猎协]上登记的是我，今天钱已经到账了，看起来，这位大少爷并不在意这些。”
　　“好啊！我就说你该跟他打好关系！”
　　持明院觉得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