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庸》安如磐石

4、自大狂

　　喜欢八卦的人无法从性别、年龄、种族、肤色划分，因为八卦从来都不是某个性别的专属，它是窥探欲的具象化。
　　只要有一天人是群居动物，八卦就永远不会消失。
　　祝雪纯得到答案后客气地道谢。
　　几名同学在一瞬间沉默相对，好奇心怂恿他们围上来坐在她身边，左一句右一句地跟她聊天。
　　就像大多数蓄意接近一样，故事从称赞对方开始，互相夸赞则带领他们的命运更进一步交织。
　　隔在他们之间的那层纱很快就被你一言我一语的来往之间扯破。
　　祝淑琴平时总是叮嘱大大方方的，祝雪纯从不让她失望。等老师课前来时，祝雪纯已经和几个活泼的同学有说有笑了。
　　全班的欢迎掌声拉开祝雪纯在扬舒中学为期三年高中生活的帷幕。
　　同学们对于靳西越的包容性出奇地高，他们都默认有钱人比普通人享有更高的待遇，所以他拥有什么大家都见怪不怪。
　　包括他多了一个附庸。
　　起初还是有一些奇怪的，毕竟那群从不扩大朋友圈的人中间多了个新人，让人忍不住好奇几分。
　　但是时间一长别人就琢磨出来个味儿了。
　　祝雪纯和别的人都不怎么说话，唯独会给靳西越拎包跑腿，靳西越打球的时候她也会在旁边等着，一边看一边写试卷。
　　很明显这个女生只和靳西越关系密切。
　　靳西越对这个跟着他的尾巴并不见得有多待见：不怎么交流，拎包之类的活都交给她，有时候还爱答不理的。
　　孟炀刚开始还有些犯嘀咕：“阿越你这包还需要让女孩帮忙提？”
　　他们从教室走到门口的停车场，一路上吵吵嚷嚷。
　　祝雪纯活像听不见一样，没插过一句嘴安安静静走在最后。
　　她背上有自己的包，怀里还抱着靳西越的包。
　　听到孟炀这句话，祝雪纯转头瞧了他一眼。
　　孟炀接到她目光信号，和她对视道：“你不用给他拿的，你来之前他都没背过什么东西回家。”
　　祝雪纯因为曾经一些事对有钱人家的小孩都没什么好印象，所以今天听到这句话才觉得稀奇。
　　祝雪纯对上孟炀的眼睛，她和对方第一次见面是在靳西越的家里，当时他跟在靳西越身后回家。
　　这也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脸有些小，皮肤白皙，看起来有些孩子气。
　　像是不知人间疾苦的那种类型。
　　不管怎样祝雪纯还是对她的好感更高一些。
　　“是我自己愿意的，没关系的，谢谢你。”
　　祝雪纯对他投以一个真心的微笑，低声说道。
　　孟炀的脸迅速红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祝雪纯这么认真地和自己说感谢。
　　她长得可真好看啊，不说话的时候像他小时候养的那只小白鹿，眼睛水灵灵的，望着别人时眼中仿佛有千万句衷情要诉说。
　　“没…没关系。”
　　孟炀说着挠了挠头，掩饰自己的害羞。
　　转眼间祝雪纯已经跟着他们走到前面去了。
　　孟炀的手摸着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
　　要是她妈妈能在自己家工作就好了。
　　·
　　祝雪纯跟着靳西越的车一起回家。
　　下车时她把书包递给靳西越，靳西越低眉瞥了一眼自己的书包，伸手随意接过来往肩膀上一甩，转身往直达电梯去了。
　　祝雪纯从车库出去拐个弯轻车熟路回到保姆间。
　　祝淑琴正在炒菜，余光感受到祝雪纯回来，往锅里兑上点水，锅盖一闷，擦擦手从厨房出来追上她。
　　“今天上的课多吗？还能跟得上吗？是不是跟靳西越一起回来的？你和他一个班，平常多帮他干点活。”
　　祝淑琴见女儿背朝自己把书包放在桌子上，低头翻动书包里的书不作声，又追问道：“听见了没？”
　　祝雪纯声音模糊嗯了一声。
　　“你平常心思活络点，我之前跟你说帮他拎个书包接个水的。还有你们班有那个什么轮流值日生，你就直接替他做了。舒校长帮咱们这么大忙，你可要知恩图报。”
　　见祝雪纯没有回应，祝淑琴抬高声音：“祝雪纯？”
　　祝雪纯躲不过，只好回一句：“知道。”
　　祝淑琴心满意足地回厨房接着炒菜，边走边说：“这个月的工资舒校长先给了，我今天买了只鸡，炒你最爱吃的鸡肉炖粉皮。听妈妈的话，妈妈不会害你的。”
　　祝雪纯从抽屉里摸出来手机，点开和周静书的对话框。
　　「好想回初中啊。」
　　周静书的学校也是走读制，平常下课回家就能摸到手机。
　　周静书的妈妈是初中老师，但是她对女儿使用手机这件事的态度并不那么抵触。主要还是周静书的成绩向来名列前茅，她非常人的自控能力让她的妈妈对她很是放心。
　　祝雪纯发完把手机放在一边，在吃饭之前再看会儿物理。
　　妈妈喊祝雪纯过会儿吃饭时，她正好做完两个力学题。
　　她点开手机看到周静书给她回的表情包。
　　「可爱兔兔疑惑jpg.」
　　「我想一到在扬舒要给靳西越当三年仆人，就觉得不如我现在考个家政证书，直接上岗。」
　　「两眼一黑jpg.」
　　「换个思路，你上次不是说他很像陆歧吗？你把他想像成陆歧本人，是不是就好受很多？！」
　　「得意jpg.」
　　「我也就这点动力了。」
　　「只是有时候也会庆幸他不是陆歧。我无法想象陆歧拿鼻孔对着我，瞥一眼扭头就走的样子。」
　　陆歧绝对不会这么对她。
　　两人聊了几句后祝雪纯放下手机去吃饭。
　　平心而论，除去对祝雪纯不厌其烦的叮嘱，祝淑琴总的来说还是很关心她这个女儿的。
　　她会像很多妈妈一样，在吃饭时给她夹块好肉，让她多吃点补补；吃过饭督促她完成作业；争分夺秒给她创造条件学习，对她的学习大力支持。
　　这使得原本难以忍受的诚惶诚恐也可以被稀释，把它当成一碗不那么美味的粥下咽。
　　这场献殷勤的戏份中，受益者是最快进入状态的那个。
　　靳西越接过祝雪纯端来的新鲜葡萄。从冰箱里刚拿出来时还有些冰冰的，等祝雪纯冲洗干净后表皮很快软下来。
　　靳西越在卧室隔壁的影音室，之前高管家也介绍过这层的布局。
　　祝雪纯过耳不忘，方向感虽不算强，也能凭借记忆在脑海中构建这个占地三百平房子的布局。
　　靳西越手中攥着当下最新款游戏机，瞥见她过来，懒洋洋地开口：“居然能摸到这里来，我以为女生的方向感都比较差。”
　　祝雪纯面无表情扫了他一眼。
　　先不说女生方向感的事，眼前这个是纯血傻叉无疑了。
　　这发言很符合祝雪纯对自大男的刻板印象。
　　她把果盘放在靳西越面前的桌子上，并不打算开口，准备转身离开。
　　有钱人家的少爷口无遮拦，自然是因为他不需要顾及别人的感受。
　　像她这样的佣人女儿自然人微言轻，何必出这个风头让他觉得她和别人不同。
　　真要说出口，不过是自找麻烦。
　　靳西越半晌没等到人开口说点什么，只觉得她无趣。
　　眼看她要走了，想起来前两天孟炀他们几个求自己要祝雪纯的联系方式，又意兴阑珊开口：“周六下午去孟炀家，你有空和我一起去。”
　　他不过是随口说说，像祝雪纯这种只会读死书的穷人家小孩，看着就不像是会把空闲时间用来遛街游玩的人，甚至还有可能反过来劝他要好好念书。
　　令人意外的是，祝雪纯竟然点头回他一句：“可以。”
　　这让靳西越不由地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表情，试图从她的神色中捕捉到一点什么东西。
　　很可惜并没有。
　　靳西越认识的都是一些家里有些来头的人，再加上这段时间的接触，祝雪纯大概摸清靳西越属于哪一种类型的傻叉。
　　就是那种看谁都不顺眼，又不屑于做那些下三滥事的纯自大狂。
　　态度差但素质尚可，比那些纯坏种好对付多了。
　　以前祝雪纯就和周静书讨论过，在不能回避的情况下，明坏和暗坏到底那种更恶心人。
　　她们俩一致认为暗坏更恶心人。
　　明坏就像一直汪汪叫的野狗，从他身边过去时人早就做好反击的准备。
　　暗坏就像有些看起来可爱无害的宠物狗，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路人随时可能被咬得鲜血淋漓。
　　祝雪纯被靳西越的目光注视着，回头略带无辜地问：“怎么了？”
　　靳西越眼神一闪，咳了一声：“没什么，到时候司机开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