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暑白

6、体测

　　考试、讲题、复习知识点，一轮复习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同学们开学第一周的好精神很快就被睡眠不足取代，常常是下课铃一打，老师还没走出教室，班上就睡倒了一片。
　　渐渐的，开始有同学自发的拿着书去教室后面站着听课，既能保持清醒又不影响其他同学。
　　耿行昭自从答应了耿致远周六去张楠那儿补物理，就焦虑了起来，一有空就翻开物理资料，一边做题一边整理笔记。张楠和耿致远都是17、18班的老师，一个办公室，要是补课的时候她一问三不知，岂不是给老爸丢人。
　　周云深把小黑板放耿行昭桌上，“喏，小黑板到了。”
　　“多少钱，我给你。”耿行昭在书包夹层里翻出班费。
　　周云深接过钱，盯着耿行昭在算的题看，“你怎么转性了，开始学物理了？”
　　“可别提了，太难了，无从下手。”
　　“我整理了一些题目你看不看？”
　　耿行昭接过大神笔记，翻开看了几页，越看越绝望。
　　“谢谢，你这个太高深了，我暂时还看不懂。”
　　“不至于吧。”周云深一脸疑惑，收回笔记本。
　　耿行昭拿出班级账本记好这一笔开销，把小黑板拿给万澈。
　　万澈观察了一下教室，把大黑板左边墙上挂着的红旗收起来，挂上小黑板，用粉笔写上：高考倒计时270天。
　　270天。
　　明晃晃的数字让人心跳加速，仿佛可以展望走进高考考场的那一天。教室里安静下来，多少人心头一凛，高考正不断迫近。

　　九月的天万里无云，蔚蓝的天空相携灿烂的阳光书写着夏末的明媚。
　　正是秋游的好时候，高三8班却面临高三上学期的体测。
　　体育老师秦阳是这么说的，怕他们越往后越疲惫，体育成绩更差，就趁早考了。
　　先考女生的八百米长跑。
　　男生们在终点线附近的草地上坐着。女生经过他们的时候，男生们或加油或调侃，说些有的没的，让害羞的女生手脚都不自然了。
　　耿行昭知道自己跑不动，从一开始就慢慢跑。
　　跑第一圈经过终点线的时候，听到万澈说：“你的腿白长了？你怎么不停下来走呢？”
　　男生们笑成一片。耿行昭觉得自己像是被围观的猴子。
　　跑第二圈拐过第一个弯道，耿行昭开始加速。这是她跑八百米多年总结出来最适合她的策略。她提着一股劲儿一路超过四、五个女生，冲过终点线。
　　冲刺跑得太急，突然停下来感觉脑子一阵一阵的嗡鸣，心脏好像要跳出来，胸口滞涩的疼，喉咙里有一点血的味道。耿行昭和祝芊芊走了一会儿，稍稍平复下来，拿上水杯坐到草地上，准备围观男生的一千米测试。
　　男生人多，分成两组考试。秦阳口哨一吹，男生们冲出起跑线。
　　“你说，”耿行昭一说话，发现声音有点哑，清了清嗓子，“男生看到我们围观，会不好意思吗？”
　　“不会吧，这正是他们展现自己的大好机会啊。”祝芊芊站起来，“走吧，回教室吧，看别人跑步有什么意思。”
　　两人还没走出体育场，就看到几个人冲向跑道另一边。
　　秦阳飞快奔向人群聚集处，大吼一声：“散开！其他人继续跑！”
　　“怎么了？”
　　“有人晕倒了！”
　　“谁晕倒了？”
　　耿行昭和祝芊芊刚跑过去，就看到秦阳背着一个同学站起来。是周云深，闭着眼睛伏在秦阳肩头。
　　秦阳一边快步走起来一边喊：“何依湘，你帮第一组男生记成绩！”
　　“好！”
　　万澈和祝向昀跟着秦阳，一左一右往上拖着周云深两只胳膊，不让他滑下去。
　　女生们乱成一团，有的去找班主任赵勤，有的去帮何依湘，有的跟在秦阳后头跑。

　　医务室。
　　吊扇轻轻转动，门窗开着，过堂风带来阵阵阴凉。周云深躺在床上，已经恢复了意识。
　　“问题不大，就是低血糖晕倒了，孩子有点瘦，平时估计也不运动，猛的一下跑快了，身体承受不住。”校医絮絮说着，准备给周云深拿口服葡萄糖。
　　“老师，我没事了。”周云深以为要给他挂水，出声拒绝。
　　耿行昭从小卖部跑过来，见大家都候在医务室门口，只有校医和秦阳陪在屋里。
　　耿行昭敲敲门，提起手中的塑料袋，“老师，可乐还有面包，要不要给他吃点？”
　　校医看了一眼周云深，示意耿行昭进去。
　　秦阳把病床摇起来，耿行昭把可乐拧开递给周云深。周云深还有些虚弱，接过可乐小口喝着，又吃了几口面包，脑子慢慢恢复清明，心跳也缓下来，这才注意到老师同学们全都在盯着自己看，后知后觉羞赧起来。
　　“我没事，你们回去吧。”
　　没一会儿，祝芊芊带赵勤赶到。秦阳跟赵勤交谈了几句，带其他同学回操场了。
　　“老师，你别告诉我姐姐，我没事的。”
　　赵勤没说话，只是眼睛瞥向另一边。周云深心里一沉。
　　果然，不久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奔跑着迎面而来，一个身着淡杏色碎花长裙、长发用发带绑在脑后的温婉女子映入眼帘。周云舒眼神惶急，看到周云深好好的坐着，才松了口气。
　　“姐，我没事，就是饿了，然后跑急了……”
　　周云舒见弟弟状态还行，先没理他，向赵勤和校医道谢。
　　赵勤略不好意思，“不该喊你来的，害你着急了。”
　　“赵老师，谢谢你告诉我，不然他回家肯定不会说。”
　　周云深如坐针毡，不愿听他俩再说下去，着急要下床回家。
　　“你不再休息一会？”
　　“你再休息一会吧？”
　　赵勤和周云舒异口同声道。
　　周云深拧着的眉头松了又紧，板着脸一声不吭地穿鞋。
　　周云舒没再拦他，再次向赵勤和校医道谢。周云深攥着可乐闷头往外走，周云舒追着周云深出门。

　　操场。
　　秦阳接过何依湘交来的第一组体测成绩，看了几眼，问万澈和祝向昀：“你们俩还跑得动吗？”
　　万澈、祝向昀和周云深都是第一组跑的，后来两人跟着周云深一起去医务室了。
　　秦阳给出选择：“要么跟着第二组跑，要么再找时间补考，7班、9班有几个男生这周没测，周云深也得安排补测。”
　　万澈一听立刻做出决定：“我跟他们一起补考吧。”然后一揽祝向昀肩膀，“老祝，一起吧，陪周云深陪到底了！”
　　祝向昀点头，“我跟他俩一起补考。”然后扯开万澈的胳膊。
　　秦阳吹口哨组织第二组男生考试，体委帮着去叫已经跑去打球的男生。
　　万澈不死心又去揽祝向昀，祝向昀躲开了，“一身汗，你不热吗？”
　　温玉茗拿出湿巾递给两人，“你们擦擦汗吧，这么热的天。”
　　万澈指了指秦阳，“秦哥才一身汗，背着周云深跑那么远，衣服都湿透了，你给他来几张。”
　　温玉茗踌躇片刻，不太好意思给老师送纸巾，何依湘走过来，“我陪你去吧！”
　　万澈左右张望，“昭姐呢？刚不是一起回来的，跑哪去了？”
　　“昭姐？”
　　“就是耿行昭啊，我昭姐，嘿嘿！”
　　“她比你大吗？”
　　说起这个，万澈就来劲了，搬出不知说过多少次的话：“我是99年的，我们班最小的一个。你呢？”
　　“98。”
　　“几月？”
　　“四月。”
　　“哦，那你没法喊昭姐，她是八月的。”

　　刚刚奋力奔跑的两个小姑娘拖着步子走向食堂。
　　耿行昭还在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情况紧急之下，祝芊芊立马安排她去小卖部买吃的，自己去找赵勤，临危不乱，让人敬佩。
　　祝芊芊则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表情变幻莫测。
　　“芊芊，你刚刚好帅哦！”
　　祝芊芊没问自己帅在何处，攥了攥耿行昭的手，“我好像发现了两个秘密！”
　　耿行昭也摇了摇祝芊芊的手，“让我猜一下！其中一个，是不是温玉茗喜欢祝向昀？”
　　祝芊芊惊讶极了，“连你都发现了？”
　　耿行昭得意的龇牙，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刚刚我跟老赵一过来，就看到温玉茗站在祝向昀旁边，拿着张什么纸在扇风，她以前不是不屑于跟男生玩的吗？还给人扇风？”
　　“她不能是给自己扇风吗？”
　　祝芊芊不回她的话，又问：“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前几天，温玉茗问我祝向昀有没有女朋友。”
　　祝芊芊松开耿行昭的手，“我怎么不知道？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
　　耿行昭又抓住祝芊芊的手，“我哪知道你那时候去哪了？这是什么大事吗？我都没想得起来告诉你。”停顿了一会儿又问：“那第二个秘密是什么？”
　　祝芊芊左右看了看，放低音量，“我去叫老赵的时候，我说周云深晕倒了，话还没说完，老赵电话就拨出去了，应该是打给云舒姐了。”
　　“嗯嗯，然后？”
　　“然后？然后你不觉得老赵对云舒姐有意思吗？”
　　耿行昭摇摇头，非常笃定,“我不觉得。学生晕倒叫家长不是情理之中吗？”
　　祝芊芊仔细回想当时赵勤的神态，想说出反驳的话，可自己也觉得有点捕风捉影了，遂放弃争辩。

　　上周在书店买的物理五三，用来刷题不错，但不适合建立知识框架，去食堂吃过晚饭，耿行昭打算去买一本梳理知识点的资料。
　　耿行昭逛书店和逛街一样，恨不得把每一件商品都看一下，生怕错过什么新鲜事物。于是从进门开始，一列书架一列书架慢慢看。鹏程书店进了不少新资料，耿行昭挑中一本《状元笔记》，里面是印刷的手写笔记，字体和排版看着都很舒服，知识点罗列的也很清晰完善。
　　转个弯要去逛另一面的书架，看到祝向昀。
　　“嗨。”
　　祝向昀点头致意，继续找书。
　　耿行昭没再逗留，去找老板付钱，离开书店。
　　祝向昀觉得怪异。稍一回想，上周的体育课耿行昭还找他打球，还有很多话和自己说，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冷漠？
　　耿行昭去旁边的流觞奶茶店买了杯柠檬水，一边喝一边往回走，就见祝向昀从书店出来，看到自己，然后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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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气氛如此诡异？耿行昭没理他，径自往学校走。
　　祝向昀跟上来，“你躲着我？”
　　“哈哈！”耿行昭第一反应是笑，“我躲你干嘛？我又不差你钱。”
　　说完又有一种很久没跟祝向昀说话的感觉。两个人前后桌，不至于很久没说话啊，这是怎么回事？
　　耿行昭不说话，祝向昀又是话少的人，两个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耿行昭停住，“我想起还有东西没买，你先回去吧，拜拜！”
　　祝向昀终于有了可说的话了，“你买什么？”
　　耿行昭回头看了看，冲稍远处的一家店指，“那家，再见。”
　　祝向昀又跟上，“哦，我也去看看。”
　　耿行昭心头涌上些许反感。她的情绪不会藏，立马就让人看见她皱眉了。
　　“你讨厌我？”
　　耿行昭本想说他莫名其妙，转头却看见他有些受伤的眼眸，心软了，“没有啊，你说什么呢。”
　　耿行昭往前走了几步，余光瞥见祝向昀没再跟着，回头一看，他站在原地，像是被抛弃的小狗，满目不解的看着她，叹了口气道：“那是周云深姐姐的店，要去看看吗？”
　　“好。”祝向昀见好就收，提步跟上。
　　周云舒的店叫“一蝉书店”，一楼卖书，二楼有文具和一些小玩意儿。店铺装修得很文艺，墙面颜色齐腰以下是墨绿色，往上是乳白色，书架是乌木色，整体清新淡雅。去往二楼的楼梯扶手上缠满了藤蔓，楼梯转角处有一盆发财竹。一上二楼，迎面是一幅画，几个孩子拿着呼呼转的风车在河堤上跑，画上写着：等风来，不如追风去。二楼还有一套沙发，也是墨绿色的，配上乳白色茶几，常有学生在此消遣。
　　此时，周云舒在收银台后坐着，和两个女生对着电脑讨论，在帮她们网购。
　　两个人在一楼转了一圈，去了二楼。
　　耿行昭本就是为了不跟祝向昀一起走才说自己要来这儿，实则也没什么要买的，于是就往沙发上一坐，从一旁的书架上挑了本杂志看。
　　祝向昀也没问什么，就在她对面坐下，拿出刚刚在鹏程书店买的资料来看。
　　耿行昭瞄了一眼，好家伙，物理《实验班》，再想想自己买的笔记，略感心酸。
　　杂志一页一页在翻，也就看进去几幅插图，耿行昭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和祝向昀一起走了。
　　可看祝向昀那样儿，明明就想回教室做题，耿行昭偏不动。谁让他非跟来？谁让昭姐不痛快，谁也别想痛快。
　　周云深从三楼下来，入目即是如此“岁月静好”的一幕。
　　祝向昀和周云深四目相对，皆是沉默。
　　祝向昀绞尽脑汁，想出一句话来问，“你怎么从上面下来？”
　　“我住这儿。”
　　“哦。”
　　“嗯。”
　　“噗嗤……”这俩闷葫芦！
　　耿行昭把杂志放回去，“走吧，回教室了，自习课快开始了。”
　　网购的女生已经走了，周云舒看三人下楼，确认了一番弟弟的神色，问：“要去上课了吗？”
　　“嗯，我好得很，一点事没有。”
　　耿行昭跟周云舒打招呼，“云舒姐，我回班上了，再见。”
　　周云舒柔声笑，“今天谢谢你啊，给深深买了可乐。”
　　耿行昭生怕周云舒说要把可乐钱给她，忙介绍祝向昀，“云舒姐，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祝向昀，今天他和万澈一起帮忙送周云深去医务室的。”
　　祝向昀发窘，眼看着周云舒站起来开始感谢他，毫无招架之力。耿行昭趁机先行溜走。

　　温玉茗在走廊栏杆上趴着看书，耿行昭走近，温玉茗还没问，耿行昭就答道：“他在后面，和周云深一起。”
　　回到座位上，耿行昭开始看《状元笔记》。
　　年少的心动与恋爱她已经感受过了，飘在空中，落不到实处。不知这两人又能否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耿行昭的随记本上有一句话：你记住，喜欢是暂时的，没用。钱，学业，前途，才是永远的。

作者有话说

　　你记住，喜欢是暂时的，没用。钱，学业，前途，才是永远的。——冯唐《北京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