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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The cavern clu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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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马修街又开启新一轮的“灯光秀”,正式宣告利物浦美丽的夜生活开始。地面也有幸染上斑斓,踏入这里,告别苦闷现实,进入光怪陆离的新世界,没有烦恼,只有摇滚。
有路过的老古董大骂一声:“关掉这该死的摇滚!”酒吧招牌的彩灯发挥了它的作用,一束红光配合着打在那人脸上,好似是气得胀红。
向流星从树后探出脑袋观望一番又缩回来。
“我们还要在这里蹲守多久……”
他每说一个单词,白雾就会从他口中吐出像在吐烟圈;冷风吹过来,他又会上下搓手重复好久,我也同样。这个时间我和他应该找个温暖的咖啡厅坐着,而不是像做贼一样躲在树后面偷窥。
“没有具体时间,只能耐心等。”
“真的能拍到明星吗?”
“相信我一定可以的,我有经验,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
这是我的主意,现在看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馊主意。一切还是为了新闻稿。一张普通的踢足球照片交上去,以防被主编骂回来,我就带向流星来蹲守明星,美其名曰备选方案。
“你从前都是这样吗?”
“除了明星,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我浪费时间,这可是上头版的机会。”
“现在宣扬和平与自由更容易上头版,美好人间就在报纸上。”
恶趣味地回复向流星,“那这些报纸真应该拿给垮掉的美国佬看看。”
可爱的世界,哪有什么战争,哪有什么硝烟,可悲的垮掉族,可恶的披头士。
半晌等不到,我决定主动出击。
“把相机藏起来,我们进去看看。”
马修街10号,只在门口,狂热的摇滚乐就已经从洞穴酒吧溜出来,逃进我和向流星耳中,枯萎的身体接受了洗礼又重新支起,至少还有它们才不至于让人疯掉。
“说不准正在演出的是披头士。”
闪亮的“The cavern club”招牌灯还没熄灭,我盯着它告诉向流星残酷事实:“这不是披头士,上个月他们完成了在这间酒吧的最后一场演出。”
正如其名,酒吧内部如洞穴,区别是聚集在这里的不是虫子。昏暗是基调,会闻到刺鼻的烈酒,会听到所谓靡靡之音,会看到纵情享乐摇摆的男女,唯独辨不清人脸。
我和向流星的距离又缩短了些,他刚才说:“这里人太多,别走散了。”我才同意他握住我的手腕。
“看不出他们谁是谁,还要继续在这里等吗?”
台上驻唱,唱得卖力,向流星的唇几乎是贴在我的耳廓上才勉强听清话。上帝啊,我是在和对手同事亲切耳语吗?要命。
我又在他耳边附上,“钱都交了,在这里坐一会吧。”
不好干坐着,点了两杯柳橙汁,向流星请的。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惦记那杯橙色饮用水。
沉默着,一杯柳橙汁下肚,仍一无所获。
他劝道:“其实已经足够了,我们没必要在这里继续耗费时间。”
向流星道出现实,等待只是在耽误时间,而我等待太久了,昨天,今天,甚至是明天,我都在等待。
“很早就想这么说了吧,如果你想回去,我不会阻拦你,你走吧。”
“这只是一个提议,如果你要继续,我没意见,也能坚持下去。”
怪声怪气的话说给向流星听,像是一拳打在胖男人的肚腩上,软乎乎的脂肪,我的手不会痛,对他来说就像挠痒痒。他会笑眯眯地说我真可爱,话背后是在嘲笑我不自量力。
指尖顺着杯口描圆,思绪又出走,飘到哪里?不远,就在身边。可能天注定我就是个不能尝甜头的小人,反正我讨厌向流星的豁达。
“走吧。”对向流星说,对自己说,无用的坚持到此为止。
凝视,我和向流星正在被人凝视。陌生男人令人不适的目光跟随我们一路,甚至故意撑起眼尾冲我们挑衅。
让人上火的行径,转头却看向流星笑容依旧,丝毫没有受影响。他为什么一直这么快乐,到底哪里值得他快乐?看来这次他又该豁达地一笑而过,就像面对我一样。
极少数火山喷发前会毫无征兆,小几率又确实会发生。有时现实的转折也这么生硬。
“向流星!”伸出的手落空,身边人就这样在面前跑掉,酒瓶碎裂与人群尖叫盖过了摇滚乐。
抱着包里的两台相机,我直愣愣地看着不远处,向流星骑在别人身上,一瓶瓶酒水砸下去,清脆,响亮,碎裂,没关系,再换一个。
周围竭力撇清,没人上去阻拦。向流星化身电影里的诺斯费拉图,邪恶可怕,只会机械重复击打动作,我甚至在想象,此刻低头砸人的他是否在笑?笑得会有多扭曲暴戾?
一下,两下,三下……还没停!不能再数下去了,也不能再打下去了!
“向流星快停手,别把人打死了!”
话轻飘飘落下,可能没传入向流星耳中就已经散开。是姗姗来迟的安保要抓他时,他才停手。临走之前又踹了一脚蜷缩成一团的东西,随后擅自做主拉住我的手,带我逃跑。
甩开他们。追逐战很刺激,冷风如刀片划过脸颊割出几道伤口,也不觉疼痛,一心思只想跟上向流星的步伐。什么也听不见,只有呼吸与灌进来的风声。
我们拐入小巷,他们向前寻找不见的身影。“他们是群笨蛋。”我笑那群跟丢的安保。
“回去吧。”他平静的,像一块石头落到冰面上,溅不起任何涟漪。
我笑了,他反而不笑了。真无趣。
回家洗完澡换上睡衣还是闲不下来,又下楼扔垃圾。外面路灯坏了很久没人修,出了楼道,遇到一丝火光差点以为是幻觉。实际所谓光源来自于向流星夹着的香烟。
没兴趣深更半夜在外面吸别人的二手烟,扔了垃圾便要回去,将要与他错开时,他叫停了我。
“来一根?”
倒退两步,捏住鼻子,“我不抽烟,也不喜欢这个味道。”
“不喜欢……”他重复,咀嚼,这个词。
“习惯,总会喜欢的。”
斩钉截铁告诉他,“永远都不会喜欢。”
然后那支可怜的香烟只燃烧到一半就被他扔在地上,唯一的火光被他用鞋捻灭。
“你开心了吗?”
太黑了,我看不见他说话时的表情。很平常的语气,于是我也很平常地回复他。
“乱丢垃圾没素质。”
鼻子被人捏住,我需要自由的呼吸。下意识张嘴呼吸,唇就在这时堵上来,软绵绵的比棉絮还轻,湿漉漉的堪比雨后小路。
没有理由,他的吻是那么自然,仿佛我是他阔别已久的爱人。被压制在墙角,被固住头部,连基础的甩动也做不到,反抗无效不如好好享受。苦涩的一枚吻。
我讨厌,他口中的烟草味没散去,却强迫我与他交换气息,将他的一切强加在我身上。
我喜欢,他的虎牙尖不经意蹭过我的舌,痒痒的。一面讨厌,一面喜欢,矛盾又奇怪的情绪。
“乱亲人没素质,我罪加一等。”
松开我后,向流星主动认罪,却没有任何悔过,凌乱的头发被重新捋顺,液体从嘴角流出被擦干净,还好他记得该这样做。
刚刚接吻时一楼竟突然响起“Please Please Me”,我和他都听见了。半夜不睡觉还在放披头士,那人也没素质。今晚除了我自己,所有人都被判定为没素质。
又想到在The cavern club发生的事,向流星今夜好像有些神志不清,居然同一个并未多熟的女人接吻。他或许太寂寞,可我不是女—支,他凭什么如此玩弄我。
新时代女性不会被一枚吻所困扰,过了今晚没人会再提起它,可我还是打了向流星一巴掌,声音比碎落的玻璃瓶还脆响,解气。
他又笑了,我笑不出来。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