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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戛然而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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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瞳真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假酒喝多了,应不尘一不在,他就觉得自己是哥,掐着自己的脖子叫自己看得明白点儿,别他娘真祸害了人家。
但是应不尘一回来就不成了,他太能粘人了。周瞳一会儿不搭理他他就要了命了,挂在身上都没个好,周瞳都搞不清楚他一脑子到底在想啥。
周瞳看他的时候觉得他眼睛里跟个傻子似的见着自己就嘎嘎乐,要是周瞳在外面听的,都说这小子是个纯纯精神病。
“跟着你那个,李家那个儿子是不?”边上摆摊的老头儿老在这边菜市场晃悠,成了这儿的包打听。
“咋了。”周瞳在门口捣鼓个旧电脑,想修一修给应不尘用,查资料啥的方便。
“李泥鳅成李老板,就是他来的时候,不大点。”老汉说。
“啊。”周瞳还在捣鼓,就顺着听。
“这小子阴邪,”老汉说,“李泥鳅给他祠堂里头的名册都给摘了,都晓得。”
“啊,”周瞳说,“那不是养儿子么。进不进祠堂的,都是他家自己的事儿。”
“李泥鳅的活动中心干没了。”老汉摇着扇子说,“他一走的事儿。”
“咋没的?”周瞳问。
“说是有个小孩儿打什么游戏打发疯了,几天几夜的没合上眼,就在那儿,人没了。”老汉说,“不叫干了,关门了。你说邪不邪性,那小子在的时候李泥鳅泥鳅化龙,这小子一走李泥鳅龙化泥鳅了?”
“还有这说法呢?”周瞳心不在焉地听着。
“我可跟你说,”老汉道,“李家这个娃娃,是要成龙的,李泥鳅搁不住,福薄。”
“可能是,”周瞳将电脑翻过来,说,“谁知道呢。”
“你晓得李泥鳅咋发家的?”老汉问。
“我不知道啊。”周瞳说,“我外地的,没来多久呢。”
“他先前就是在车上卖耍牌的,耍牌你知道吧?”老汉说。
“嗯。”周瞳就是搞这个的,能不知道在车上拿出来一副牌,叫人家赌,完了找两同伙,就在客车上骗钱么。
“然后就举牌子,给人指路。”老汉说,“那小子来了没多久,李泥鳅就当了咱这里的路霸王,啥大车过就得找他,他通了收费站的路子,敬着叫路霸王,不然就是路耗子,指挥人去抢那些不让他挣钱的大车。”
周瞳皱眉起来,倒吸了一口凉气。
“后来,依托着跟那些村上的书记啥的关系好,弄了田地,垒猪窑,养猪。还讹了人家一个饲料厂,转手就给卖了。”老汉说,“那家的都恨死李泥鳅了,之前的钱给得敞亮,后来就挂账,挂着挂着,李泥鳅欠的钱就太多了,饲料厂老板老来我们村里找他,都差点跪下啦!那李泥鳅有钱就是不给,最后把人家厂子讹了!”
周瞳搓着手指,蹲着闷声问,“然后呢?”
“然后说是卖了厂子,因为要修路了,说要去开活动中心,那块儿到现在都没修路呢,买了的也是倒霉死了。”老汉说,“后来开那个活动中心,把小孩儿都哄去了。不过之前也出了一回事。”
“啥事儿?”周瞳问。
“小孩儿都爱玩,就你边上那个小子搁学校给李泥鳅举报了,说是大大地讹了一笔,都晓得,给李泥鳅都气得住院啦!”老汉说。
***
今天应不尘回来,周瞳坐在沙发上,面前烟雾缭绕的。
应不尘看他的样子心里就发怵,怯怯地喊了一声,“瞳哥。”
周瞳说,“跟我说说来,买小车的钱,买房子的钱,你咋挣的?”
应不尘眼珠子乱瞟,说,“没咋呀。”
“你再说一遍。”周瞳说,“这么丧良心的事儿你特么也撺掇人干是吧?!”
周瞳说,“我合计你让李泥鳅做的都是正经营生,你咋这么毒啊?这世界上是不是就没有正经营生了?你要这么害人家啊?那饲料厂老板咋了你了,你这么丧良心啊?”
应不尘站着捏着肩带子不吱声。
“让他抢大车是吧?”周瞳气得牙痒痒,“我他妈咋这么看不上你呢!我跟你说的你是不是都忘了我咋跟你说?那戳脊梁骨的事情不叫干,你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不干,”应不尘真害怕,从前周瞳说到路耗子记忆气得牙痒痒,从前在面粉厂的时候去那些山区里面,被人割了篷布,面粉都散了,押车的说不能下去捡,一捡就得挨打,他们人多,应不尘底气不足,“也有别人干。”
一巴掌打在应不尘的脸上,周瞳道,“那别人我管不了,你我还管不了是不?”
“我巴不得他死路上呢!”应不尘喊道,“你都不晓得你进去了他咋对汪奶,你啥都不知道你就打我!”
“那是他的事,”周瞳说,“他们是亲戚,往上算也轮不到你我说道,你他妈的,我真的,你他妈的。”
周瞳急得满屋子窜,都没找到一件趁手能打人的。
“我不管,”应不尘喊,“他对奶不好,我就巴不得他死。”
“你有理了你还,”周瞳说,“你这一脑子歪门邪路,我今天给你开瓢我看看,让你汪奶看看她养了个啥东西。”
“看呗。”应不尘啪嗒往汪奶灵相前面一跪,说,“你叫汪奶看,我要他给我挣钱,我还要他出事,咋的吧。”
“你心眼咋这么毒?”周瞳说,“我都没明白,你为啥会长成这样啊?别人都说你阴都说你邪,我不信,我自己养的玩意儿我自己知道,我现在真的看不清你了应不尘。”
周瞳说完这句话,躺在沙发上,半点力气都没有了。
除了风子,汪奶,他这辈子没觉得亏欠过谁,他怕混车厂子的半拉小子给应不尘教坏,从前回了家连脏话的口调都不带回家,四年他都没见过应不尘一面,觉得自己身上不清白,就别以后污着他,周瞳觉得他对应不尘悉心教导,出去做买卖能挣的快钱他都没想过,他想立正的,清白的,除非实在忍不了往他头上拉屎的,他这辈子也没得罪过谁。
债还完了。
孩子歪了。
心眼歪,心思歪,他娘的啥都是歪的。
为啥呀?周瞳捂着脸,不知道小半辈子都干啥了。
应不尘跪在那啪嗒啪嗒的掉眼泪,掉完了说,“我以后不走歪路,你能不能不生气?”
周瞳没说话,屋里连灯都没开。
“你走以后,我就剩下我自己了。”应不尘说,“我太小了,我啥也干不了,我真的,真的没有办法再忍受,忍受什么都给不了你,什么都只会拖累你的日子了。”
应不尘跪在地上,整个人都颓丧着,“我已经恨了自己六年了,我真的等不起了,为啥你要比我大那么多岁,八年横在我们中间,我要跑多快,我才能追得上你,为啥你受罪的时候我是个废物,”应不尘的眼泪往下滴,声音发抖,“为啥你不再小两年?你让我跟你一起扛一扛,我的心就不会每天被车轱辘碾过来碾过去,你让我给你担一担,我都不能觉得我是这世界上最没用的人。”
“那就能一脑子歪路子?”周瞳问。
听着周瞳的声音缓和了,应不尘又说,“瞳哥,我膝盖上次扎钉子了,没长好,痛。”
“赶紧给我起来。”周瞳心又软了,“你以后你特么的你再让我知道,你跟个狗娘养的似的,我真给你钉棺材里送你汪奶那去。”
“瞳哥,”应不尘又黏黏巴巴的,“你骂也骂了,打了也打了,我起不来。”
“咋的,我还得给你摆驾回宫啊?”周瞳说,“滚过来。”
那应不尘是膝盖也不痛了,嗓子也不哑了,撑着就起来,挨在周瞳边上。
“瞳哥,我膝盖疼。”应不尘狗狗搜搜地揉膝盖。
“我看看。”周瞳一过来,应不尘又整个人扑上去了,“别生我气。我以后都听话,好不好。”
“那你也不能,是吧,”周瞳去擦他的膝盖说,“好脑子要用正路,知道不。”
“那你看着我。”应不尘圈着他的脖子,仰头凑的近,跟吹气似的,“你管着我,不然我就走歪路。”
“嘿你,”周瞳刚想说话,应不尘就啄他嘴,“瞳哥,我一辈子都敬着你,怕着你,行不行?”
“你那是敬人的样儿?”周瞳都不看他,说,“我可没觉得你怕我,你怕我你都不能干这些事儿。”
“没,我最开始就想让他挣点钱,供我读书,供我攒钱,他本来也不是个什么正经人,你都知道。”应不尘赖在周瞳的身上,“他吃过那钱,就忘不了了,那会儿我不知道你啥时候出来,觉得这买卖让他做他那个性格迟早出事,估计没少挨揍。”
“你那会儿才多大啊应不尘,”周瞳说,“你真是我教的?”
“有些是,有些不是。”应不尘说。
“那我教了你些啥?”周瞳问。
“教我男人应该干什么。”应不尘说,“不叫边上的人受委屈。”
“说的我老脸都红,”周瞳说,“我可没少叫你受委屈。”
“哪里红了?”应不尘又凑过来看,“也没红呀。”
“心里红了,行不行?”周瞳又说,“发我一老肚子火,心思心思养歪了,心眼心眼养歪了。”
“我歪啥啦,”应不尘说,“心眼歪我认了,你叫我给人饲料厂打工去我立马就去,我心思咋歪了?我就想你,我就歪啦?”
“别跟我俩显得你脸小可爱是咋回事的,好好说话。”周瞳瞥着他,“气得喝了好几瓶啤酒,不着四六的东西。”
“你喝酒啦?”应不尘这会儿才发现脚底下都是啤酒瓶子。
“喝酒好啊。”应不尘搔周瞳的下巴,说,“以前喝烂醉,我给你板车拉回家,有时候我给你解皮带,邦一下打我脑袋上,我说你身上咋还揣棍子呢。”
“诶诶诶,”周瞳去别他脑袋,说,“说啥呢。”
“我摸摸。”应不尘说,“躲啥呀,我又不是没见过。”
“你真的要死,”周瞳去捂裤子,还没他手快。
“我那会儿摸着烫手,以为发烧了,我还给你擦冷水,”应不尘说,“我还玩过呢。”
“我他妈咋不知道?”周瞳说,“你你你你起开。”
周瞳一结巴,应不尘就更不要脸了,蹭着脸,说,“都说床头吵架床尾和,吵完架就得和,和一下子咋了。”
“你都哪儿学的一口黄牙。”周瞳要跑,连人都被拽住了,完了。
一阵软和的温热,周瞳就觉得口腔里分泌出半酸不甜的味道。周瞳整个人瘫在沙发上不能动弹,口水黏液搅和的声音让人后脑都发麻。周瞳的牙都忍不住想颤抖,按住他的后脖颈要他抬头。
使坏的讨好的眼睛,是舌尖在痒肉上的搔弄,周瞳又将他的脑袋按了下去,夺去他看自己的权利,眼睛坏了的人会对声音特别敏感。
周瞳听见湿漉漉的失控,听见夜半的花猫嘶叫,听见山顶的云海被剥开,小偷被警察抓住时候的心跳,橘子将将要溅出来汁水的时候,戛然而止。
周瞳真的觉得完蛋了。
这爱的初体验也太满分了。
这逼不可能无师自通成这样。
但是现在要求人家继续,是不是多少有点儿抹不开脸呢?
还是忍一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