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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好好吃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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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不尘这次却不怎么敏锐,说,“我喜欢。”
周瞳不说话了。
冰箱里没有什么东西,他们要上街去买菜。
街上跟从前不一样了,小汽车满大街的跑,帅小伙儿们搂着靓妹,下馆子成了常事。
应不尘跟周瞳来菜市场,应不尘说,“这个地方我买菜给你做饭方便。”
“你不是要读书吗?给我做鸡毛饭啊。”周瞳说,“你做那玩意儿能好吃?”
“凑合。”应不尘说,“你也没吃,你怎么就说我做饭不好吃。”
“你从前做的那些玩意儿,真的我都得谢谢你,人家进号子都吃不惯,你猜怎么着?”周瞳说,“里头厨子做饭跟你一个师傅教的,啥玩意儿都往锅里放,跟炼丹似的,我一吃就想乐。”
周瞳说完咂咂嘴感觉话唠得有点碎了,应不尘接着道,“每天吃饭都想我了。”
“你咋那么臭不要脸呢,骂你你听不出来。”周瞳说。
“听不出来。”应不尘说,“在里面都读什么书了。”
“你是我爹啊,你还考起我来了。”周瞳说,“你倒是跟我说说,你现在能考几分啊?”
“没多少分。”应不尘说。
“能上啥学校啊?”周瞳说,“能考个本科不?我在里面可听说了,重点大学出来的现在工作安家直接一票都给解决了。”
“01年的时候考大学生的有400多万,能上本科的只有百分之三十,今年本科率更低,到我高考的时候,估计难度还得加大。”应不尘说。
“那你考不上还说的屁啊。”周瞳说,“就是个完蛋玩意儿。”
“嗯,”应不尘说,“我考不考得上的概率,取决于你,我现在的成绩在上次会考在我们学校排名第八,全市排名二十三,你要是在,我考上的概率是100,你要是不在,那我得天南海北的找你去,没工夫读书,反正我的命是你捡回来的,以后啥样跟我也没关系,你说了算。”
周瞳真服了这个祖宗了,他敢打包票这个逼说到做到,从前咋没看出来这个逼这么梗呢?
“你特么的天天跑,你还读书了?你是不是蒙我呢?”周瞳说。
“不耽误,我坐在监狱外面看,那个执勤的小哥我都认识了,太冷了他让我进去。会面一个月才一次,多了人家也烦,我就离你近一点,我心里安逸。”应不尘说,“还要问啥?”
“没啥,叭叭叭的,谁说的过你。”周瞳说,“我吃辣的。”
“今天吃火锅。”应不尘说,“我高兴。”
小小的房子里,亮着暖黄色灯。
小桌子上放着一个插电的锅,这会儿正烧着开水,厨房里的应不尘炒了些辣椒,花椒,还有牛油块儿,葱被绑起来,也扔了进去,应不尘打开了电视,放着02年最火的电视剧,萧十一郎,萧十一郎喜欢人家的老婆,连城璧跟沈璧君都已经结婚了。
周瞳以前在号子里的时候,看得最多的就是新闻联播,每天就坐在那儿看,一看就想睡觉。
现在的电视剧比以前强了太多了,周瞳说,“这个畜生,居然喜欢别人的老婆,就算连城璧不能办那事儿,这沈璧君也是搞破鞋!”
周瞳电视看得很认真,就是情节看得乱七八糟的,应不尘在厨房里忙活,听到这里轻笑了一下。
锅底呛得周瞳咳嗽,他出来就变本加厉的抽烟,他窝在沙发上,头发还是很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此刻应不尘的心感觉是结实的,跳动的。
周瞳吃饭的时候也不老实,为了看电视就要把火锅挪到沙发上去吃,自己蹲在沙发面前。
他手指也不碰下东西,光让应不尘给他夹,排骨,牛肉,芹菜,周瞳不挑食了,芹菜他从前都说有味儿不吃,这让应不尘难受地撇了撇嘴。
应不尘说,“好好吃饭,吃完了看。”
“你那个头发,弄得不三不四的,学校不管?”周瞳问,“明天就去剪了,这么长,遮着眼睛,你能看清楚黑板上的字?”
“诶。”应不尘应了一声。
“这才像话。”周瞳说。
萧十一郎跟沈璧君暗中来往,看得周瞳牙根痒痒,说,“这小子,小虎队的,我认识。唱那个什么,青苹果乐园嘛,”周瞳说,“我还会唱呢,人家那会儿都说我唱的好。”
应不尘说,“你以前去卡拉ok,也不让我跟啊,我没听过你唱。”
“大人去的地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周瞳说,“别瞎打听。”
“给别的女人唱吧。”应不尘说,“见着漂亮的说我是你弟弟,见着不好看的说我是你儿子。”
“我十岁生儿子啊?”周瞳说,“我咋那么牛逼呢。”
应不尘继续给周瞳夹菜,割鹿刀没开封,给周瞳急够呛,说,“喇一刀不就完事了吗,这给墨迹的。”
“你好好看电视,我在隔壁看书。”应不尘说,“出去就叫我,自己不行一个人出去。”应不尘收拾着桌子上碗筷,要端厨房去洗了。
“我咋不能出去啊?”周瞳说,“你这里也是号子啊?”
“不是。”应不尘说,“我见不着你,我心里慌。”
“跟个娘们似的,”周瞳说,“这里有吃有喝有住,还有这小房子,我上哪儿去,哪儿有这能享福。”
“真的?”应不尘问。
“当然真的了,”周瞳说,“我又不傻,好日子不过我跑出去流浪。”
应不尘在房间里读书,又折出来了,说,“回头我陪你去买手机,那个东西,你会喜欢。”
“那玩意儿你也买得起?”周瞳蹲在沙发上嗑瓜子,说,“我的老天爷,你可真牛。”
“买不起,明天跟人约了去卖血,卖了血给你买手机。”应不尘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周瞳真的有点不认识他了,分辨不出来他说的哪一句是真话,哪一句是假话,要是在真的为了给周瞳买手机去卖血,这个虎逼好像还真的干得出来。
“不要了。”周瞳说,“有什么好的,我也不出去,我要先躺上两个月。”
应不尘的嘴角咧了一下,又进去看书了。
应不尘要去学校了,他已经七八天没来了,他家里的人忙,说没时间找他,他极少时间在家待着,把房间里都撒着面粉,跟中邪一样。
但是这次的应不尘回来先去班主任那道了歉,说自己去处理了一点私事,今天开始会好好读书了。
清晨八点多的时候,应不尘在窗户外看见了周瞳在学校门口乱晃,他摸着自己的脑袋,不敢靠近保安亭。
应不尘说要上厕所,就赶紧跑了出来。
“你咋来了?”应不尘惊喜的问。
周瞳摸摸鼻子,掏兜里掏出了一块红领巾,说,“你,你不戴这玩意儿,回头又罚站。”
“幸亏你给我拿了,不然我就要站在教室外面罚站听不了课了,”应不尘一把给已经泛白的红领巾带上了,“中午我回去找你吃饭。”
“你管你自己就行,”周瞳说,“你不在我还消停呢。”
周瞳走了。
三年级那会儿,就是故事刚开始的时候,小蝴蝶还在葫芦娃身边的时候,应不尘带上了红领巾,小学的时候,所有人都要带红领巾,这是烈士的鲜血染红的。
所以要是没戴就会特别扎眼,为了惩罚这些不戴红领巾的小孩儿,就会让他们站在外面听课。
那次应不尘没戴,但从前周瞳都会系在他的书包上,那时候的周瞳还在理发店当洗头仔。
周瞳忘了,应不尘被老师好好修理了一下,所以回家就难受的连火腿肠都吃不下。
周瞳问,“咋了?”
“没戴红领巾。”应不尘捂着脸不高兴,“小红旗没有了,都怪我。”
“这个东西,你跟老师说,红领巾在你心里嘛,”周瞳抱着他,晃着哄,“咱心里有就行了呀。”
“我今天听课都在外面站着,”应不尘说,“做作业小红花都没有拿到。”
“那你下次记着点呗,”周瞳说,“我给你多买几块,行不?”
高中早就不用戴红领巾了。
应不尘心里美,戴着红领巾塞在衣服里,脖子鼓起了一块。
那个车棚子里的红领巾,周瞳后来带去了面粉厂,而面粉厂都烧没了,应不尘就剩下了这块当时没来得及摘的红领巾。
应不尘长高了,也长开了,秀气,斯文,偶尔会有些特立独行,比如抽烟,弄头发,老师也想过要开除他,但是他除了这俩问题之外,他上课尊重老师,按时完成作业,从来也不拉帮结派,跟别说欺负其他同学等任何生活作风问题,而且据老师们听到的,他是个养子,爹不疼,娘常换,时常都给同学写作业,也帮其他同学考试作弊,帮住校生带早饭,背得满满一个包,出租课外读物,你说他挣这点零碎的钞票是没钱吧,他在周四五就开银行了,同学跟他借钱,要一点的利息,然后等周一来还上。
老师们总搞不懂他。
但是架不住成绩好,不作妖,各人有各人的难处,他家里那么有钱,一出事他爸就给人送礼。
人都说,这小子是老太太临终托孤,不让读书全家倒灶。
应不尘今天中午被安排了值日,别的同学已经帮忙好几次了。
等应不尘回家的时候,家里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