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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992[3] ...


  •   应家小子害怕,扑在周瞳的身上,怯怯的喊,“哥。”
      “我不好,”周瞳哽咽着,但是锁怎么也解不开,“哥来了,不怕了。”
      对面的男人都是练家子,大汉们虽然人多,但是也被打得嚎叫连天。
      嚎叫声在周瞳的耳边转啊转,周瞳实在弄不开这锁,最后一拔,还连着一个门,周瞳的膝盖疼的要死,但是起来猛地一踹门板,应家小子被跩得差点晕过去,好赖,人被挣出来了。

      周瞳抱到了孩子,喊,“拽下来了!”
      大汉们掩护着就要后撤,那一夜,在应不尘的印象里,有很多叔叔带着他跑啊跑,他们有的笑,有的骂,身上都被打了,他的哥哥抱着他跑在最前面,他那会儿并不懂,1992年的冬天,他差点要遭遇什么。

      跑着跑着,人就散了。
      等周瞳醒神的时候,就剩下他自己抱着带着狗链的孩子了。
      周瞳没地方去,前面有个铁皮的房子,周瞳叩了几下门,没人应,里面没人,锁也锈了,一挣就断了。

      周瞳推开门进去,应当是里面从前养了鸡,地上都是稻草。
      周瞳把应家小子放稻草上,这娃娃就一天,就造得不像样了,周瞳给他擦脸,一擦他就疼。
      外面有个缸子,接了不少雨水,也叫天乐水,周瞳洗了个喂鸡过得盆,端进来给应家小子洗脸。

      小孩儿不愿意洗脸,估计是周瞳的手太粗糙了,也估计是水太冷了,他折腾了两下,不愿意,衣服顺着他的下巴溜进去,连棉袄都湿了一点儿。
      “不洗咋成?”周瞳把他的小手按进盆里,“冷是不?洗冷水,一会儿就热了。”

      孩子乖了,周瞳吸了吸鼻子,一股子甜腥味,他淬了口血,看着娃,说,“我今天都要吓死了。”
      娃娃半懂不懂,摸了摸周瞳的脸,说,“拍一拍,吓不着。”

      “咱俩可咋整啊。”周瞳说完话,就躺在稻草上,这一天太累了,这会儿膝盖的后劲儿才上来,疼的后背都是一身冷汗。
      这地方有灯泡,边上的框子跟饲料是养鸡过的,周瞳摸着墙壁,一扯,灯亮了。
      黄澄澄的,周瞳给他拉下来点儿,太亮了,但是暖和。

      小孩儿的脖子上还带着狗链子,卡得紧,周瞳拿棍子戳,也弄不开,上了个小锁,他一躺下整跟粗链条子就压在他脖子上,没三下就得弄弄,不然上不来气儿。外头都是黑天,只得明天找锁匠。
      周瞳扯了跟棍子悬着链子,他还是不舒服。

      没招,周瞳只得拎着点儿,也不方便,小孩儿躲进周瞳的怀里。他的肚子咕咕叫。
      周瞳的军大衣里面还有个茶叶蛋,经历了刚刚的一遭,烂的像坨屎。
      周瞳小心的剥开蛋壳,给应家小子吃,两人都饿。
      周瞳坐在稻草上,吞着口水,瞧孩子,跟他说,“吃呗。”
      “你呢?”应家小子问。
      “我吃过了,”周瞳说,“炒面。”
      小孩儿信了,猴急地吃,不好咽,链子还挂在脖子上呢,噎得孩子打嗝。
      周瞳轻轻拍着他后背,说,“天亮了,我领你去摘了,再带你去吃饭。”

      小孩儿看看周瞳,说,“哥,你能不给我找家吗?”
      周瞳低着头,不敢回答他。

      天亮了。
      周瞳带着孩子去找锁匠,锁匠看这样子,狮子大开口,要三元钱。
      应家小子躲在周瞳身后,说,“哥,这是项链子,我不摘了。”
      “瞎扯呢。”周瞳对锁匠说,“摘吧。”
      没两下子,锁就开了。

      周瞳对着那锁匠淬了口口水,走了。
      人家也不在乎。
      周瞳拉着孩子,又不敢去昨晚那个饭店,他怕给饭店沾祸水,又怕人家来抢孩子,那二十元还在自己的兜里呢。

      周瞳买了几个饼子,外面下雪了,太冷了,就回去那个鸡棚。
      刚过去,就看见人在那扔东西,周瞳赶忙上前道歉,“我的,对不住,对不住。”
      衣服行李都被扔在泥巴地上了,那人抬起头来,瞧着棉袄挺好的,约摸有四十,有点精明。

      “谁让你住这儿的?”老板用棉袄擦着皮鞋上的泥。
      “昨儿个冻得不行了,我刚到这这儿,对不住您,我给您拿钱。”周瞳说,他的膝盖疼,走路有点儿颠。
      “咋弄的?”老板指着膝盖问,上面的泥巴还在呢。
      “摔了,”周瞳说,“您这地方能租我住几天吗?我找到地方就搬出去,我一会儿就去找工,我可以算钱,就是...”别太贵了。周瞳搓搓手,又从兜里掏出来烟,抬了抬胳膊叫老板抽。

      烟太差劲了,老板不要。
      老板过来,一把拢起了周瞳的头发,端着他的下巴看了看,说,“小模样倒是还行,就是脏,我开沙龙的,就是剪头发,你能干吗?”
      “能。”周瞳捏紧了衣服,说,“我之前也学铰头发了,在我们那,我也能铰。”
      周瞳撒谎了,他唯一剪过的头发就是自己的跟奶奶的。
      后来他去镇上的洗发店剪,稍微时髦了一点。

      “可是你带这个孩子啊?”老板眯着眼睛,掏了根烟,贵的。
      周瞳从兜里掏出来火机,就要给老板点烟,说,“亲眷家的,还没过来,带两天。”
      “不是你弟弟?”老板问。
      周瞳说,“我来早了,我亲戚炒菜的,东西多,要过了十五来。”
      周瞳又在撒谎,他根本没有亲戚来宜华。

      “这儿能住?”老板指着鸡棚子问。
      “能。”周瞳说。

      那会儿的地方划分还没有很严格,家里稍微塞点钱,垒了几块砖,这地方就归着你用了,也没证,也没人管。
      “别弄得太埋汰。”老板说,“管你住,管你吃一顿,给你点儿生活费,能行吗?”
      “行。”周瞳笑了,运气真是太好了,一到这儿就找到工作了。
      “你给这拾掇拾掇。”老板指着前面,说,“晚点或者明儿过来,就前面街上,你一问就知道。”
      “行。”周瞳说。

      二人进了鸡棚,周瞳觉查出来了,人家老板嫌弃他带这个孩子,背着身对应家小子说,“你要是看见有钱的,你就上去抱住人家腿,跟人走,我也不等你回来,我自己都活不过去,行吗?”
      应家小子坐在周瞳的书包上,半懂不懂。
      周瞳在抬木板,上面有生锈的钉子,得把这些东西都抬出来,这地儿好好扫一扫才行。

      周瞳一个趔趄,钉子扎了手,应家小子跑过来,蹲在周瞳面前看他的手指。轻轻的含住了,周瞳皱着眉说,“多脏呢。都是鸡屎。”
      应家小子不说话,看着周瞳笑。

      周瞳倒腾了半天,才把这地儿收拾个有个样子,用蓝白红的塑料雨布就扎在墙上挡风,但是这塑料棚布似乎是日头晒久了,一碰就要碎了,折腾了半天也没弄多少,累的周瞳倒是气喘吁吁。
      应家小子从远处走来,捧着个啥,等周瞳看清楚的时候,一杯水就撒得只有半杯了。
      水太烫了,烫得孩子的手都通红。

      大冷天干完活儿的周瞳喝到了一口热水,暖了,剩了一点点,叫孩子喝。
      应家小子摇摇头,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蹲在边上敲螺丝。
      周瞳觉得他可怜,抱在跟前喂水。

      天暗得很快,老板心眼好,给了一床被子,是他家老人盖过的,有点儿老人味,出门在外没什么能挑的,周瞳感谢了人家,又从身上掏出烟来,老板瞥了一眼周瞳的烟,摆摆手谢绝了。
      这里本就有电,之前这儿孵小鸡了,这灯是暖的,周瞳把他拉得下来了些,黄澄澄的房间里,小孩儿自觉的缩在床上的角落,后面的木板还有螺丝,被周瞳砸歪了一点儿,但是也会扎人。
      周瞳把衣服塞在他后面,上了床。

      北风还在吹,吹的屋里的烂篷布都猎猎作响。
      “冷。”应家小子说。
      周瞳抱着孩子缩在一起,他说,“屁话,谁不冷。”

      应家小子在发抖,哪怕周瞳抱着他。
      周瞳叹了口气,起来了,拿着一个脏兮兮的玻璃瓶,在盆里沉了两下,稍微干净点儿,他裹紧了衣服,往街上还开着的一家夜宵店走去。
      “能,要点儿热水吗?”周瞳对着正在烧菜的阿姨说。
      女儿总是分外心软的,什么时代都一样。
      “我带这个孩子,他冷。”周瞳笑着说,就要给老板发烟。

      烟太劣质了,能开饭店的人也不抽。
      但烟都递出来了,老板也是让周瞳点上了。
      老板娘啥也没说,给周瞳的塑料瓶子装上了热水。
      周瞳把热水抱在自己的衣服里,怕它冷了。

      跑回来,周瞳一把就脱了衣服上了床,把热水瓶放在应家小子的脚底下。
      “烫。”他怯怯的说。
      “事儿真多。”周瞳用衣服包着点儿,又放进去了。

      前半夜还好,后半夜这瓶子漏水了,周瞳的脚沾着了,立马就起来了,打了一下身边的孩子,说,“你这么大还尿床?”
      应家小子睡得迷迷糊糊,说,“我不敢自己出去尿尿。”
      周瞳一看,门口撒了一泡尿,头都疼了。
      周瞳拿起瓶子一看,都漏完了。

      两个人只能横着睡。
      应家小子缩在周瞳的怀里,弄得他睡觉都不舒服,动都不敢动。
      脚一打直,就露在外面。
      周瞳一晚上都没睡好。

      翌日,天都没亮,老板就来敲门了。
      周瞳换了身衣服,怕人家嫌弃他的腿,故意走得看不出来伤了。
      他去店里,老板让一个小工给周瞳理发。

      沙龙刚刚兴起,时髦的女孩儿们要来这里烫大波浪,这里离着省城不远,洋气的东西在这里只要是端了第一碗饭的都能吃个饱。
      周瞳被围上了黑色的丝绸一样的布,看着镜子里不太像样的自己。周瞳缩起了脚趾,有点儿不好意思。
      年轻人给周瞳的头发喷上了水,就开始转着剪刀开始剪。

      一剪完,嘿,跟城里人似的。
      周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老板说,“我看人准没错,这小子长得是真不赖。”
      老板从外头新学了高端的那一套,在这儿是头一人,这里的小子个个长得好看。
      “知道我为啥招你不?”老板问。
      周瞳不知道。
      “我一拿烟你就给我点,有点眼力见,男人要是有眼力见,就活明白了一半。”老板说。

      周瞳不太明白,但是这么厉害的老板说的肯定是靠谱的。

      沙龙新到了一些染发的香波。
      之前染头发的香波总是被人当魔鬼,但是老板觉得以后迟到人人都要染头,白的染成黑的,黑的染成红的黄的。外国人就这样,他们沙龙的外国杂志上都画这样的。

      “给你染。”老板说。
      “黄的?”周瞳问。
      “你小子染完肯定好看,”老板说,“黄毛也不会挨欺负,人家一看,霍,就不是个好人。”老板哈哈笑。

      周瞳被刺鼻的染发香波染上了,像黏腻的牙膏弄在头发上,有点闷脑袋,还套了个塑料袋,周瞳也不敢动。
      老板从柜子里掏出来一些花里胡哨的衣服,拿给周瞳,说,“拿回去洗洗穿,别整得跟个土包子似的。”
      周瞳没见过,给就收了。

      就这么折腾了一早上,周瞳直接改头换面了,老板对此很满意,对着老板娘说,“这小子你还能认出来吗?”
      正好有客人来了,想着老板说的眼力见,周瞳马上就迎了上去,没人教他,他说,“您好,您先喝杯水,看看要什么服务。”
      周瞳就只是听了一早上,就大概能弄明白这儿都哪些玩意儿挣钱了。

      有女人来,带着钻石戒指,穿着长款的白色棉袄,周瞳看着身边的小伙子们,忽然都好像忙起来了,周瞳觉察出来可能这个客人比较难弄,只得迎了上去,带着客人去洗头。
      周瞳也只是刚刚看了一会儿,就跟客人聊天。
      “您觉得水温还行吗?”
      “还好。”
      “您的头发真好,我都不敢怎么洗,掉一根都不能舍得。”
      “还行吧。”
      “我是新来的,不太有经验,有什么不好的您尽管说。”
      “还成。”
      “那我给您拿块毯子盖着,您休息一会儿,我不说话了,您看起来很累。”

      周瞳就给人轻轻的搓洗,女人一会儿就睡着了。
      周瞳慢慢擦干了她的头发,轻轻地揉着太阳穴,她慢慢地就醒了。
      “怕叫醒您,您惊着了。”
      “嗯。”

      等女人结账走的时候,对老板说,“新招来的小子啊?不招人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19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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