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上痣》夏次见o

4、靠近

　　考进第一考场需要年级前50，这并没有闻霁想象当中那么容易，至少对于当时的她而言是这样。
　　其他科目都还好说，数学和物理总是狠狠地拖她后腿。
　　最好的一次，她考了年级76名，但仍在第二考场的中游。
　　她承认自己没有特别特别努力。上不喜欢的课的时候总是很难集中注意力，而且她也没有任何要买课外练习题给自己加练的意识。
　　不过她还是能在每一次月考时见到贺春迟。
　　因为温璐。
　　温璐的成绩一直比较稳定，初二的时候基本在年级30名左右。每场考试间隙，闻霁总是会借着找温璐的由头跑到第一考场。
　　温璐性格大方，分班后跟贺春迟的关系和从前没什么两样。有时候贺春迟会主动到温璐的考桌讨论上一堂考试考得怎么样，问问闻霁语文选择题选的什么。
　　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两人说话，闻霁站在一边低着头假装看笔记。
　　真的很装。
　　她在心里鄙夷自己。
　　偶尔贺春迟考了年级第一，座位就在考场门口，闻霁进出第一考场的时候目不斜视直愣愣往温璐的方向走，余光能看见贺春迟看着她。
　　很纯粹的目光，就像是遇到了老同学，等着对方转过头然后打个招呼。
　　但闻霁一次都没有偏过头。
　　不论是面对喜欢自己的人，还是自己喜欢的人，闻霁唯一会的处理方式就是逃避。
　　她讨厌自己的别扭。
　　但她改不掉。

　　初二上学期很快结束了。
　　闻霁期末考得不好不坏，年级92名，正常发挥的水平。她告诉自己，下学期继续努力。
　　越到过年，家里的气氛就越紧张。原因很简单，花钱的地方多了起来。
　　年货、新衣服、人情往来。虽然生活的重担没有直接压在闻霁身上，但她也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
　　打开电脑，看着沉在消息栏底部的聊天框，闻霁还是没忍住点开。
　　“贺春迟，你期末考得怎么样。”
　　她等了两个小时，终于听到了那句“咳咳咳”的消息提示音。
　　“年级第8，你呢？”
　　“刚进前100，哈哈。我有点不想读书了。”
　　不想读书当然是假的，她只是不知道该回点什么。
　　又是漫长的等待，闻霁正准备下线的时候，对方弹过来一条消息：“你的成绩进县一中还是可以的，应该继续读的。”
　　冷静、平淡。
　　一个好学生简单劝慰一个成绩不好的同学的客套话。
　　她知道她不应该要求贺春迟对她说：“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你的成绩其实很不错呀！以后周末我帮你补数学呀。”
　　但她还是忍不住失望。
　　闻霁故意晚了半小时回复：“嗯嗯。”有点不甘心，又发了条消息：“有道数学题想请你帮我看看可以吗？”
　　对方又是很久没有回复，她不再等，关掉了电脑。
　　年过完，父母告诉闻霁，他们决定再次南下。房租还没到期，所以闻霁也没有办住读。
　　那个临街的吵闹的出租屋里，只剩下闻霁和读小学的弟弟。
　　闻霁第一次开始正儿八经地做饭、洗衣服。妈妈走之前给她留了500块钱，每到周末，她就去超市看看有什么打折的东西，再买一点点水果和零食，给放学早的弟弟先垫垫肚子。
　　她感觉自己像个小大人，有点骄傲。
　　长大似乎是一瞬间的事。从前总是觉得六点半起床很困难，但现在她能很轻松地早起，跑一条街去买一块五两个的大包子，然后再回家叫弟弟起床，和弟弟一起上学。
　　她的长大也体现在学习上。
　　在家的时候，闻霁要做饭、做家务、检查弟弟的作业，虽然弟弟也会帮忙，但她写作业的时间仍然被压缩，只能充分利用在学校的时间。
　　她上课不再走神，下课后，除了贺春迟上体育课的那两节课间，她也不再乱晃或者跟温璐聊天。
　　她想，她一定要好好读书，把弟弟带好。
　　她真切体会到妈妈操持一个家有多不容易，所以她想做得更好一点。
　　她也做到了。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闻霁考了年级42名。
　　原来考前50也没有那么难，闻霁走进第一考场的时候心想。
　　她的位置靠后，只要往左前方稍稍抬头，就能不动声色地看到贺春迟。
　　他好像又长高了，也更瘦了。肩胛骨把薄薄的校服撑起，衣领翻折，露出颈侧的那颗痣。做题的时候很专注，握着笔的手指骨节分明，额前有一点碎发，但不会挡住他那双漂亮的眼睛，说不出的好看。
　　贺春迟考完会主动来找闻霁说话，问她准备汉字听写大会的情况。
　　对，汉字听写大会，全校选拔5个人，闻霁是那五分之一。
　　“没怎么准备，就没事的时候翻翻字典，每天中午去逸夫楼培训一下，回家看看央视的汉字听写大会的重播。”
　　“加油，为我们学校拿个冠军回来。对了，你上次在□□不是要问我数学题吗？怎么后来没回了？”
　　闻霁想起来了，是寒假那次。
　　“后来自己想出来了。”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上次下线后一直没用电脑，不知道你回我了。”
　　贺春迟点点头，不甚在意的样子。考试铃响，起身回了座位。
　　成绩变好了以后仿佛世界都和颜悦色起来。
　　爸爸妈妈会在电话里毫不吝啬地夸她；弟弟会把她写进作文，说“我有一个很厉害的姐姐。”；从前只有语文老师关注她，现在班主任也更关心她了；有更多的同学来问她题，体育课解散后邀请她一起玩；就连喜欢的人，也会主动找她。
　　原来所有的善意都是明码标价。
　　曾经因为段白亭的原因她很讨厌被别人关注，但她现在忽然觉得，成为焦点的感觉，其实也还不错。

　　闻霁的成绩没那么稳定，大部分时候还在年级80名左右徘徊，偶尔能擦边进一考场。
　　汉字听写大会她坚持到了县里的决赛，倒数第二轮，对阵的是一个乡镇中学的女生，胶着了半个多小时，最终败下阵来。
　　那个女生叫黎昼，是那届汉字听写大会县里的冠军。
　　而且，是进入决赛的人里，唯一一个来自乡镇的。

　　生活还是按部就班地过。闻霁仍然是每周固定蹲点贺春迟的体育课、上课、写作业。她给自己定了目标，要进县一中的火箭班。按照诚县中学以往的录取情况，中考时要考进年级前20才有希望。
　　但初三开学，班主任在班上发布了一个消息。
　　市重点今年会来诚县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