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语者》经纬渡

7、书

　　小妞第一次接触的书应该是个童话故事吧，小妞不记得，在老马的回忆里，那时候小妞不认识字，但听过一次之后，居然能像模像样地给老牛的学生一个字一个字点着读完了那个故事。而在小妞的记忆中，只有大家都在笑，那个笑好像有点好看，有个姐姐在弹一架湘色的简易的钢琴。
　　在往后，老牛开始给小妞订杂志了，《童话世界》、还有一些漫画、学报，去县城、市里的话，老牛会带小妞去书店、书城，可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吧，可以尽情地看，但买的话只买最需要的，小妞是懂得的，老牛是个觉得带学生补课是件昧良心害人的事，所以自然是囊中羞涩。而且为了小妞能更好的读书，老马在经历下岗浪潮的洗刷之后，也放弃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即将转正的工作，老牛的微薄薪水维持这个小家已是勉勉强强，更何况，作为大家庭里的顶梁柱，老牛作为小村庄里出来第一个不用面朝土地的大学生，他肩上的担子与大山的重量是小妞想象不出来的。
　　在老马爹与老牛爹相继不能自理之后，小妞开始看见老马当年为什么选择老牛的原因了，尽管在老马打死都不承认的控诉中，老牛一无所有的骗了她，老牛死乞白赖地痛哭流涕地在紧闭的大门外守候了一晚上，老牛说要当老马的挑夫，在小妞听来有点儿程门立雪的既视感，但又觉着这可不又有点骚扰的感觉吗。老马说要不是看在瞎了眼的小妞祖祖上来就递上一双布鞋，说了一句“你就是我孙媳妇了”，她可还犹豫徘徊。后来，老马又说她主要还是看上老牛老实踏实。
　　矛盾与统一的论述，最开始小妞应该从老马身上得到启蒙吧。在老马的控诉中老牛是木讷且不善言辞，非常重要的一点不解风情，在小妞的记忆力俩人经常冷战，小妞在中间一会左一会右，像极了那个叫做墙头草的坏人。所以小妞很多时候会觉着没有了小妞，应该会不一样吧。后来读了《围城》之后，小妞觉得如果老马跟老牛不会困在婚姻的围城里，但也许会困在其他什么围城里。
　　再后来，在缓缓流逝的时间里不经意间小妞会想起为什么要读书？是因为看到湖面波光粼粼，微漾泛满心底，而不是只能说一句哇，这湖真美，超极美，超级超级美。文字给人以美的享受，可以抚慰心灵烫平苦难留下的褶皱，无光乎金钱与权利，而是敬畏这无价之明月清风。也会想起朋友替他妹妹问读不下去书了，为什么还要读书？小妞想大抵读书可以给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提供更宽广的选择，亦或许普通人最最容易得到的看世界的机会。见识过的世界，读过的书与走过的路都会在慢慢酝酿美好，小妞猜想最终都会变成一坛佳酿，抿一小口会醉了桃花仙人。
　　听雨时，小妞会想起“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也会想起“沉醉不知归路”，还会想起“斜风细雨不须归”，尽管上一句是什么，下一句是什么，谁写，什么朝代，如何翻译，小妞不记得了，但很多瞬间那些曾经在早读时、威逼利诱下读过、背过，或者是自己在课余时间悄悄看过的句子，某个情景中会在脑海中微微泛起涟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帮助小妞漠视其他人对贫穷的诧异又或许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同情，小妞在书里寻找一个答案。
　　知识改变命运，但什么是命运。改变仅仅是指从物资匮乏到物质富足吗？显然老牛不这么认为啊，但老牛还是希望小妞变成一个有钱人，小妞不懂，相当长的时间里小妞拒绝去懂得。后来，小妞尝试去尊重，就像尊重生物的多样性一样，尊重生命的多样性。因为小妞希望自己也被尊重，小妞认识到就像那句“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一样，世界上也没两个相同的小妞，没有人能全然经历过他人的人生，自然也没有办法全然去理解另一个人。这个时候小妞会庆幸自己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从而有效控制了诸多不经思考脱口而出的评论。这或许就是老牛在老马眼里不善言辞的原因，因为老牛经常说少说话多做事，每个人见过的世界、吃过的饭、读过的书都是不一样的，很多时候站在自己有限的认知里去评论别人是片面的，不经意间会伤害到别人。
　　小妞在书里看到过一个故事，一个怀揣梦想的孩子靠一句“唯有心静如水，方能气贯长虹”去了心心念念的未名湖畔，小妞很喜欢这句话的感觉，虽然小妞当时不知道自己想去往何处，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想从事什么样的职业，想过怎样的人生。但这句话陪伴了小妞三年，三年里小妞努力，努力再努力，但或许冥冥之中有点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