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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调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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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没有,”谢安鹤矢口否认,“俗话说有备无患,打工人要——”
“要靠法律保护自己!”姜寒烟抢过话茬,总是冷淡慵懒的声音,调都高了一度。
一龙一人之间的惺惺相惜都快溢出来了。
季渡离抽了抽嘴角,看着自家装都懒得装,却还要狡辩的组员,恨不得扯着他的衣领质问他,
咱局里到底怎么你了,要你把劳动法都给翻烂成这样?
能不能给他这个当局长的留点面子!
别看这地方破烂不堪,但在场的那个不是两界管理领导层,这么给他拆台合适吗?
啊?就问问合不合适!
但现实里他只能沉默着没收这本随意一碰就掉书皮的劳动法,一眼都不想多看这糟心组员。
但这事显然还没完。
季渡离看着踩在劳动法上不肯挪步的乌鸦,不解道:“鸦族长也想看看?”
乌鸦嘶哑难听地叫了一声,低沉男声里是止不住的怒意,
“我且问你,小龙王如今官居何位?”
季渡离顿了顿,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一切,仍有些不明所以道:“我市气象局灾害防御中心主任?”
乌鸦哼笑一声,“我道这小龙王来人界历练多年怎不见半点长进,却原来是来给你们人类当奴才来了。”
浅紫色雾气不断腾升,他只留下一句算不得好听的话就不见了踪影。
“不愧是人类,几经换代后竟还是这幅熟悉嘴脸,罢了,本王只当是历史重演,再去取一回利息。”
姜寒烟听出他话里的狠厉,狠狠皱起眉。
哪怕已经跟鸦云皋认识那么久,甚至还跟他合作勘破好几起案子了,姜寒烟还是感觉自己完全看不懂他。
五百年前莫名其妙出现在她面前,自己都满身伤痕了也要拼死拦下她面前的敌人,帮她逃离灵界。
等她好不容易有能力回到灵界,想报答他时,他又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她搬离灵界。
灵界五方共治,姜寒烟当时想过稽查局会阻拦她,想过龙族那群被打蔫了的老家伙们会联合他族给她使绊子。
但就是没想过鸦云皋会阻止她。
“当年你帮我逃离灵界过,如今又为何要拦我?”她当时压下气愤,迷茫又认真地问他。
鸦云皋不再是初见时那般羽翼凋零,狼狈不堪,他脸上挂起一如现在的散漫笑容。
他说:“因为我答应过别人,不能让你去人界当个人类。”
她以为他是两相权衡后倒向了龙族那群不死心的老家伙,失望的同时,只将自己积攒的半身身家分给他,彻底还清他的恩情。
“下次谈判,你若再敢阻拦,本王不介意收藏品里多一双乌鸦羽翼。”
鸦云皋没被她的冷漠吓到,反而笑容肆意地拦下她,语气轻浮,“如果龙王大人能答应我举族搬迁,那我定然不会再阻拦。”
姜寒烟想原来这就是龙族勾结他的目的,怒火与难过席卷而来,致使她一秒都不愿再待,银白色龙爪带着破空声袭击而去。
那是她打过最酣畅淋漓的一架,也是毁坏山头最多的一架。
但当时她没能打赢,又实在不放心独自在人界等她的小熊猫,对上他这奇葩但不是不能做到的唯一要求,只能咬牙应了下来。
直到后来她搬迁时,他托人带来了乔迁礼,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话语下算得上温和的关心。
他送来的信上说:“孤木难支,龙族不只是累赘,更多会是你在人类世界的后台,别丢了它。”
他还说:“人类短寿又脆弱,但人心险恶从不是一句空话,莫要轻视人类,更不要自傲自身能力。”
最后他说:“人间朝堂诡谲多变,但也是少有的历练场所,务必多听多练,但不必事事以人类为先,唯盼龙王终成龙王。”
姜寒烟不想承认自己是听他的话才这般努力在气象局工作。
可显然,她还是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现在也一样,她能察觉他对她的关心和教导,也能猜到有什么她不了解的事情发生才导致有古怪疯子之称的乌鸦为她做这些。
可,她不懂……
当然,才刚过三十的季局长和他组里不过二十五六的组员也不懂。
看着还傻站在这里研究指纹的季渡离,阿顿无语道:
“季局,你如果现在赶去救驾应该还来得及,不然人类世界又要变天了。”
谢安鹤、季渡离:“?”
“书公,时代变了,封建帝制早八百年就亡了。”谢安鹤试图科普道。
阿顿觉得自己能提醒一句已经是仁至义尽,面对这时傻时聪明的倔驴,他淡漠回了句,“哦。”
就不再理会他们。
倒是阿墨惦记着幼崽之中有两位人类,耐心解释道:
“看到鸦族长那半截红羽没? 那是以前他屠杀皇族和世家的罪罚,到现在都还没还清,现在他大概是去给自己增加另一片红羽去了。”
季渡离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惊怒交加:“荒唐?! 难道他不怕天道降下……”雷罚。
看着书灵们“你觉得呢”的眼神,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该死!”季渡离跟鸦云皋打交过,自然知道他疯起来有多危险。
更何况,他总觉得他来人界这段时间从没用过全力。
看着快步离去的两人,姜寒烟只觉得脑子里混乱的厉害。
怎么会有精怪敢屠杀人类?!
人类又怎么敢继续找这只精怪前来调查案件?!
还有那只带有法则之力的合成怪,他们不是应该讨论一下接下来的调查方案吗?!
眼看着砸下鱼雷的两位书灵手拉手,一副准备离开的架势,姜寒烟下意识将人拦了下来。
但对上两双同样迷惑的眼神,她张张嘴,竟然不知道该从哪个问题开始问起。
最后,她垂下眉眼,冷淡开口,问了当下最想知道的问题,“书公能告诉我,乌鸦为什么屠杀皇族吗?”
阿墨抬头看向她那双熟悉又陌生的金色竖瞳,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不忍心告诉她。
“你可知自己的身世?”阿顿问道。
姜寒烟抿了抿嘴,冷艳的脸上因为这个话题覆上厚厚的冰霜。
空气徒然沉默了下来。
过了几息,她才低低应了一句,
“但我想你知道的身世应该跟我们知道的有些出入。”阿顿叹道。
其实只要是存在已久的族群,哪家没有点破事呢?
这些各家琐事又何至于被时间法则记载下来,让书灵族知晓呢?
单说龙族这位,也不过是起凄婉又有些老套的爱情故事,但偏偏扯进了当今两族族长,这才被记录在册。
“灵界纷扰与人界无异,龙族当年究竟如何,我们也不得而知,但只一点,你父亲并不是潜逃至人界兴风作浪的歹徒,你母亲也不是不知名节,与人厮混的浪□□子。”
“竹隐寒烟,宁静悠远,这是你名字的由来。”
那年,龙潜川升任为户部主事,虽不过是个六品小官,但也手握实权,他又刚喜得千金,不论怎么看,那时都能算得上春风得意。
他确实是高兴的,因为在户部能做的事情比他身为县令时做得还多,他能护更多的人,能为这天下百姓谋更多的生路。
一年,两年,三年……
三年时间,龙潜川从户部主事变成了国师。
这三年,他所做之事桩桩件件拉出来都足够名垂青史,但偏偏身边人总在告诉他还不够。
他们总说还有百姓在受苦,
他们总说还有子民在哀嚎……
龙潜川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但在皇帝多疑的猜忌下,在朝臣们冷漠的催促下,他还是将全部人的责任背在了身上。
“龙王剖珠求白首,悔恨不得屠满城。”阿顿讽刺又不屑的念道,“龙潜川剖珠是为了守护人类,最终不但死在了人类手中,还被这般编排,实在是可悲可叹。”
知道这件事的精怪们总爱说龙潜川能跟鸦云皋结为兄弟都是有原因的。
生剖龙珠,可不就是只有疯子才会干的事?
何况,这剖珠还是为了守护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类。
后来的精怪们骂他疯,笑他傻。
当时的乌鸦自然一样,他想狠狠责骂这条疯魔了的龙,想杀光那些该死的人类。
但那时候,鸦云皋来不及做这些,他不敢停歇地穿梭在灵界各地,断了羽翼,瞎了眼睛,甚至回到了那让他感到窒息的族群,只为了能为自己义兄求到救命灵药。
后来,他的义兄保住了。
但他成了短寿又脆弱的人类。
没了通天本领的他,很快就死在了朝堂风波之下。
临死之际,他都没办法理清楚自己到底是因何而死,但他自我的灵魂也终于在混沌重压下清醒了过来。
他最后一次露出笑容,一如捡到湿漉漉的乌鸦那天温和。
“阿弟,龙珠我没有用掉,我要将它送给我的孩子。”他这样说道。
但到了弥留之际,他维持不住笑容,落下泪来,那双开始涣散的眼眸直直看向妻子埋葬的方向。
他说:“我要你答应我,我,我的孩子……绝不能回到这里,成为一个人类。”
“后来,乌鸦为了洗清龙潜川身上莫须有的罪名,化身成人,也入了朝堂……”说到这,阿顿叹息地停了下来。
“然后呢?”姜寒烟掐了掐指尖,压住嗓音里细微的哽咽,追问道。
“诡谲多变的朝堂不是一只刚成年的乌鸦能玩转的,他发现自己没办法用正常方法去破解这个他最想查清的案子,所以他当着下一任皇帝的面,屠杀了与之相关的全部人,为自己的义兄犯了案。”
可人类是天道宠儿这句话从来不是虚言。
屠杀人族,鸦云皋几乎要被降下的雷罚轰到灰飞烟灭。
最后,是龙潜川救了他。
为民造福的龙王大人多年来积攒下的不只是百姓的爱戴,还有天道所认可的功德,兜兜转转下为他保下了他爱护的弟弟。
“那他现在再去屠人,要拿什么抗雷罚?!”姜寒烟突然反应过来,冷着脸转身就走。
她想,她的龙珠来自父亲,那么是否能再救他的弟弟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