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之下》hihiio

7、第 7 章

　　餐厅中间摆放着一张寻常大小的四边餐桌，与宽阔的厨房区域显得不太般配，应该是临时挪用过来的。

　　另外，似乎闻淮的父母提前嘱咐了什么，今天准备的餐食并不是小禾想象中的精致西餐，反而是几道常见的家常菜。

　　闻淮带着小禾落座，让他待在自己身边，转身对望时脸上的笑容略有些讨好——谁让自己忽悠了小禾过来呢。

　　这种安静平和的气氛还没有维持多久，俞夫人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试探性得问：“小禾，你是本地人吗？”

　　闻淮夹菜的手一顿，小禾已经不紧不慢解释着：“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出生在这里。不过，自从我有记忆开始，就生活在这里了。”

　　随后，俞夫人又简单问了一下小禾的生活经历和兴趣爱好，故意忽略了对面的闻淮从微微摇头到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那你怎么想到要和我们闻淮一个姓呀？”果然，客套话没坚持几轮，俞秋就装作不经意般的开口问道。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小禾的神色，那最开始慈善温柔的长辈目光也透露出上位者的审视和商人的谋划。

　　小禾并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冒犯。气场的压制是无形但存在的，当你在面对闻淮父母那样的人时，会不自觉地收起漫不经心和骄傲得意，将性格变得谨慎谦虚起来。

　　不过小禾本身对闻淮有记忆中的滤镜，所以此刻他语气中的认真丝毫不是伪装：“淮哥很优秀，我崇拜他。”

　　闻淮听到这话，小动作停住了片刻，心里有种叫做“美滋滋”的情绪飘过。

　　“诶呀，他吊儿郎当，不务正业，没心没肺的...”听着年轻男孩乖巧直白的夸赞，没有父母会不开心。

　　眼看俞秋马上就要讲述她的育儿经历，闻淮赶紧打断：“妈！”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点，他又赶紧补充：“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说话这么喜欢四字成语。”

　　“我一直都是知性人设。”这样几句问话下来，俞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亮，和开始那种带着礼貌的微笑还是不一样的。

　　吃饭临近尾声，闻淮父亲终于开口：“小禾，你跟我来书房一下。”

　　“好的。”小禾放下碗筷，走到闻淮父亲身边，微微垂头，等着对方动作。

　　心知这一关逃不过，闻淮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目送老父亲。

　　等两人离开后，闻淮立刻搂着母亲往沙发走去，扬扬得意的证明：“怎么样？怎么样！我也算是识人无数，沧海拾珠吧。”

　　“待人处事看着挺冷静的，比你靠谱。”俞秋嫌弃的推开肩膀上的爪子，又有点严肃得说：“但是也不能不了解底细就把公司交给他。我还是觉得你爸有点着急了。”

　　“什么交给？那是聘用！我都领他办好身份证了。”闻淮腻歪得反驳。

　　“反正是个新产业，你们随便搞吧。搞砸了一起算账。”

　　“你说我爸会给小禾安排一个什么职位啊？不能太低吧...”，闻淮摇了摇母亲，委屈得解释：“人家是我介绍来的，要是职位太寒酸了，我多没面子啊...”

　　俞秋给了大儿子一个明显的白眼，没有回答。

　　闻淮刚才那么说是带着玩笑，现在是心里有点没底了，怕老爸真让小禾当个打杂的。

　　“别太低嘛，咱们这家底还养不起一个孩子嘛？”他想了想，有点咬牙切齿地说：“大不了我答应你们回去管理公司。你们让他给我当助理吧，我方便照顾他。”

　　看闻淮的脸色变得像是英勇就义一般，俞秋看他的眼神都带上点不忍，心想：要是训犬师能教出会说话的狗，你爸那天都不至于联系你管理公司。想当初你实习的时候，今天怼老板明天打客户，员工损耗率极高！

　　书房里的气氛比客厅要更严肃，闻淮父亲坐在椅子上，开始检查手里的资料。小禾安静得站在对面。

　　“以前接触过管理类知识吗？”

　　小禾心中诧异：不是找打杂的吗？大公司连闲杂人员都得是工商管理类专业吗？

　　在闻父这类人面前，掩饰或者吹嘘都是没有用的。他低着头，老实得回答道：“没有接触过。其实，我连义务教育也没有完成，一直跟着家里大人自学的。”

　　闻褚抬眼看了看，小禾的神色瞧不出难堪或尴尬。于是继续问道：“闻淮和我说，你有工作经验？”

　　“嗯...我应该是有打工经验吧...”

　　“那你会用电子产品吧？”

　　“我当过前台一类的职位。常见的电子产品和简单的信息技术都是可以的。”

　　闻褚似乎只是走流程一样询问几句，并不算是考核。他点点头，问道：“闻淮刚带你办完身份证，你打算办什么银行卡用来领工资？我帮你准备一下。”

　　“给现金就可以的。”小禾还以为自己要被拒绝了，没想到对方直接就跳转到工资发放的话题。

　　“总经理的工资，现金有点不好拿吧？”闻褚放下资料，神色带了点长者的笑意和调侃。

　　“总经理？我不行的。我怎么可能——”小禾终究是刚成年的孩子，听到这个职位时的震惊根本掩藏不住，连连摆手。

　　“不要紧张”，闻褚将他刚才检查得资料往小禾的方向推了推，“兜底的是我，我都没有紧张。”

　　接着他双手交叉，坐姿也随意起来，说道：“这个公司是收购组合起来的，里面的人员成分很复杂。我不要求你盈利，甚至不需要你为公司接新业务。我只是想找个信任的人把成员规划好，看看谁留谁走。”

　　见小禾虽然不再着急推脱，但眼神里还是带着疑惑，闻褚接着补充道：“说是娱乐公司，其实艺人都有经纪人管着。总经理身边又有助理和法律顾问，常规的业务问题不用担心的。”

　　小禾垂了垂眸，又恢复成半疏离半谨慎的模样，对闻淮父亲说：“我知道自己没有能让您信任的能力。就算有闻淮牵线，但他的看人眼光也不值得您信任至此吧。”说完，他停了几秒，带了点想要迫切确认的心境：“为什么要交给我呢？是因为我——”

　　“是，因为你选择姓闻。”闻褚肯定的打断了他，“我不是说对这个姓氏有占有欲，谁姓我就怀疑谁。只是，闻淮不想和家里有牵扯，我也不想让外界打扰他。我希望以后有人询问你和我的关系，你只要否认，不用解释。或许有点流言的压力，可你的股份我会按照闻家亲信的总经理一样给。”

　　小禾轻轻一笑：淮哥总觉得他自己能顺利在外面从事着喜欢的职业，是因为父母不信任他的经商能力。其实，是他父母一直耐心维护着。

　　闻父暗示的流言压力，是小禾完全不在乎的。他甚至庆幸自己被选择。因为如果是其他人，没准会觊觎或背叛。所以他坚定地回答道：“我不需要股份。工资的话，我也说过没有银行卡，您打给闻淮就可以。”

　　闻褚看得出小禾的坚持，他也实在不会耐心教育孩子，所以就算暂时认同了这个方式，转移话题说道：“公司那边还挺乱的，再加上最近市里有文艺庆典，底下好几个艺人当初都入选了。你什么时候方便上班？”

　　“我明天就去。”

　　“嗯，这是公司资料，拿回去看吧。”

　　闻淮坐在沙发上嚼着水果，就见小禾眼睛湿润，面色通红的捧着一摞材料下楼了。

　　他直接原地起立冲了过去：“怎么，我爸教育你了吗？”然后又对正站在书房门口送客的老父亲开口：“爸，你怎么能打压年轻小孩呢。莫欺少年穷嘛。”

　　小禾赶忙拦住闻淮作大死的言论，解释道：“叔叔说他把公司给我管理，我是太过激动了。闻淮，谢谢你——”

　　“等会”，闻淮伸手停在半空，好一会儿反应过来：“那我呢？”

　　“你继续伸张正义，别熬到莫欺中年穷就行。”闻褚实名制贴脸开大。

　　开车回家的路上，小禾低着头看资料，小身板在副驾驶位置上一晃一晃的。

　　小禾正是青春年纪，经过这段时间在闻淮家里躺平休息，再加上因为不用担心生活开销所以三餐规律且丰富，身形已经比两人刚见面时更加舒展。

　　搭配上新买的服饰，颜值更是不断上涨，现在的他，跟走在大学校园里的学生几乎没有区别了。但是流浪了那么久，不容易长肉，风吹过来，身体在衣服里还是显得空空荡荡。

　　闻淮尽量将车子开的平稳，一边提醒小禾：“别在车上看资料，容易头晕。”

　　“不，我要抓紧看。我明天就要去上班了。”

　　“别紧张，我爸既然选你，肯定因为你有优点。他不会轻易开除你的。”

　　小禾没有接话，反而有点懊恼地看着闻淮：“这些书面资料倒是都能看懂。但是我没有读过大学，要是他们说的专业术语我听不懂怎么办？”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不是总经理么？”闻淮抽空瞥了小禾一眼，故作神秘地说：“我教你怎么当领导。”

　　尽管相处的时日不多，可小禾已经能猜到闻淮教的方法估计跟正经两字不沾边，但依然摆出一副配合聆听的模样。

　　闻淮狡黠一笑：“如果下属说的话你听不懂，你的面部表情也不要有变化，就直直的盯着他。他就会主动换一种说法给你解释。你一直等他解释的版本你能听懂，再点点头就行了。”

　　小禾无奈比了个大拇指，心想自己还是安心看资料吧。

　　第二天，闻淮推着小禾加紧速度出门：“主任早上突然让我和他去见文旅中心的负责人。我们今天得早点出门，先送你去公司。”

　　小禾一边忙不迭地低声应着，一边笨拙地打领带，心情有点紧张：这还是他第一次穿西装。买的时候，闻淮说以后工作肯定有需要穿的时候，但也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两人走到单元楼大门，门外已经停好一辆黑色宾利。一名司机站在附近，对着小禾的方向微微欠身致意，又体贴得打开后座车门，说道：“您好，我是闻总派来接送闻禾经理的。”

　　小禾打量着，这人身上的西装比自己身上的看起来高档多了，居然只是司机而不是助理之类的。

　　闻淮愣在一旁，心想自己当初考上大学都是坐卧铺去的，这待遇差别也太大了。

　　不需要小禾多问，司机已经递过来一张名片：“我姓杨，我从大学毕业以后就在闻家当司机了。我之前不是给闻总本人开车的，所以您可能没见过我。以后，我就是您的司机。”

　　从名片来看，这人已经将近四十岁了。能在闻氏干这么久，业务能力可想而知。昨天在书房，闻淮父亲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没想到各方面都有细致安排。

　　小禾点了点头，看着闻淮，等待的意思很明显。

　　闻淮瞅了瞅杨师傅欲言又止的拒绝，不在意地说：“啊，我，我自己开车去。你好好上班啊。”

　　说完，他已经不想在单元楼门前接受来来往往上班族的好奇心，自己往停车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