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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惜丰年 ...

  •   风吹麦浪,一波倒伏一波复起,潮汐一般涌向田园深处。刘老儿折下一穗放在手心碾了碾,粗糙的指头小心捏起几颗麦粒放进嘴里,略嚼了嚼,满意地点点头。
      刘梨挎只篮子,将田间道旁别人家丢弃的残粒捡起,留着喂小鸡。那群小鸡仔已经换了羽,小小的红冠神气地很,又青哥哥编的柳筐已经住不下它们了。
      想到哥哥,刘梨不由问道:“爹,又青哥该回来了吧?我看庄里好几户人家已经开始割麦,咱家是不是也要准备起来了?”
      “嗯,这几日天好,不管他回不回来咱家都该收麦了。”
      远远跑来一人,边跑跑朝这边挥手,嘴里还嚷嚷着什么,太远听不清。跑近了,喘了两口气才对刘老儿说道:“快!你家……你家又青出事了!”
      刘梨一晚没怎么睡,下午干爹和报信人出去一夜未归,她一直警醒着留意院里动静。昨天在旁只听了个大概,说是又青在工坊里出了什么事,人已被押去了衙门。刘梨不敢告诉干娘,只说爹爹被外村人叫去帮忙收麦,时下农忙,出去做个零活也是常有的事。
      直到上灯,才听到外边隐隐的狗叫。刘梨忙跑出来,见干爹竟是被庄头搀着回家的。刘老儿脸色很不好,庄头把他扶到堂屋坐下,嘱咐刘梨劝干爹进些饭食,能说的方才都说过了,碰上这样的事他也无能为力,看了看一屋的老弱,叹口气,背着手回去了。
      刘梨从灶上端了一直温着的米粥进屋,刘婆早感觉到了气氛不对,追着老头子问出了什么事。
      “你那糊涂的儿啊!”刘老儿刚开口,眼泪也一并流了下来。“前儿工坊来了位客人,拿一对金镯说要重新打个式样。本来这事轮不着他个学徒,偏那天工坊里只他一人在,聊好了样式,客人说去车里再拿几件金饰打在一起,就把镯子留在柜上出去了。错就错在不该让镯子离了本主,那客人回来后非说镯子不对,拿钳子铰了,只外面一层是金皮,里面竟然是包铜的!”刘婆瞪大了浑浊的眼,“那可怎么办?”“怎么办?那客非说是又青见财起意,调换了金镯子,让咱家又青赔!”缓了缓续道:“一只金镯子一两左右,一对儿可是二两的金子,那就是一百多两的银子呀。”“一百两?他这不是坑人吗,这、这不得去衙门,让太爷给咱做主啊!”刘老儿说到此再不作声,只一个劲叹气。
      刘婆推推他,“老头子你别只顾叹气,我儿又青不是贪婪不义之人,你去衙门找太爷好好说清楚,还我家又青清白。”刘老儿抬头望着老伴,扶住她手臂,许久才开口道:“去了。又青当时和那客人就去了衙门,可县太爷不辨是非,上来就一顿杀威棒……我使了钱去狱里探望,可怜我家又青,那身上……竟没一块好皮肉。”刘梨听得心惊肉跳,刘婆闻言更是眼一翻便向后栽去。忙扶到床上躺好,又是掐人中又是揉心窝,好一阵才缓醒过来,无神的眼睛只是流泪。
      刘梨在床边服侍了一夜,一家人又是一晚不得安歇,早上俱是面色灰败。几日没好好吃饭,刘老儿胡乱就合一口,说筹钱就出门去了。刘婆坐在床上,眼神空洞,嘴里只喃喃喊着:“又青……二娘……”刘梨给她灌米粥,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小柳儿来过一次,看刘婆这样,红着眼圈道:“刘婆这般像极了二娘去时的样子。我那时小,还记得刘婆眼睛原本是好的,二娘一走,她便哭坏了眼睛。可怜又青哥哥,半大的小子,家里家外不得不操持起来。”想到爹爹说又青如今下了大狱,小柳儿也不再掩饰,痛心地哭了起来。“好了好了,原本是想你来劝劝刘婆,怎的自己倒先哭个不住。”好不容易劝走了她,刘梨倚坐到干娘身边。刚才强撑着劝慰小柳儿,其实自己心底更是哀痛不止。刘婆这个样儿,让她想起外婆最后的时光,也是这般亲眷不分、水米不进,口中只念叨故去的女儿丈夫。病中的人糊涂不清,清醒的人只会更痛苦,看着亲人慢慢失去生命力却无能为力,对活下来的人最是折磨。
      天擦黑的时候刘老儿回来了,也不进屋,坐在井台边唉声叹气。刘梨知道定是没筹措到钱,一百两银子,那是庄户人一辈子都不敢奢想的数字。
      “爹。”
      刘老儿抬头,看着站在门边怯生生的女儿。老天垂怜,又给了他们夫妇一个女儿,眼看日子要好起来了,又塌了天!
      “梨儿别担忧,明天我去把那几块地卖了,其他的再想办法。家里有我呢,你和娘好好的啊。”
      刘梨别过脸,悄悄擦了擦眼泪。回到房中枯坐,夜鸦微鸣,刘梨一惊,忽然想到什么,觉得或许是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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