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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二十八 晴雨无常 ...

  •   料场上已收拾妥当,刘梨的松针也被晾在了檐下,一簇簇针尖凝着水珠,圆润可爱。
      “刘姑娘放心吧,没淋着雨,天色一变我就给你收了。”
      “谢谢大林哥。”得了谢的大林咧开嘴,刚想上前说话,一把被人拽了个趔趄。
      “刘梨,坊主找你,这就过去。”刘梨应声而去。
      大林看着人走远,好不容易搭讪的机会丢了,冲坏事的易全道:“都说你全哥机敏,我看你是没点眼力见,没瞧我和刘姑娘聊着吗?”
      易全拍拍他脑门,“大林啊,哥哥帮你呢。你小子什么心思我不知道?平时没少献殷勤,人家理你了吗?”
      “没理我也没理别人啊,我瞧她对我挺客气的。待俺循序渐进,慢慢缠磨,总有一天水滴石穿、水到渠成。”大林眉飞色舞,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易全冷笑,“学两个新词还给我拽上文了,我劝你早歇了这份心,那丫头不是你肖想的。”大林并非愚钝,听易全的话似乎别有深意,想着他常在东家、坊主跟前行走,怕是瞧出些什么,要再打听,易全冷着脸忙自己的去了。
      廊下水挑子噗噗冒着热气,蒸汽不耐烦地将壶盖顶了起来。刘梨忙拿巾子裹住提梁,提着茶壶进屋。堂内周坊主正埋首书案,刘梨不作声,往他茶碗里兑了些热茶。
      周坊主眼皮撩了撩,写完最后一字,搁下笔,“在坊里待的可习惯?”
      “蒙坊主照拂,刘梨适应的很好。”
      端起茶碗,周坊主看看侍立的女子,脸色红润,不似初见时的委顿,想来是好的。“东家要在西岭长住,从今儿起,你去草庐伺候。”
      刘梨刚才一路猜测坊主找自己何事,听言立马回复道:“还请坊主委派别人,刘梨愚钝,伺候不了东家。”
      往常东家在坊里住,并不特意另找人服侍,方才程锏来过,要他安排个“会做事”、“懂规矩”的丫鬟。会做事的倒是能挑出几个,可论懂宅门里伺候主子们的规矩,也就从府里出来的刘梨了。“刘梨那丫头倒是堪用,但她之前犯了错被赶出来的,到主子跟前怕爷们不喜。”程锏万年不变的脸色,说道:“事急从权,就她吧。”
      撇了撇茶叶,周坊主对刘梨道:“这事由不得你我,配料房那儿我自会安排,别的你一概不用管,以后就在六尘草庐听差遣吧。”
      当初约法三章不许靠近的草庐,如今倒是对她敞开大门。这会草庐里静悄悄的,没一点声息,想来无人。
      石阶上落了些竹叶,洇了雨水沾在青石板上,斑驳一片。角落里一柄大笤帚,刘梨抡起来就扫,落叶卷着泥水飞溅,多少有点发泄的意味。
      “你在山上吃了什么,怎养了这一身蛮力?”
      刘梨“啊”的一声扔了笤帚,“程锏!你做什么吓唬我?!”
      “你这丫头恶人先告状,扫个地溅我一身的泥点子,我还没说什么,你倒先嚷嚷起来。”刘梨抚抚心口,看他衣摆下面确实沾上不少泥点。“幸好是深色的衣裳,脱下来我给你洗洗,只是以后别这么悄么声地吓人了。”
      “刘姑娘是来伺候二爷的,我可不敢劳动你。”
      “我瞧你和杜二爷亲如兄弟,给你洗件衣裳值不当什么。”
      程锏掸掸下摆,“我虽脱了奴籍,还当恪守本分,二爷待下亲厚,我却不能张狂僭越。”
      “脱了奴籍……”看程锏要走,刘梨忙跟上,小心问道:“程大哥,你是怎么脱的籍?”
      程锏步履不停,“自是主子高兴,赏的恩典。”说着进了自己那屋。
      刘梨撑着笤帚立在他门外,还想细问,又怕问得紧了程锏生疑,转口道:“程大哥,你把外裳脱下来,我给你洗洗。”里面没动静。
      “你脱下来啊。”
      “脱什么?”身后冷不丁响起声音,刘梨撒开笤帚,紧紧抚着心口,这主仆二人都是猫转世吗?走路一点声响没有!
      杜淮琤长身而立,居高临下盯着刘梨,大有她不解释不罢休的意思。“脱外裳,我给程大哥洗洗。”刘梨喏喏道。
      恰好程锏打开门,手里是刚换下的外裳,上面赫然几个泥印。“那么爱洗东西,一并将我的寝具洗了。”
      “坊里清苦,拢共这一套新寝具,前几日刚换的,况且这两日阴晴不定,洗了怕是不能及时干。”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声,刘梨恨自己没出息,对着杜淮琤总是有难以名状的惧怕。他只消一眼,就让她没了底气。
      这女人明明刚才和程锏还神色自若,面对自己总是低着头。杜淮琤以为崖壁一叙两人该熟络些,可她仍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不得有些气闷,连带看程锏也不顺眼了。“哼”了一声大步朝外走,程锏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胡乱把衣裳往门后一塞,急急跟上。
      果然没干透。
      这当主子的就是肆意折腾人,刘梨依言拆洗被褥,到晚上还是没干透。翻出冬日用的熏笼,找易全寻摸来少许银炭,一点点地将被褥烘干。山间夜里湿冷,这点子炭熏蒸出一个煦暖的空间。刘梨今儿起得早,整日没怎么歇息,这会子倚着熏笼,眼皮就有点打架。朦胧间好像伍子骥就在身边,舍不得醒来。
      女子抱着他的被褥,脸上带着迷蒙满足的笑。红唇潋滟,蛊惑人心。杜淮琤鬼使神差地靠近,描摹着她的每一寸。他少时也算个纨绔,场面上应酬,少不得流连秦楼楚馆处。看遍吴王苑内花,从未有哪个女子让他这般心意散乱过。她一定是给他下了蛊,用她的天真无辜,用她的倔强隐忍,给他下了蛊。偏不许自己陷进去,这女人有太多的谜团,他看不明、辨不清,他不容自己懈怠,化在温柔乡里。偏又暗示程锏将她找来,缚在身边。杜淮琤,你变得自己都看不懂了。
      女子嘤咛一声,转醒过来。书案上一盏油灯,映着杜淮琤半张脸,眉若墨画,鬓如刀裁,双眼看着书卷,头也不抬道:“醒了?”
      “是,不小心盹着了。”刘梨忙坐正了答道。
      杜淮琤没再言语,余光看到她把他的被面贴在脸颊试了试,耳朵忽然就泛了红。灯火晦暗,还好没旁人发现。
      刘梨铺好了床,回头看他还捧着那卷书坐着,姿势不变,行过礼退下。房里一丝若有似无的广藿香气,随着她离去渐渐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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