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可是冬日的暖阳》方树

4、生死边缘

　　第四章生死边缘

　　抢救室的灯亮了整整三个小时。夏暖阳站在走廊里，还穿着那件晚礼服，妆容已经花得不成样子。她的手指紧紧扣着墙壁，指节发白，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夏志诚站在女儿身后，看着她瘦弱的背影。二十年前，他选择独自承担商业诽谤的责任离开，为的就是保护妻女。可是现在，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没能陪伴妻子对抗病魔，没能保护女儿免受欺骗。

　　"爸。"夏暖阳突然开口，声音沙哑，"那些年，是你每天送来的山药汤吗？"

　　夏志诚的眼眶瞬间湿润："是。你妈妈最爱喝山药汤，我...我怕她会想念这个味道。"

　　"为什么不认我们？"她终于转过身，泪水无声滑落，"这二十年，我们好想你。"

　　夏志诚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却化作一声叹息。他该如何解释，当年那场针对他的商业诽谤有多么险恶？如果他不选择默默离开，承担所有骂名，妻女就会成为别人报复的目标。

　　"对不起。"他最终只说出这三个字，声音哽咽。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方健走出来，白大褂上还带着血迹。他的脸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看起来比病人还要虚弱。

　　"方主任！"夏暖阳冲上前。

　　方健深吸一口气："暂时稳定了，但..."他的话没说完，突然捂住胸口，身子一晃。

　　"小心！"夏志诚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没事。"方健勉强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化验单，"这是最新的检查结果。癌细胞已经扩散到重要器官，即使是最好的治疗方案..."

　　"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夏暖阳打断他，声音带着哭腔，"我可以去借钱，可以卖房子，可以..."

　　"夏小姐。"方健轻声唤她，就像二十年前在话剧舞台后面，他想叫住那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一样，"有些事，不是钱能解决的。"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刺穿了夏暖阳最后的防线。她终于崩溃，瘫软在地上。所有的坚强、所有的完美伪装，在生死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夏志诚蹲下来，轻轻抱住女儿。这是二十年来，他第一次能这样光明正大地安慰自己的孩子。

　　"让我...让我见见妈妈。"夏暖阳抽泣着说。

　　病房里，宋美云静静躺在床上，面容安详。仪器的滴答声显得格外刺耳。方健站在一旁检查各项指标，但他的手一直按在胸口，脸色越来越差。

　　"方主任，您也该休息了。"护士小声提醒。

　　他摇摇头，继续专注地盯着监护仪。作为一个医生，他深知自己的心脏情况同样危险。但此刻，他宁愿燃烧最后一点生命，也要守护这个他爱了二十年的女孩。

　　夏暖阳握着母亲的手，轻声说着儿时的故事。她讲起那场未完成的话剧，讲起每一个被思念填满的日日夜夜。泪水滴在母亲的手背上，却换不回一丝清醒。

　　窗外的天空渐渐发亮，晨光洒进病房。一夜未眠的人们依然在坚守，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伤痛和遗憾，却都在用尽全力守护着彼此。

　　就在这时，监护仪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警报。心电图的线条剧烈波动，然后一点点变得平缓。宋美云的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暖阳..."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听见了。

　　"妈！"夏暖阳扑过去。

　　"别哭。"宋美云微笑着，用尽最后的力气，"你要记住，人生虽苦，但请一定要笑着走下去。就像你的笔名一样——浅笑。"

　　方健突然转过身，捂着胸口冲出病房。他的心脏疼得几乎要裂开，但比起身体的疼痛，心灵的煎熬更让他难以承受。

　　医院走廊的尽头，方健靠在窗边，大口喘息。晨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苍白的脸上，映照出一道道深深的倦痕。他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瓶，手抖得几乎拿不稳。

　　"方主任！"护士小林快步跑来，"您的心电图报告出来了，情况很不乐观，必须立即住院治疗。"

　　方健摆摆手："不急，先等宋老师度过危险期。"他努力站直身体，想要回到病房，却被一阵剧烈的心绞痛击倒。

　　"砰"的一声，药瓶掉在地上，白色的药片散落一地。就在他即将跌倒的瞬间，一双手稳稳扶住了他。

　　"够了。"夏志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也是医生，应该明白自己的情况。"

　　方健抬头，看到夏志诚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是啊，作为一个过来人，他太懂这种无能为力的痛苦。二十年前，夏志诚选择独自承担一切，默默守护。而现在，他方健又何尝不是在做着同样的事？

　　"叫担架！"夏志诚对护士喊道，"立刻安排住院。"

　　"不...我还得照顾宋老师..."方健挣扎着要起来。

　　"宋老师有我们照顾。"夏志诚的声音异常坚定，"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好自己。暖阳她...还需要你。"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击中了方健最柔软的地方。是啊，如果连自己都倒下了，又怎么能守护那个他爱了二十年的女孩？

　　病房里传来护士的呼喊声："夏小姐，宋老师的各项指标正在好转！"

　　方健勉强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监护仪前。数据显示，宋美云确实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或许这就是生命的奇迹，在绝望中总会出现一线希望。

　　"方主任..."夏暖阳转过头，看到他苍白的脸色，"您怎么了？"

　　"没事。"他挤出一丝微笑，"只是有点累。宋老师已经脱离危险，我先去休息一下。"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生怕自己控制不住那些快要溢出的情感。身后传来夏暖阳关切的声音："方主任要好好休息，等您康复了，我请您吃饭。"

　　这句简单的关心，让方健的眼眶瞬间湿润。他知道，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对话了。根据最新的检查报告，他的心脏功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随时可能发生致命性并发症。

　　但他不后悔。至少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他还能用自己的专业，去守护自己最爱的人。这就够了。

　　夏志诚目送方健被推进急诊室，眼神复杂。他从护士长那里听说了这位医生的故事——原来二十年前，那个在话剧表演时因为害羞而躲在幕后的小男孩，如今成了省内最年轻的心胸外科主任。

　　只是造化弄人，当他终于有勇气面对自己的感情时，生命却开始倒计时。这该是怎样的无奈？夏志诚突然理解了方健的选择——有些爱，注定只能藏在心底，用守护的方式延续。

　　"爸。"夏暖阳走出病房，"方主任他..."

　　"去住院了。"夏志诚轻声说，"他的心脏...情况很不好。"

　　夏暖阳愣住了。她回想起方健平日里的种种异常：时常按住胸口的动作、略显苍白的脸色、还有那些欲言又止的瞬间。原来，他不仅在照顾病人，更是在与生命赛跑。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喃喃自语。

　　夏志诚看着女儿的侧脸，那里写满了心疼和自责。他想告诉她：有些人选择沉默，不是因为懦弱，而是因为爱得太深。就像他当年选择默默离开，方健选择独自承受，都是为了不让心爱的人承担太多。

　　就在这时，夏暖阳的手机响起。是公司打来的：陆世杰已经去警局自首，承认了所有的商业欺诈行为。但与此同时，"暖阳创意"也被牵连其中，所有账户都被冻结。

　　"完了..."夏暖阳的手无力地垂下。

　　这一刻，所有的打击接踵而至：母亲病重、公司危机、方健住院...她感觉自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随时都可能坠入深渊。

　　"别怕。"夏志诚轻轻抱住女儿，"爸爸在这里。这一次，我不会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