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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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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骗盘开新,十分钟后车停在了创利园门口,盘开新没让他开进去。
“谢谢”
恍惚间听到很多年前那样平静的音色,比起以前现在才更像一个大人的声音,邵霜清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看不见伤口,也没有流血,细细密密的阵痛,带着什么一起堵在喉口。
他说不出话来。
盘开新推门下了车。
步子迈的很大,很快消失在了邵霜清看不见的拐角处,邵霜清有些烦躁的抓了下头发拿起手机,胡乱的点了几下后,有些怄气的把手机扔在了一旁。
几分钟后表情又些复杂地拿起手机点开,早就停留在几年前和盘开新寥寥无几聊天页面,盘开新最后发来的两句被他删了。
邵霜清想当做没看见一样,可是没有用,那之后他在没收到过盘开新发来地短信,他就这样很彻底的消失在了邵霜清的世界里。
真的很彻底,除了这几条信息,几通通话记录,什么也没留下,哦不对还有压在他枕头下的几封信......
划了几下聊天界面就到了顶,邵霜清又开始往下划,上上下下重复了几回,他突然发疯一样把手机摔到了副驾驶上。
他不是第一次这样,看着看着他就会摔手机,不是摔在床上,就是摔在沙发上,不管他怎么摔,这手机都没被换过。等自己情绪过了,又会自己捡起手机,蹲在床上或者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自己的双膝之间。一只手还在上下划动着他和盘开新那个聊天页面。
到今天,他真正能留在身边的也只有点。
烦了一会,邵霜清下车蹲着在路边,点了根烟透气。
D栋三楼,灭掉的灯重新亮起,办公室里盘开新刚刚坐下,头有点痛他屈起双指捏着眉心。
红酒后劲上来了,盘开新整个人都像着了火了一样,他喝酒容易上脸,酒精好像只能麻痹的四肢,并不能暂停盘开新大脑的运作。
但就算是只这样也很麻烦了,喝酒果然误事。
这样没法工作,盘开新找到遥控器,把温度调到了19度,倒了一杯冰水醒酒。
七七八八一堆杂事处理完,盘开新上来的酒劲退下去大半。
初创公司,规章制度,人力管理,都没有完善,这些并不是盘开新想管的事。
方少乾虽然是老板,但是基本也不管事,除了重大会议,笼统也没来过几次,今晚饭局之后公司算是也明确的发展方向。
五十多个人的团队,明显跟不上发展的步伐,想着盘开新就掏出了手机,拨了人事立奎的电话。
“喂,哪位?”半晌手机里才传来微哑的声音,明显是没睡醒,盘开新下意识的看了眼时间。
啧,没看时间这个点打电话过去,别人大概以为他有病吧。
对面的人被这一声啧吓的一瞬间清醒了,看了眼手机慌张的说:“运营啊,有什么急事吗?”
“不好意思,没注意看时间。”盘开新有点生硬的开口道歉,
“啊?”吴立奎也有点不习惯,好在盘开新没让这氛围维持太久。
“既然接了,那我长话短说,明天开始招新,要求按之前的定的就可以。”盘开新顿了一下“要速度,熟手。”
吴立奎不知道有没有听清,下意识的点头“嗯嗯好。”
挂了电话,盘开新才觉的头被空调吹的,一阵一阵的痛。
下了楼,深夜三点的产业园也隐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几盏泛黄的路灯,照清的不是路。
灯下盘开新步伐有些不稳,他盯着踩在脚下的影子,突然想起了邵霜清大学时写给他的那段话。
“我坐在路口看风景,凉风吹湿了灯下的心情,没有月牙,没有一朵盛开的花,折弯了腰的影子,我没能拉直它。”
那时没有时间多想,今天突然出现在盘开新面前的人,让那段回忆就像,春日的细雨伴着柔风,催着地底的种子发芽。
“答”
屋顶的水从天花板拼接的地方浸进来,凝成一滴不小的水珠。
饶是盘开新还没有睡着,也还是被这滴砸在额心的水激得浑身一颤。
乍然睁开眼,盯着屋顶又重新凝聚起来的水珠。
昏暗的房间里水珠在反着光。
在水再次滴下来的一瞬,盘开新用掌心挡住了瞄准额心的水,一丝凉意从掌中开始蔓延。
屋里没有窗帘,床前的这扇窗几乎占据了半面墙。
屋外的樟树被风刮的摇摆不定,隔着绿色的玻璃看活像一群鬼在乱舞。
今年的冬天难捱。
白天的一场冬雨下到现在,屋里才开始滴雨。他想,中午盖上去塑料薄膜有用。
盘开新侧身避开漏水的位置,在那里放了件衣服吸水。
“哥”盘楷韵往盘开新怀里蹭,说:“我有点冷。”
“嗯”
盘开新把盘楷韵又往怀里揽紧了一点“入冬开始变冷了,把脚放哥腿上来就不冷了。”
说完盘开新又起身给三位崽崽把被子压紧。
盘家穷,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
井头镇,这里不是什么特别贫困的大山区。自建的小别墅并不少见,像他家这样只有三间小平房的人家,倒是稀罕。
为什么穷?
盘开新他爸盘建云操着一口土话这样说
“各人有各人滴命,都是命啊。”
是命么?
这谁知道呢。
第二天他爸问他:“寒假你想不想去打寒假工啊?”
说是寒假工,其实学校都还没放假呢,盘建云就是看他也到年纪了,想让他年底赚点钱回来过年。
盘开新自小就跟他爸没什么话说,此刻也只是在屋顶边重新铺着塑料膜,边不轻不重的说了声可以。
“欸!爸就知道你懂事!”
盘开新一个16岁的破小孩,拿着两件旧衣裳,搭着邻居大婶家儿子的车,踉踉跄跄挤进这座城市。
没时间观赏林立的高楼,一头就扎进了工厂。
这里的冬天很舒服,穿着短袖也可以出门,像盘开新这样穿着长袖毛衣也不会有人看你。
这里的人都很忙碌,盘开新也一样。
来到这里的第十一天,盘开新在那里遇见了个人。
十一点盘开新才走出车间,在楼梯上就看见了,正一个人在打篮球的邵霜清。
整个工业园没几盏路灯,一半都装在了这篮球场边上,夜里这篮球场像个舞台一样格外的耀眼。
篮球场是为办公室的人而修的,车间要是有人想打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车间上班的人堪堪是白日里上班就已经足够劳累,根本就没有精力在篮球场上挥霍一场。
这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半夜还有力气打篮球。
大概是这个年纪的人都容易饿,盘开新去便利店泡了碗泡面,坐在篮球场外的草坪上吃。
吃两口就抬头看一眼篮球场上的人。
盘开新不知道,这样的注视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有多明显。
再一次低头吃面的时候篮球场上没了声音,盘开新嘴里的面还没咬断,想看下篮球场上的人,抬头就和邵霜清四目相对。
盘开新:“......”
盘开新就当没看见一样,低头吃完了那口面,还喝了口汤。
邵霜清见他无视自己也不恼,带着笑说:“你要不要跟我打一场?”
盘开新喝光了汤起身将碗丢进了垃圾桶里,说:“不会。”
“不会?”邵霜清显然是没信。
“嗯。”
邵霜清一胳膊搭在了盘开新的肩上,用着力带着盘开新往篮球上走,“不会有什么难,我教你!”
邵霜清看着要比盘开新高了半个头,很轻易的就把盘开新带到了场上。
邵霜清塞了个篮球在盘开新手上,站在盘开新前面弯着腰一副要阻拦的样子,说:“来过我!”
盘开新手里捧着篮球,望着一脸认真的邵霜清,将手里的球轻轻丢在了一边,咚一声篮球滚到了右侧的围栏上。
其实那个时候,盘开新的性子就能窥见一斑,不想做的事谁也逼不了。
盘开新真的是有些累了,说:“没精力,明天还要上班。”说完头也不回走出了篮球场,很快就隐入了夜色。
那是他们第一见,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
后面很长一段时间盘开新下班,都能看到他一个人穿着短袖在那里打篮球,真的很耀眼,那篮球场像个舞台一样,邵霜清就舞台上唯一一个明亮的,能吸引所有目光的明星。
盘开新经常望着他发呆,倒也没有想什么,只是单纯的觉得好看,谁不喜欢这样发着光的邵霜清呢。
那之后他们心照不宣,谁也不打扰谁,盘开新下班就泡碗面蹲在外面看着邵霜清打篮球,吃完了又顾自回宿舍,从来不上前说话,眼神偶尔对上,他也不避,反而是邵霜清一愣,他看着盘开新又叉了口面在嘴里。好像自己打篮球是他每晚下饭必看的电视节目一样,但节目表演的是什么他又毫不关心。
这里的冬天是不比其他地方寒冷,但现在已过十二月中旬,穿短袖短裤说不冷那都是骗人的。
可这些关盘开新什么事,那天他照例去便利店买了碗泡面,准备回宿舍去,路过篮球场的时候,用余光瞥了眼,没看到人。
盘开新扭头过去,才发现人蹲在一边,手里拿着智能手机像是在接电话。
这时候智能手机已经普及好几年了,盘开新是见过的,他家穷,到现在也还只是台翻盖的按键手机。
隔得有些远,听不清在说什么,盘开新看着邵霜清好像是挺无所谓的样子,大概率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盘开新正准备走呢,就听见邵霜清说:“偷看什么呢?躲那么远。”
从前看邵霜清打篮球,他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地看,这回难得瞄了眼就被他逮到了。
被发现了盘开新也没觉得的尴尬,一副我就问问的神情说:“是你家里人打给你的吗?”
邵霜清被他这一问给问住了像是没想到盘开新会问这个一样。
“是啊,”邵霜清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催我回去呢。”
“哦。”
“......”
盘开新真的只是问问,没有真的想从邵霜清这里问出什么。
“没了?”
“嗯。”
“你站那里半天就为了问这个?”
邵霜清这话说的,就像什么盘开新站那里这么久,有什么图谋一样。
“你好像什么问题特别想让我问?”
得了,这反倒是邵霜清想要他问了。
“......”
“算了,”邵霜清看着盘开新手里那碗面说:“你这面能分我一半吗?我看你天天吃,给我都看馋了。”
“......便利店就在那。”盘开新不吃他那一套。
“没钱,我吃不起。”邵霜清今天赖定他了,免费看了那么多场篮球,他今天怎么也得回点本。
盘开新说不过他,没办法把自己这碗给了邵霜清,又去便利店重新泡了一碗。
这不用回宿舍了,俩人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蹲着,就这么把面嗦完了。
“我以为你不怕冷的”盘开新难得主动开口说话。
“我以为你是真穷,没成想还能给别人买的起一碗面。”
被说中了盘开新也不生气,说话的语气里反而带了点笑:“真穷,要是那天发达了不要忘了我请你吃过一碗泡面。”
或许别人这么说都是开玩笑的,但是邵霜清觉得盘开新是真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记着这碗的情还他点什么。
邵霜清没接他这茬:“看着你还小,到这来打寒假工的吗?”
话是这么说,可现在离放寒假至少还有半个多月呢。
盘开新也不回他的话转而问到:“你呢?你在这又是来做什么的?”盘开新看着邵霜清这样说:“看你一天天这生龙活虎的,也不像个打工的人。”
邵霜清笑了:“你到是学聪明了。”
俩人不过是几面之缘,今天之前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点到为止谁也不正面回答谁的问题。
好像是盘开新猜错了,那通电话之后,他很久都没有,再在下班的时候,见到邵霜清在那个篮球场打过篮球。
习惯真的是件很恐怖的事,明明知道那里已经不会有人在打篮球了,盘开新还是每天都会泡一碗面,蹲着在篮球场外看着篮球场吃完再回到宿舍去。
这样举动其实是有点诡异的,那天他蹲在外面嗦面,背后突然有一只手拍了下他的肩,盘开新回头,原来是车间的阿姨。
“开新,”阿姨朝着盘开新刚刚看的方向看过去,纳闷道:“你看什么呢?”那篮球场上什么都没有。
“没看什么。”盘开新敷衍道。
“是吗?我刚刚老远就看见你,吃一口面抬头看一眼的,还以为有什么东西呢。”
盘开新附和说:“没有,没有。”多一个字盘开新都没说。
“哦好,那吃完早点回去外边还是有点冷的。”不知道这关心是真是假没人愿意去猜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