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个雏》人多不可以

4、第四章

　　门卫室里面开了个窗口，一个保安老大叔缩在逼仄的空间里坐在粗糙掉色红木椅上。红木椅四条腿高度还不一致，为了不让红木椅摇晃底下塞了不少叠起来的长方形纸巾。纸巾已经看不出来曾经的纯白，灰尘铺满其上将纸巾涂成比水泥地还脏的黑色。

　　保安老大叔吹着空调，手里拿着份草稿纸一样的离校登记表兢兢业业让离校学生填写。
　　脚下全是学生网购的快递，填写的都是学校地址。一个个辛勤的快递员陆续把快递全送进保安室里来，还码得整整齐齐。一眼看过去整齐划一、美观大方。

　　保安室外面站着一群准备离校的学生，自觉排成一排一个个登记。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很轻松，仿佛是离开笼子向外腾飞展翅的离笼之鸟，即将自由遨翔。连因病请假的学生都感觉病情减轻不少。

　　随着时间推移，很多学生登记完脚步轻快离开学校，但昭错以及他背上的昭对还未离校。
　　是的，昭错还没离开学校。
　　他背着昭对跑了高三6、4班的班主任办公室要请假条，又要磨班主任签名盖章。一番功夫来，不仅嘴皮子被问累，脚还累得要死，全身汗水漓漓，校服后背湿了一大片。

　　可能来得晚，他排在一条长长的队伍尾，昭错委屈了。
　　寻思：怪不得林医生和宁医生今天开病例单开得死严，这么长的队伍，很多都是因病请假，怕不是病例单都不够用了吧。
　　殊不知他真相了，这些学生为林医生和宁医生送上今日份头秃。

　　昭错像个老母亲一样背着昭对去看病，时不时回头观察下昭对的情况。
　　昭对脸上的创可贴被伤口的血逐渐渗透染红，提醒昭错该换创可贴了。
　　昭错不想换，热得要死，还有三个人就到自己了，想出去外面再换，但不换，昭对这脸上大渗血的样子怕吓死和谐友爱的同学们，好吧，其实一路走来，已经很吓人了。
　　善良的昭错同学决定为了和谐友爱的同学们的心理健康去换下创可贴，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认准我这张脸，我出队伍一下，办点事，等会会回来。”昭错跟后面同学说一下，特地让后面同学看清楚并记住自己的脸便背着昭对走出去。
　　凭借刷脸走出队伍的昭错随便在保安室周围的树里挑了一颗枝繁叶茂明显遮阴不错的树，方便施展他的贴创可贴技术。

　　昭对被昭错很没良心地放在树根上，原来肮脏的校服又沾上黑棕色的泥，惨不忍睹。
　　至于清理一下昭对要躺的地方，对坏脾气的昭错来说，下辈子吧。

　　树荫底下，两个少年，一个安静地躺着，一个蹲下，昭错小心翼翼地揭开昭对脸上严重渗血到肉眼可见慢慢染上红色的创可贴。
　　夏日微风吹拂过树叶枝桠沙沙作响，同响的还有夏日经典搭档夏蝉，夏蝉沿着树干的纹路爬上树梢放声嘶叫。
　　夏风、夏蝉、夏日里的两个少年在这一刻构成夏天绚烂的色彩。

　　“唔，痛。”
　　昭对出声打破这和谐的画面，他皱着眉明显被昭错的举动痛醒。
　　“痛，你就忍忍吧，谁叫你又去喝酒被人打。”昭错把创可贴完全揭下来后毫不同情道。

　　昭对的创可贴揭下来后，没了创可贴的伤口又开始流出鲜红的血液。
　　这血挺健康的。
　　捐出去买掉应该值点钱，没人性的昭错想到。
　　他又想起自己花的医疗费，立即打开手机解锁先是被自己选的美美壁纸惊艳到，然后拉出微信转账记录给昭对看，讨回自己的钱。
　　昭错确定昭对两只眼睛看清楚之后，快速一个黄色收款码呈现出来，主打三个字：请扫我。

　　“行，给你了，你看看。”昭对虽然“一脸你怎么可以这样”但还是打开手机扫了码摁了密码转了钱。
　　“咦，到账还差0.04块。”昭错没想到昭对竟然还是个无赖，惊讶道。
　　昭对光明正大扭头避开昭错灼灼的目光，悄悄用手指戳了戳昭错的大腿。

　　昭错被昭对的无耻震惊到了，一时不察竟然被昭错这个死手贱偷袭到。
　　想骂脏，但憋住了。

　　要不是考虑昭对现在是个病人，他要给昭对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昭对看着昭错的薄唇怀念地说道：“我想吻你了。”
　　昭对自从有一次喝醉酒跟昭错大吵一架后，他就一直躲着昭错，最后等来一条分手的消息。

　　高三5班走廊的栏杆不是栏杆，是分手的栏杆。
　　放学后也有磨磨蹭蹭不愿意走的同学，昭错、昭对也在其中。

　　【昌秋：昭错，你在哪呢？我和胡英在6号美食街，这里新开了一家炸鸡店，可好吃了。我和胡英就在店里面喝饮料，饮料也很好喝，就是有有点贵。可能跟人家不主推这个有关，炸鸡绝对物美价廉，快来！就等你了！[炸鸡]】

　　【胡英：小错错，姐姐这里有好吃的哦，要不要跟姐姐走。[鸡腿诱惑][口水][口水]】
　　【昭错：你们先吃，不用等我，我办点事就来和你们一起开心玩耍。】

　　【胡英：是在等小对对吗？你叫他手机充好电，我要大拍特拍，他拍照的技术是我们最好的，上次放月底双休出来玩我们手机竟然都没电了，太痛心疾首了。】

　　【昌秋：等昭对干嘛，他可能又不知道钻哪去喝酒了，上次他喝醉发酒疯被人追着打还是我拦着的。昭对不管醒着还是醉着都是被人摁在地上打的那种，你有空教教他怎么防卫呗，反正我不指望昭对能打赢别人。】

　　【昭错：嗯，关机了[拜]】

　　昭错关机之前又给约好一起在高三5班走廊集合的昭对发了条微信。

　　【昭错：你在哪，快来，别让我等太久。[栏杆]】

　　昭错发完这条微信，摁灭手机，藏校裤兜里，靠在栏杆上吹风等某人。

　　昭对早就看见站在高三5班外的昭错了，他躲在1班门口外的楼梯阴影里，离5班的昭错，隔了4个班的距离。
　　他脸红红的像一朵楚楚可怜染红的小白花藏在见不得人的阴影里，可一身的酒气藏也藏不住。
　　昭对的后妈是拋弃昭错的亲妈，这是他第一次跑去昭错窗边喝酒之前就知道的。他跑去那喝酒是因为他讨厌后妈，连着讨厌后妈的孩子。知道后妈的孩子和自己同校后立即跑去昭错窗边喝酒发疯。

　　发疯→被打→发疯→被打。

　　这个流程，昭对在初中上演过无数次。

　　直到昭错知道自己亲妈昭夕是昭对后妈后，有意打听昭夕情况，开始和他“平和”交流。
　　最后发展成恋人关系，再经历多次藕断丝连的分分合合。
　　其实，跟昭错的多次恋情中，他一直有个疑问。
　　昭错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后妈。
　　虽然昭错看着也不像恋妈的样子，但他还是很害怕，害怕有一天昭错会说出：其实根本不喜欢他，只是因为昭夕。

　　4个班级的距离如同一道天埑，无法跨越。
　　心里经过多次纠结，最后昭对还是艰难地挪动到昭错面前。
　　等待多时的昭错看见昭对很开心，但一靠近昭对就能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他皱了皱眉离昭对远了一点，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气，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刚想开口骂两句昭错，让他醒醒酒，也醒醒脑子，但昭对说出的话，让昭错原本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你压根不喜欢我吧，你只是喜欢我后妈才跟我在起这么多次的，你可真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你和我分手那么多次又复合，是舍不得你妈吧。”
　　“别装了，恶心。”

　　一直以来隐而不发的问题，今日全部爆发出来。
　　昭对酒脾气上来，一口一句诘难谩骂。
　　昭错不敢置信地看着昭对。

　　“是是是，我就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我**再也不想见你，也不管你的破事了，你滚吧。”昭错几乎是怒吼，整个教学楼都回响的那种。

　　几乎所有放学后没有第一时间走的同学都被昭错炸出来看看怎么回事。
　　当事人昭错一想到昭对是这么想的，就替自己浪费在这人身上的时间精力不值。这么爱喝酒，喝不死就往死里喝吧，他不管了。虽然一开始他是抱着了解亲妈在昭家的情况，但和昭对交往后从来没有问过亲妈的情况。

　　或许从她拉黑后就释然了吧。

　　昭错大力推开喝得醉熏熏抽风的昭对，说叫昭对滚却自己抬手掩面哭泣离去。
　　残留一个孤决的背影给昭对。
　　风太大，昭对被酒灌得脑子不太清醒，愣在原地。

　　“啪”的一声，天降棕色大创可贴在昭对脸上，某人还用力按了按，仿佛怕贴得不牢靠。
　　“嘶——，疼疼，你就不能轻点吗？”昭对被昭错物理打断回忆，委屈道。

　　“不能。”
　　“那吻。”
　　“想也别想。”
　　“脸同学——，到你了”
　　“对不起。”
　　“呵呵。”
　　好像混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进来。

　　“痛痛，背背。”昭对仿佛一个在商店看到漂亮玩具的小孩子撒泼打滚，死活不肯走，要他背。
　　“上来。”他心里想给他个巴掌，身体却无奈蹲下，给昭对一个背姿，招呼昭对上来。
　　昭对上来后，他背着昭对重新入队。

　　刚好轮到他们，他们对后面帮他们占位置的同学道了声谢，赶紧填完门卫的登记表走了。
　　昭对注意到登记表上自己的请假时间是14天，昭错是一天。

　　“你怎么不多请请。”
　　“请什么，陪你玩，我可是要学习的。”
　　“就你。”
　　“什么意思，瞧不起我。”
　　“没有没有，你好棒棒哦。”
　　“切，真假。”
　　“我错了，什么时候复合。”
　　“复个毛线，复了又分。”

　　昭对难得摆烂道：“就这样吧。”

　　一路拌嘴，昭错背着昭对摇摇晃晃来到校外交通标志牌边上。
　　校外地上一大片醒目黄格子网，黄格子网最外边立了个铁杆蓝色交通标志牌。交通标志牌上方印有一个黄底黑边三角形，画了两个人，下方写了两行白字：前方学校，减速慢行。

　　昭对无聊地偏头亲了亲昭错脸颊，得出自己的见解：“薄荷味的。”
　　他正经打车中，并不想理会昭对。
　　“学校校名是啥来着？”
　　昭错并不在意昭对对自己咋样，只要年龄够了哪怕干啥都随他去，昭对总是说他没有害羞这个神经。

　　“嗯，这是个好问题，我也忘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
　　大眼是昭对，小眼是昭错。
　　因为昭错的眼睛比昭对小。

　　【昌秋：新群建好了，叫有昭一日群。】

　　【昌秋：生物作业拿来，生物老师很生气，你一去半节课幸好中途接到通知你请假了，不然你兄弟难办，生物老师说不交作业捅班主任去。】

　　【昌秋：都中午了，你人呢，饿死，今日食堂新品，食堂好好哦，为拉拢我们拼命搞好吃的，这钱花得值。[酸菜鱼][罗宋汤][米饭]】

　　【昌秋：操，都快要睡觉，1点了，你交不了。[悲哀]】

　　【昌秋：给你延长了一点时间交作业，都是兄弟不用谢。】

　　昭错一打开手机，昌秋的消息疯狂冒出来。
　　【昭错：别睡了，是兄弟就翻墙出宿舍给我去高三4班昭对的位置拿作业。】

　　【昭错：别睡了，学校名称叫啥来着？】

　　昭错的作业之所以在昭对那，是因为有次去4班教室找不到人，把要写的作业扔桌上走了，本来也是找他教生物写作业，人无了，作业也得帮自己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就在昭错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昌秋终于来了消息。

　　【昌秋：翻宿舍墙累死我了，真是个辛苦活，你回来了要补偿我，爬上3楼我容易吗我，不负重望找到了。照片jpg[作业本]】

　　【昌秋：昭对竟然把作业本夹在情书里面，大为震惊。照片jpg[情书]】

　　情节二字出来，昭错不由得看了眼昭对，然后点开图片。
　　情书是一本真的书，厚厚一本，厚15mm，幅面b5，封面是粉色棉花糖，印着七个烫金大字：昭对的每日情话。
　　一张今日情话的照片：喜欢昭错，今日路过高三6班看到昭错在睡觉，想戳~~戳之~~。

　　昭错退出图片，在昭对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暗骂昭对一句死混蛋。

　　天空湛蓝，白云飘然。

　　高三6班一个窗户被夏风钻开一条缝，桌子面前的作业本有风翻开几页，作业本翻开的页纸摩擦声没有打扰到昭错安静地睡觉。
　　原本打算悄悄来看看昭错又悄悄走的昭对看到昭错在睡觉，有点按耐不住自己的爪子。
　　昭错睡得很死，左脸颊压在手臂上安睡，压得皮肤泛红，夏风吹拂他的头发如同作业本被吹翻，几根稍显凌乱的头发丝搭在他精致的眉眼上。

　　昭对原本混在走廊谈天说地甚至几个冒粉红色泡泡的人堆里，他现在悄悄“脱离群众”，偷偷挪到昭错的座位，昭错的座位最靠近后门，方便他“戳戳作业”。
　　一根粉嫰的手指戳上昭错的额头。
　　天上白色棉花糖般的云朵在悄悄靠拢它的天空，天空仿佛永远湛蓝，云朵仿佛永远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