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捡碎片怎么做神明[无限]》明月珧

15、塔村（十五）

　　方学善转头就想要解释，却发现方芸以一种极其冷漠的眼神盯着他，他咽了口口水，转而向父母哭诉：“爹！娘！我是被石塔里供奉的神蛊惑的！他还给了我个挂坠！爹！你要相信儿子啊，我虽然没混出个名堂但也从来不干这种事啊！”方学善脸还红肿着，鲜血和着鼻涕眼泪一起流下来，他又从衣兜里摸出那枚挂坠，看上去好不凄惨。
　　方学善父母一直在和方芸道歉，他们也知道自己儿子这次干的是什么混账事，这样对一个女孩子家家无疑让她容易被染上不清白的名声。
　　方芸冷笑一声，从床上下来，头也不回地朝家里走去。方学善是个傻逼没错，但他的父母之前也实打实地接济过她，就当是还了恩情。
　　方芸走后，头发已经花白的方父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儿子，重重地叹了口气，再三叮嘱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但第二天全村的人都知道了。
　　方芸一出门看着往日笑脸相迎的村民盯着她窃窃私语就知道怎么了，方学善也很懵，他确信自己谁都没告诉，再说说出去这种事丢脸的可不止方芸一个人。昨天的巴掌印还没消，又添了两个新的——方父发现后新补的。
　　方芸原本想咽下这口气，毕竟方学善这畜生说到底也没对自己产生更大的影响。可是你不找事，不代表事不找你。
　　方思前一听说这件事就连忙赶到方芸家中询问情况，了解来龙去脉后就皱起了眉。
　　“小芸，你这两天少出门吧，需要什么我给你捎过来。”
　　方芸显然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无非是邻里之间的非议，她闭着眼睛都知道他们会咋说，无非是什么“清白没了，嫁不了人”“会勾引男人”再不过就是说她“行为不检点”云云，方芸都懒得理。
　　接着朝方思前摇了摇头，说：“这些都无所谓，但是我确实很好奇方学善手里的那个挂坠是什么东西，我昨天只是看了一眼就昏过去了，他昨天的状态也确实奇怪，按理说他这种胆子小的人没人怂恿怎么敢这么干？”方芸顿了一下，“他昨天说受到石塔的蛊惑，我觉得很奇怪，这个理由听上去也太随意了，他这种喜欢耍小聪明的人一般不会编这个这么拙劣的借口。”
　　方思前显然对这个说辞感觉到奇怪，他安抚性地笑了下：“别怕，小芸，有哥在呢，一定给你讨个公道。”
　　方芸也笑了，笑得很纯粹，都说这个世道无人敢托付真心，可是方思前一家子真的是好人。
　　但是很可惜，不管怎么问方学善都是坚持这个借口。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在方思前的劝说下，方芸的清白也是保住了，也没什么人当面这样说了.......
　　这一闹虽然村民大多不信方学善的借口，但是对石塔里的神明到底还是存了个疑问。毕竟如果有神庇佑村子也不会一而再被劫掠，在这几十年里也没见过神明显灵。
　　在此之前大家都只是觉得可能是心还不够诚，但是，如果方学善说的是真的，会不会这个神早就抛弃他们了，或者是这个神早已不是神了，毕竟没听说过神会蛊惑民众，会这样干的要么就是邪祟要么就是前段时间来村子传教的洋教士说的——恶魔。
　　被流匪袭了两回，石塔门口的守卫更是少了。江平落找了个机会溜进去，果然，原来塔村供奉的神像与后来在庙里见到的完全不同。
　　神明呈站立姿态，脚踩莲座，神情很慈善，左手施结无畏印，右臂微曲，右手持杨柳枝，应当是仿的观音形象。香案前放了三个小香炉，里面的供香已熄，连蒲团上也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江平落轻叹一声：“唉，原来是从现在就是开衰败了吗？”
　　人赖神灵，神以人显。
　　人们依赖神明，祈求他保佑风调雨顺，合家安；神明也以人的供奉为滋养，越多的信徒无疑会赋予他越大的能力。但如今正是乱世，中西文化猛烈碰撞，什么“耶稣”“上帝”伴随着外强侵入冲击了传统的神明体系，尤其是非正规的百姓信徒，向来是谁灵信谁。
　　城中多出一座又一座教堂，每天有各色面孔往来诵经、做礼拜，无疑是能唬住不少人。
　　“我看到你的预言了，要不要出来聊聊？”江平落看着神像的双眼。
　　没有回应，这里太安静了，连香的味道都很淡。江平落耸耸肩，其实他也没把握这个旧神是否还存在，毕竟只是民间小神，信仰流失，不一定还能存于世间。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一阵风拂上了面庞。意识被抽离，江平落对现状有些无语——以魂体状态离体了，此刻他能看到自己的头发旋，虽然专业使然经常熬大夜，不过看来自己还是没有秃的迹象的。
　　“抱歉，吾现在神力太弱，无法直接与您交谈，只好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江平落看见了这位有些狼狈的神明，她的声音很悦耳，只是面容上似有愁色，服饰也有些破烂，细看裙袂上还被燎了一个大洞。
　　“您好，敢问您的尊号？”
　　女神无奈一笑：“吾曾名素心，现在信徒称我为神女，原是在道观里修行，后来此处发疫，我同一名老大夫共同研制了解疫毒的药，也算是救了不少民众，后来就云游去了，没想到这里的民众心善念恩，竟给我立了像日夜香火供奉，亡故后便来此处做个地方小神也算是安逸。不过，我实在是神力微弱，最多也就是治一治病痛，可是——”说到这，她神情骤变，“前段时间这里突然来了些邪祟，不像以往那些不成气候的冤魂厉鬼，他们进不来塔，就在外面试图蛊惑吾的信徒们，吾数次出手，也算是处理了一部分。吾能感觉到现在世道要比以往更乱，可惜吾的神力日渐衰弱，已感不日便会消散，吾费了些神力做了个预言，吾窥见了一些不可说的东西，吾只希望吾走后，这里的人能不被那些邪祟迷惑，吾希望你能帮帮吾。”
　　她说得很坦然，哪怕是已知大限，仍旧是那样平静，唯一让她忧心的就只有那些信徒了。
　　“好，请放心，我来便是抱着终结一切的态度来的。”江平落答应得很果断。
　　神女：“那便拜托你了，吾没什么能许诺的，在消散前还能助你最后一次。”说着，她将柳枝一扬，一些金色的小光点没入了江平落身体中，仿佛被热水洗涤，浑身所有毛孔都张开了，江平落能感觉到自己的体质又好了一些，而且此前坐久了就一直隐隐作痛的腰也松快不少。
　　江平落向前一鞠“多谢神女，在下必不负嘱托。”虽说曾经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扬言过“一切牛鬼蛇神不过人心印象。”，但对这位愿以身护众的神明仍升起敬意。
　　“愿顺遂。”神女说完这句话就消散在江平落眼前，江平落魂回体内，他能明显感觉到这塔已变成一座普通的石塔，神像眉目仍然带笑，只是此前隐约可见的那一丝灵气已无踪迹。江平落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嘭——”一声轻响在江平落身后响起。
　　香案上多了一枝柳条，原是石质的柳条竟同真的柳枝无异，青翠欲滴还散发着盈盈光亮。江平落拿起，系统公告弹出：
　　恭喜宿主获得神女的馈赠——C级道具【带有祝福的杨柳枝】
　　道具功能：能无条件治愈一次非死亡的病痛，仅可在该副本使用。
　　江平落摩挲着柳枝，017在空间兴奋地说：“宿主大人简直是锦鲤！”江平落没有回应，又看了好一会神像，平静地走出了石塔。
　　或许是被提升过体质，一出塔他能明显感觉到周围不断涌现的恶意，甚至隐约能看到黑气翻滚。方潮生就站在门口，担忧地看着江平落。
　　江平落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柳条已被收入工作台的小篮子里。一路无话，江平落在思索究竟怎么破这个局。
　　夜里，方思前到访。
　　方芸匆忙披上外套去开门，一开门就看到眼皮微肿，胡子拉碴面容憔悴的方思前。
　　“小芸，大夫说思远，思远可能活不过这周了……这怎么可能，他还、他还这么小，怎么会呢……”方思前声音嘶哑，明显是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了。
　　方芸拍了拍方思前肩膀：“思前哥，进来说吧，外面风大。”
　　方思前却是摇摇头：“小芸，我来这其实是有些事想要问你，你帮帮你思前哥，好不好？”
　　方芸：“你说，思前哥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力。”
　　方思前却是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来看诊的大夫说，传统的方法肯定无力回天，但是，但是……”方思前咬咬牙，“但是他说最近城里人有人说，只要信一个神，去拜一拜就可以救人……”
　　方芸眉头一皱：“思前哥，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又这么不知道这些不过是骗人的话。”
　　方思前摇头：“小芸，我起先也是不信，后来大夫说那个奇迹般好转的人曾经是他的病人，家里求了好多医生，也确实是病入膏肓，后来好了这件事全城都知道，所以我连夜进了一趟城。我见到了那个曾经的病人，他的说法和大夫并无出入，他面色红润完全看不出问题，而……”
　　方芸打断了他的话：“思前哥，我知道你为思远的病情已经精疲力尽了，但是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古怪。”
　　方思前怔怔地看着方芸，随后泄气一笑：“好，我知道了小芸，打扰了。”
　　方芸张了几次口想挽留，最后却也只是看着方思前的身影落寞地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