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志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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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普瞳孔骤缩，伸手去推身前的胸膛，但扣住他的宽大手掌和昨天一样，不可挣脱。
对方在贴近他嘴唇极近处，停住，呼出一大口烟。
烟气直冲面门，周普抡拳就砸向陈在林的胸膛。他这具身体虽精瘦但也很有劲，能把对面的人锤到胸腔共鸣。
但被锤打的陈某却像没有痛觉，眉毛都没多动一下，只有周普结结实实地被呛到了。
陈在林眸光垂落，在露出恶劣笑容的同时，缭绕烟雾从薄唇四散开。
周普抬眼的角度，能清晰地看见对方的喉结。
“你不会以为。”陈在林在他耳边轻呵，“我把你带回家，你就有资格管我了吧。”
覆在后脖颈的手掌用了点力：“我说了，别多管闲事，否则，后果自负。”
周普不搭腔，可二手烟再次扑面而来，他更加忍无可忍。
趁着陈在林的手松懈瞬间，他连退几步，扶着膝盖咳起来：“你有毛病？”
陈在林不动声色地观赏这小子的表情，然后满意地回了卧室，失眠的窒闷也被遗忘。
他突然想起十八岁时的自己讨厌烟味，只因为他爹曾经以此为消遣。
现在想，以前的自己还挺天真的。
～
翌日，陈在林在天光大亮中醒来。
落地窗前的人外轮廓模糊，阳光铺天盖地泼洒进来，使这人的头发泛起温柔的暖褐色。
陈在林在刺眼的光下眯起眸：“谁让你拉窗帘的？”
“晒晒太阳，补钙。”周普“刷啦”拉开另一半窗帘，“你以为自己是一株喜阴植物？”
重新闭上眼，陈在林嗓音带着哑：“不需要。”
周普固定住窗帘，站在窗前开始喋喋不休：
“你这个点该起了，我五点钟就醒了。”
“我不是高三么，高三不都是早五晚十一。”
“家里连一本练习册都没有，我都快高考了，不刷题好空虚。你待会儿给我买本练习册做做。”
“厨房里的锅都落灰了。你是多久没开火了？我就泡了袋方便面吃。”
“你扔在杂物柜的吉他，还是我以前攒钱买的，偷偷放在曹硕家，哎，家里又不能放和学习无关的东西，不然让陈丽鹃知道，又该生气了。”
“我还盼着高考完拿回家呢，你倒好，让这么好的东西落了灰生了锈？你是不是买了新的忘了旧的？”
“对了，陈丽鹃呢？现在在咱家小县城？”
“还有，以前我手写的那些乐谱没找见，你都放哪儿了？”
“哎，你当年高考考了多少分？上了什么大学？现在做什么工作？你昨天都没告诉我。”
周普问床上的人：“陈在林，你说话。”
这人对他不理不睬，靠在床上看手机，激得周普逆反心理上来了。
于是下一秒，他肆无忌惮地掀起陈在林的被子。
刚豪气一秒，动作就僵住了，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昨天这人不还穿睡衣呢，怎么今天早上就剩条内裤了？
他僵着手臂把被子盖回去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庄严地像给人盖白布。
心里有一种矛盾的感觉，一边为自己前途不可限量而自豪，一边因为分离成两个独立的个体而淡淡的尴尬。
陈在林一点也没不好意思，一大早脑子没精神起来，总得有精神的地方。
他枕着手臂欣赏对方逐渐睁大的眼，说：“耍流氓？”
饶是知道这人就是以后的自己，周普还是有些不自在：“我看我自己算什么耍流氓？”
陈在林心说如果是这么好看的一男生对着他耍流氓，正常人都能生出点儿歪心思，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不过一想到周普可能是曾经的自己，他顿时没了兴致。
周普问：“你今天不上班？”
陈在林：“休息日。”
周普：“哦。”
陈在林掀开被子边套衣服边说：“以后，洗衣服买菜扫地拖地……”
话音未落，周普：“我选扫地。”
“全都你做。”陈在林慢条斯理道，“这不是选择题，这是排序题，懂？”
周普：“……”
“现在。”陈在林懒散地扣着衣领的扣子，说，“和我去超市。”
周普拎起穿在身上的薄校服：“我没有羽绒服穿，会冻死的。”
闻言，陈在林朝他瞥去一眼，周普比他低大概九厘米，骨架也比他小，所以两人有点体型差。
周普穿他的衣服肯定宽大，陈在林索性打开衣柜，拿了几件他前男友薛荣没来得及拿走的衣服：一件浅黄色的卫衣和一件白色短款羽绒服，扔在床边。
周普也不避讳，直接脱。反正都是男生，裸个上身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身上那件蓝白色的校服外套被扔在床头柜，陈在林伸手捏了一下，够薄的。
他嘲道：“穿这么薄，没冻死也是侥幸。”
周普心想，这人还好意思提这事？
“是。”他一边捏着卫衣的一角，一边阴阳怪气，“本来想找个好心人借条围巾，结果没想到那个人小气又冷漠，连条围巾也不给。”
听了这话的人手一扬，扯过卫衣抬高：“小气又冷漠的人决定再冷漠一下。”
周普刚脱了衣裳，上身赤条条的暴露在空气中，于是着急去抢。
陈在林扶他腰时摁到了伤疤上。
他力大不自知，轻轻的触碰，就让周普无端瑟缩了一下。
陈在林本来也没想那些有的没的，这时却多看了几眼。
其实周普五官周正，身材也不错，不壮也不柴，肌肉很匀称，这要是放在他常去的那个gay吧里，应该是挺受欢迎的那种天菜。
但对陈在林就无所谓了，这小子的外貌不在他的择偶范围内，他不喜欢太嫩的。
周普身上的伤疤实在不好看，陈在林瞧着瞧着就放下了卫衣：“怎么弄的。”
“我也不知道。”周普继续套卫衣，声音闷闷的，“我原本的外套里只有一个老人机和一张身份证。身份证上的名字和出生日期和我原本一模一样，只有户籍地不一样。”
“老人机里什么信息也没有，户籍地的话，我现在不太想回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个地方就有一种本能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讨厌。”
虽然他可能在这个世界另有身份，但他的灵魂仍然是原本世界的周普，从前的陈在林，陈丽鹃的儿子。
周普脑袋从卫衣领口钻出来，头发被蹭得有点乱，肤色被明黄色衬得更白，整个人像一株生机蓬勃的向日葵。
这人不笑的时候显得单纯俊秀，笑的时候却又显得狡黠活泼。
陈在林的视觉神经好像被烫了一下，伸手把他竖起的头发捋顺。
周普也摸摸自己的毛茸茸的头发，有些新奇，说实话，他好长时间没摸过这么长的头发了，他们高中规定男生只能留三毫。
走到玄关，周普拎起那把早上被他翻出来的吉他：“我攒了好几个月钱买的，你就这么对它？”
“谁让你动了？”
吉他被陈在林抢走，准备重新扔进卧室角落的杂物柜。
琴弦在周普的手下掠过，发出铮的一声。
他略微不满，又问：“以前的谱子呢？”
陈在林面无表情：“让陈丽鹃撕了。”
周普睁大眼：“撕了？”
“都撕了。”陈在林漠然道。
周普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停顿了好一会才转头说：“那咱妈呢？现在在粒城？”
“嗯。”陈在林垂眸，看不清情绪，“埋在粒城。”
这回周普直接愣在原地，整个房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半晌他才动了动嘴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似乎是不愿意提及那段往事，陈在林把一顶鸭舌帽扣到他头上：“改天告诉你，现在跟我去买东西。”
～
临昭的大型购物超市距离他们小区并不远，两人步行到达，进了里面就分道扬镳。
陈在林先拿了香烟、啤酒等，在周普之前到了收银台。
“套，没有大号的了？”他问收银员时，连眼珠都没多转一下。
倒是二十出头的女收银员最先红了脸，结巴道：“在，在最下面那层。”
因为卖出得少所以被搁置到底层。
陈在林弯腰，拿出最大号的扔到收银台上结账。
尽管感受到后面人的目光，他也依旧泰然自若。
十八岁的他，看见网页上跳出的黄色广告都要脸红，现在的他，就算拿了一箱床上用品出门，也不会有半点不自在。
他不再单纯，也早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了。
前脚刚结完账，后脚一个电话打来。
来电显示：楚希。
陈在林嘴角挂上轻佻的笑。
接通，柔软的男声传来：“在林哥，你不是说放假了吗？什么时候过来玩？”
——与此同时，周普刚排到队尾。
他一边慢吞吞地推着购物车，一边回想着刚刚在超市上方LED屏看到的一幕。
高大的显示屏上，一个男人正端着一瓶酸奶微笑。西服笔挺，笑容妥帖，屏幕右下角签着代言人龙飞凤舞的签名。
那张脸，自己早上还在出租屋的电视上看到过：当代人气歌星谢慈。
周普在心里立志：
总有一天，他也要端着酸奶或者别的什么，站在大屏幕上微笑。
然后签上一个压根看不出名字的签名，但不需要看出来，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谁。
有这么一天吗？
不知道。
但理想是要有的。
走神到收银台前，才想起老人机没法付钱。于是周普第一时间去找陈在林。
而这人就站在不远处的出口打电话。
因为长得好看会被进进出出的人多看上两眼，可他的目光始终旁若无人地落在前方。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他不关心世界，他只关心自己。
周普朝他的方向挥挥手：“陈在林，结账。”
对方分神瞥来一眼，却当没听到，动也不动。
周普对收银员说：“姐你先扫，我去找人付钱。”
为了不耽误后面排队的人，他快步走去。
站定在陈在林面前时，他从电话里隐约捕捉到几个零星的字眼：“&*!晚上@#零点$%&……”
而陈在林仍视周普为空气。
“陈在林。”周普又叫了一声。
这次，电话那头的人显然也听到了。
楚希：“谁呀？”
周普：“这谁？”
陈在林率先回答电话里的人：“亲戚。”
电话那边：“在林哥还有亲戚呢？”
陈在林：“也不至于六亲不认吧。”
那边的声音是装出来的柔：“可你帅起来六亲不认。”
周普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人谁？说话这个腔调？
他不来感，可陈在林就是笑了，还一副好声好气的模样。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那边是会说好话的，这边是跟他要钱的，语气双标也没毛病。
周普硬着头皮拽拽人衣袖：“结账。”
让他说几句好的，他做不到。没骂人就不错了。
挂断电话后，陈在林还是替他结了账，周普还客套了下：“我边走边拿，一不留神拿了这么多，是不是让你破费了。”
谁知陈在林不客气道：“那你放回去吧。”
“……”
周普加快了装东西的速度。
直到提着包装袋出超市时，他才开口打听：“你有新男朋友了？”
陈在林潦草道：“快有了。”
周普：“我记得你不是说上个月刚分手？”
陈在林“嗯”了声。
“刚分手就谈新男朋友，是不是有点儿潦草了？”周普说，“你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了么？怎么确定你是因为孤独，还是真的喜欢人家。”
“本来就是玩玩。”陈在林语气很随便，像是在敷衍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朋友。
什么？玩玩儿？
周普有点儿不爽。
陈在林要是真想认真谈，就算那个人不是周普喜欢的性格，他也会试着去理解，可陈在林对感情怎么这么随便？
“没男朋友活不了啊？你有没有点儿志气？”周普轻呵。
可陈在林根本不在意他的嘲讽：“那你收拾收拾走吧，别和没志气的我一起住。”
被拿捏住痛处的周普忍了忍：“等我有钱，就把花的钱都还给你。”
陈在林都懒得听他的承诺，自顾自地停在人来人往的超市门口，单手在微信聊天框打字。
随后把买的烟酒和一串钥匙扔给周普：“认得路吧，自己回去。”
“你去做什么？”
陈在林搪塞道：“有事。”
说完，他转身扬长而去，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志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