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梦想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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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硕讲得口干舌燥，周普想给他倒杯水，家里却连一个像样儿的茶杯都没有。饮水机旁边只有一摞一次性纸杯。
倒了两杯水，周普捏着纸杯边缘，心情无比复杂：“原来这十二年发生了这么多事。”
曹硕：“嗯。”
那陈在林总是臊眉耷眼的样子，也就好解释了。他决定从这一刻起，稍微善待一下陈某。
沉默间，陈在林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饭好了。”
饭桌上，各类菜卖相还不错，周普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嚼。
……怎么形容呢，周普以为陈在林是要露一手，没想到是“献丑”。所有菜不是太咸太酸就是没味。
“这菜做的……”周普客观评价道，“能吃。”
曹硕却啧啧称赞：“这做的山珍海味啊。”
周普觉得曹硕可能是被友情蒙蔽了味觉。
他忍了忍，最后没忍住，决定还是善待一下自己的嘴：“你这做的不是中式菜吧。”
陈在林：“怎么不是。”
“做的像韩餐，混一块吃才正好。”周普继续说。
“……”陈在林气笑了，“吃过韩餐就这么说？”
周普：“看过广告。”
一旁的曹硕咯咯笑起来：“这孩子有时候真像你，损人的时候一模一样。”
曹硕也觉得神奇，明明两个人的性格大相径庭，却总有微末的相似之处。
周 普：“哪像了？”
陈在林：“想多了。”
两人异口同声，对视一眼，对彼此的嫌弃不加掩饰。
夹了点菜拌了拌，周普囫囵塞进嘴里，直接咽下小半碗饭。
对他来说，菜能吃就够了，反正也是口服。
“嚯，吃这么快？”曹硕惊了下，“有我们当年的风采啊。”
陈在林食指扣下桌子：“慢点吃。”
周普懒得听他的，依旧我行我素。
“对了，老陈，我本来想问你。”曹硕听取意见，一边用炒肉蘸着糖醋菜花的菜汤一边说，“我老婆还有一个月就生了，两个月后来参加我孩子的满月宴么？”
孩子还没出生呢，曹硕就开始盘算满月宴的事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参加宴会，你要是不想去，私下来看看我宝贝也行。”
“会去。”陈在林爽快道。
曹硕知道他兄弟这些年过得不容易，没想要随礼，只是想和对方分享自己的一份喜悦，试图动摇一下他那颗得过且过的心，早日定下与他相伴一生的人。
想到和他兄弟相伴一生的人，曹硕对面前的年轻人就很有好感。
他盯着周普，意有所指地问：“老陈，什么时候能吃到你的席啊？”
感受到曹硕的目光，周普不明所以。
吃他的席，看自己做什么？
陈在林也不说话，周普嘴快地替他答了：“死的时候吧。”
曹硕：“……”
“死的时候才配摆席”的陈在林没吭声，手一动，抢走了周普筷子底下的一块肉。
吃饱喝足，事也聊完了，曹硕准备打道回府，陈在林和周普也出门相送。
昨天的雪下得大，小区里一片银装素裹。落满雪的枝丫像交错的裂缝，横亘在天空。
“咯吱咯吱”，周普每踩一步，积雪就能陷进去，而被车碾过的地方又结了冰，还要防着摔倒。
他目送着曹硕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想起他向曹硕坦白性取向的那天。
这对于陈在林来说可能是很久远的事了，可对于他来说，其实就发生在不久前。
起因是他给白月光许砚书塞零食，正巧被曹硕看着了。
于是这位特地跑来抱怨：“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怎么没见你往我桌兜里塞零食？”
周普正在刷题，闻言瞥了他一眼，淡定道：“我桌兜的零食都让狗叼走了。”
曹硕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又说：“那我还看见你给许砚书塞花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他都有一束花，我连一枝花都不配拥有？”
“那不一样，我喜欢他。”周普对曹硕坦白道，“恋爱对象的那种喜欢。”
曹硕傻眼了。
他重复了一遍：“你喜欢男的？！”
周普坦然点头：“是。”
他早就做过心理准备，自己的好朋友可能会为自己的性取向感到震惊，会不可思议，甚至会警惕，会远离他。
但曹硕想了一会儿后，就总结出一句话：“怪不得你以前从来不和我看A.片。”
周普：“……我也不看GAY.片。”
“你还不喜欢看龙傲天称霸世界，最后娶女神为妻。”曹硕试探着问，“或许，你更喜欢娶男神为妻？”
周普：“……”
最后他受不了曹硕的脑回路，勒令其好好去写他的作业。
事实证明，曹硕一点也不担心周普的性取向有什么问题，他只担心他们会缺少共同爱好。
想到这里，周普的嘴角勾起来。
不过，在这里，昨日嬉笑的光阴早已逝去，曹硕现在到了为人父母的年龄，忙于工作和家庭琐事，和陈在林联络都少了。
这让周普更想回去了。
伤感丝丝缕缕地蔓延开，却没持续多久，几秒后，他突然笑出声。
站在一旁的陈在林投来一瞥，问：“笑什么。”
周普扬扬下巴：“你不觉得曹硕像一只笨狗熊，走路都吭哧吭哧的。”
陈在林抬头一看，确实是。
不过这有什么好笑的。
这会儿又飘起了小雪粒。他呼出一口雾气：“回吧。”
“嗯。”
周普一步步往回挪。
他吭哧了两步，就跟看到了新鲜玩意儿似地眼前一亮，往树干旁边挪挪，说：“陈在林，抱我。”
陈在林瞟过去：“脑子冻傻了？”
“我太冷了，你就过来抱我一下。”
陈在林：“呵。”
周普展开手臂，用乞求的语气说：“求你了。”
陈在林差点儿没绷住那张冷脸，毕竟周普自打来了就跟他没好气，这么弱势的时候真是少见……
照顾小孩真烦。
陈在林无意识地勾起了嘴角。
他妥协地往前走两步，刚抬起手臂，就见对方就一个撤步躲开，紧接着疯狂地摇晃起树干。
漫天的雪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如同雪崩。
陈在林的衣领子里、头发上全都盛满了雪沫。
而罪魁祸首早就挂着笑脸逃之夭夭了。
被算计了一把的陈在林舔着后槽牙，往后撸了把头发，冷冷地看向那小子逃跑的方向。
积雪的厚度限制了周普逃跑的速度，没到半分钟，他被陈在林紧紧地摁在怀里。
陈在林结实的手臂紧紧地勒着周普胸膛，迫使对方后背贴着自己的胸膛。
而另一只手探入周普的衣摆，同样恶劣地把满满一掌的雪摁在他腹部。
周普嘶了一声：“操……凉！你给我松手！”
但他像一只被灰狼咬住了后颈的兔子，使劲扑腾着两条腿，却无济于事。
即便那团雪已经贴着他的肌肤融化，陈在林还不肯放过他，转而用大手捂着他的脖颈暖手。
周普被凉得一哆嗦：“你够了啊，我不就弄你一回，至于这么报复我？”
陈在林瞧见他一脸认栽的表情，有点好笑。
说是报复，也不算。
算什么……打闹？玩雪？
陈在林的笑意逐渐冷却下来。
好幼稚。
他松手：“回家，给脑子回回暖。”
这人变脸比川剧还快，周普也懒得细琢磨他又犯什么矫情。
“你去给脑子回暖吧。我想堆个雪人，等会儿上去。”
“多大了。”陈在林嘲道。
“再大也没你老。”周普头也不回地奔向茫茫雪海，“回去干你的，少管我。”
陈在林兀自上了楼，坐沙发上回了几个消息，又觉得无聊，点了支烟往阳台走。
他嘴里衔着烟，越过飘进阳台的小雪往楼下看。
就见那小子兴致盎然地在皑皑雪地上滚雪球，从他这个角度看，像个玩具小人。
陈在林微眯起眼。
周普团好雪球，用俩石子当了雪人眼睛，最后还差个鼻子。
本来想给陈在林打个电话，让他送来道具，一抬头，这人就在四楼阳台上盯着自己不知多久了。
隔着洋洋洒洒的小雪，周普朝他招手喊道：“给我拿个胡萝卜下来。”
“别玩了。”陈在林说，“我带你去买衣服买手机。”
周普不依不饶：“你先把胡萝卜拿下来。”
陈在林：“啧。”
使唤谁呢，有没有衣服穿关他什么事。
没一会儿，陈在林拿着根黄瓜下楼，塞给周普：“没有胡萝卜。”
“行吧，这个也行。”周普接过，塞进雪人鼻子的位置，“我的杰作，周普二号。”
陈在林：“没我？”
“你不是不喜欢这东西。”周普啧了声，“再说，你自己不会堆？”
陈在林提醒：“我给你贡献了一根黄瓜，现在还要带你买手机。”
周普：“……你等着。”
他从树上掰断一根树枝，往雪堆里一搅和，变成了白白的一根，然后直接插在雪堆上。
周普：“这就是你。”
陈在林觉得他太敷衍：“就一根树枝？”
“不是树枝，这叫‘银棍’。”
“……”陈在林竟然反应了一两秒才明白对方是在内涵他。
他冷笑一声，抽出树条，插到雪人身上，沉声道：“嗯，现在你也是银棍了。”
“滚开。”周普作势要给他一拳，“不要玷污我的杰作。”
陈在林顺势拉着人：“走。”
下午三点，某款手机专卖店内。
导购员：“是给弟弟来买手机的吧？刚高考完，拿学生证都可以优惠。”
“这里是几个特别受学生欢迎的最新款，处理器都是进口的，续航长屏幕大体验好……”
BLABLA……周普听得眼睛都亮了。
“这几个……”陈在林垂眸用手点着那几个最新款的手机，导购作势要取。
“都不要。”陈在林接着说，“他不配用这么好的手机。”
周普：“……”
导购动作一顿。
陈在林承认自己有些坏心眼，也想恶作剧一下周普，有时候看见对方没好气的样子，竟然会觉得挺有意思的。
伏在展柜上的周普舔着牙尖，用眼神斥责陈在林。
陈在林嘴角弧度若隐若现，因为戏弄了他，心里反而有些愉悦。
当然最后还是拿了中等价位的智能手机，5G，三千多，也够用了。
换完卡后，陈在林又说：“等下再去买几套衣服。”
意识到刚才对方是说着玩的，周普声明：“这钱当我是借的，我有钱就还你。”
陈在林没在意他说什么，让这里的人帮他维修旧手机。
周普无聊，刷起了新手机自带的短视频软件。
刷了一会，不知看到什么，上齿不挨下唇地笑起来，眼睛弯出了卧蚕，肩膀也剧烈颤抖，像是进入了振动模式。
笑声非常有感染力，而且撑着展柜一笑就停不下来，整个展柜都跟着颤。
眼见的从柜台上笑到了地上。
他颤巍巍地伸手向无语旁观的陈在林：“我不行了，快扶我一下。”
陈在林：“……你是不是有病。”
“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差。”周普为自己辩解。
陈在林轻嗤：“因果倒置。”
周普很乐于分享，手机侧倾过来给对方看：“给你看看。”
视频里是一只狗，跨下台阶时没站稳，叽里咕噜地滚下去了，朝天撅着屁股，四只小短腿半天没翻回来。
不过是一只撅腚的狗？
陈在林没找到笑点在哪里，周普却再次笑起来。
他这才发现，这小子左边有一颗小尖牙，带着一股子狡黠的气息，冲淡了那种清秀的学生气。少年意气与戾气掺杂，更倾向于阳光调皮的大男孩。
周普头也没抬地问：“怎么样？好笑吧。”
移开视线，陈在林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周普，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周普知道八成又是什么负能量语录。
“反正我是地球的人类。”周普抬起一眼，极具嘲讽，“你又是什么外星物种？”
“……”
阴阳怪气，虽迟但到。
陈在林叹口气，懒得和他互怼，只打开微信二维码推到周普面前：“加好友。”
周普这才磨磨蹭蹭地注册新微信，把新注册的微信昵称设置为“Dreamer”，头像“天道酬勤”。
而他添加陈在林时，就看见这样一个微信号：一张中规中矩的蓝底免冠照配上本人的大名陈在林，非常商务。
点开朋友圈，都是一些转发的官方调查问卷，而关于他个人的，空空如也。
微信对陈在林来说，更像一个联系方式，而不是一个社交账号。
周普：“无趣。”
想起以前，粒城一中每周要没收手机，他没法发动态。即便这样，也会在空闲的间隙里分享心情。在旧卷子的空白处写下灵感里文绉绉的短句，在每一个可能不到十分钟的课间，编成曲子唱给朋友听。
现在手机在自己手里了，倒是不乐于分享什么了。
他又想起刚才陈在林的话，就直接把这人的备注改成“毒鸡汤骨灰级爱好者”，不过昵称太长，删删改改备注了“毒王”两字。
陈在林瞧见这小子的全部操作，礼尚往来地在自己微信上改了周普备注为“励志语录批发商”，简称“荔枝商”。
“再去挑个手机壳。”陈在林抬抬下巴，示意那面挂满手机壳的墙。
被提醒的周普挑挑拣拣，最后挑了一个全黑烫金字体的手机壳，兴致很高地换上了。
手机壳上是龙飞凤舞的行楷，用闪耀的金写着四个字：梦想成真。
陈在林付了款，默默地多看了两眼这新手机壳，什么也没说。
怎么说呢，从前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真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梦想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