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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京都初定身边人四散分离 隔河相望曹仙娥最后一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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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如的泪再也忍不住:“我不许你去!”
她已经失去元若了,不能再失去樊缨。
“傻话,”樊缨却明白她的野心,“筹谋到这一步,怎能因为怕死就放弃?这不是你,也不是我。我们沙陀人天生善战,这既是上天的恩赐,也是命运的枷锁。我曾经无数次讨厌这个身份,只想与心爱的人平凡生活。可我爱上的人是你,你想要江山,我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去打胜仗,那一刻竟无比庆幸我是沙陀人。我愿意为你而战,你信我,我会活着回来!”
一句话便令阿如归于平静,她的爱是有条件的,樊缨明白,所以甘愿做她的刀。
魏州的降表很快送来,断粮断盐近一个月,魏州暴民四起,已然内乱。田成上表请去自封的王位,只做魏州刺史。
阿如召集了三省要员在延英殿商议此事,温济罕见的来参会了。
总的来说都比较满意如今的结果,田成只要不再作乱,给他一个刺史的职位也无伤大雅,毕竟刺史之上还有一方节度使,这个职位阿如提议燕方质担任。
班中无人反对,只有温济费力的咳嗽着:“今日,今日之后,恐我老头子就不能来奏事了。四方已定,公主也该请圣人回京,咳咳回京主持大局才是。”
阿如忙应下:“这是自然,只是您身体这般不好,就别再操劳朝事了。我那里有位西来的名医,叫他替您诊治诊治。”
温济没拒绝,却也敲打她道:“劳公主费心了,小儿温重才请了江南的名医来诊过,人老了,总有药也无用的时候。”
他这是要给他的儿子让路,等小皇帝回京,温重就该入主中枢了。
圣人回銮的时间定在下月初三,阿如算着日子还有半个月,喊来元若问:“你的仇,是你亲自报还是怎么?”
元若摇头:“殿下不必费心了,我并不想报仇……”
“是吗?”阿如早打听清楚了事情来龙,起身走过来,“是因为高奇吗?他被送到凤翔遭折磨而死,你觉得是因为你?”
元若躲避着她的眼神:“与,与他无关……”
阿如气得扳过她的肩膀:“当然与他无关,若有关系你早杀上凤翔为他报仇去了。是因为谁?你的弟弟,元夕?”
元若身体猛地一震,震惊的泪再也忍不住。
阿如暗舒一口气,明白自己猜对了。心疼地轻拍她的背:“我知你不会因为一个男人颓丧至此,若有,也该是你那杳无音信的弟弟。他在哪?在凤翔吗?”
两人终于开诚布公说开了心事,元若哭出心中忌惮,阿如也重新调整了原有计划:“你该早些跟我说的,好在还来得及。你快马去追樊缨,告诉他有关你弟弟的事,他知道该怎么办。”
元若听闻起身就要去,阿如一把拉住:“救了你弟弟之后,你若不想再过这种日子,就带他远走高飞吧。我,曾对朵哈说过这句话,他虽回了头,却再也不是他了。我同样给你机会,你回焉耆去,那是你母亲的故乡,你们两个种葡萄也好做生意也好,终归活得下去。”
“走吧!”阿如往前一推,背对着她不再说话。
听着声音,是元若重重磕了头,告辞离去了。
一边帕夏目睹一切,不由问她:“殿下,您真的放她走吗?”
阿如收拾好心情准备看公文,闻言抬头:“你也要走?”
帕夏忙摇头:“不不,我不走。我只是好奇,元若姑娘当真走得了吗?”
阿如难免多看他一眼,流露出称赞:“你倒明白!但我许她走是我的态度,她走不走得了是她的本事,这是两码事。”
“公主英明,”帕夏也由衷佩服阿如的行事,躬身道,“踏沙部有您,真是长生天保佑。”
踏沙部……
阿如无声咀嚼着这三个字,轻蔑一笑,埋头纸堆。
樊缨有消息传来的时候,京都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雪。鹅毛大的雪片被风吹着四散飘落,让阿如想起初到漠北的第一场雪。
那时候答伏尔还在,陆松鸣乔装黑水部的使者前去送信,她也才将将取得了答伏尔的信任。
如今,真是物是人非了。
“帕夏,”阿如站在宫门口望了许久大雪,“陪我去趟昇平坊。”
依旧骑马,阿如像还在漠北一样。雪片落在肩膀上,很快化作水珠,顺着丝滑的绸缎滚落下去,形成一条细细的线。
如元若离去时脸上挂着的泪。
阿如在一道朱红色大门前停下,下马理好了衣裳:“前去叫门。”
开门的是个极老的男人,眼睛也不好,半眯着问:“贵客何人?”
帕夏要答,阿如止住,自己上前道:“贺兰老家主,是我。”
老人浑浊的眼陡然清明,努力睁大了问:“是,是公主?九如吗?”
阿如忙扶上老人的胳膊,连声答话:“是我,我来看您了。”
偌大的院子只有他一个人,两个儿子,贺征回了河西,贺徎选择了市舶司自己夫人家的阵营,与温重站在一起。怕受父亲连累,贺徎还带走了自己母亲,贺兰那顿南迁后新娶的大周王氏。
老爷子不怪儿子的选择,甚至连仆人都遣散了。
“征儿还中用吧?”贺兰那顿先问贺征,那是无条件支持他的小儿子,“商路上的事公主尽管交给他。我的儿子我知道,他绝不会让公主失望的。”
阿如听得心酸,忙说:“贺征已接过布哈拉的商队,如今河西他一家独大。”
“那就好,”贺兰那顿紧紧抓住阿如的手,恳求道,“我那逆子贺徎,一心要与公主作对。他大了,我也管他不住,只求您好歹留他一条命,留我那小孙子一条命。就是回不了漠北,我也死而无憾了。”
阿如连忙安慰:“您放心,您一定回得了漠北,您等着我的好消息。”
好消息是三天后到的,一大早雪就停了,映出一大片骄阳。
重新穿好了甲冑,这是忽尼手制的山文甲。帕夏亲自牵来袭月,阿如顿觉这场景十分熟悉,不由失笑:“打甘州前,也是你牵马送我。还劝我说若我回头,狼主会既往不咎。”
帕夏也笑:“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公主您不是狼主能降服得了的。”
阿如踩蹬上马:“多谢!转告大首领,京都交给她了。你留下来帮她,有事全听她吩咐。”
初冬的天冷意涟涟,渭河畔水声潺潺,遮不住玄甲军冲杀的嘶吼声。军阵中醒目的月白披风
最英勇无畏,阿如知道那是她的樊缨。
戴上遮脸的面具,是一株疯长的桃花,自左边下颌开出杈来,延绵生长,遮住大半个面庞。
对面阵前架起高台,台上绑上去一个人,披散着头发看不真切模样,但阿如知道那是曹仙娥带在身边的保命符,一旦拿出来了,证明曹氏已经走到了绝境。
伸手拿过马背上的紫檀弓,阿如不发一言瞄准了高台上的女人。
那是生她的母亲,从未见过却给了她生命的人,谋划这一切将她一步步送到权力巅峰的人。
今日也要以自己的生命做她踏上大位的最后一级阶梯。
“我的女儿来了是吧?”高台上女人遍体鳞伤,却满面含笑,渗血的唇牵起嘴角,问台上下站着的曹仙娥,“你用尽了办法都斗不过她,只能拿我做最后一搏哈哈哈哈。”
曹仙娥死死盯着河对岸的面具女子,她也没见过阿如,只在权力的角斗中感受过阿如的辛辣手段:“别高兴得太早,姐姐你看啊,她搭了弓却不敢射,你的女儿也不过如此。哦忘了,你看不见了。”
“你个疯妇!”阿依慕努力睁着空洞的眼,想要捕捉一丝女儿的身影,却只能看见无尽黑暗,“你坏我眼睛就是为了今天,可惜你算错了,我留给她的是整个漠北的荣耀,看不看得见她都是踏沙部的明珠!”
正说着,两个神策军服色的人押上一个人,禀报道:“太后,此人要逃,被巡河的抓回来了。”
虽穿了百姓的粗布衣裳,曹仙娥还是一眼认出,失望问:“蒖儿,你为什么要逃?你怕我们打不过河去?”
温蒖儿跪在一边,似是早做好了被抓的准备:“娘娘恕罪,我只是想去找一找娓娓。她性子柔弱,一个人在外都不知道该怎么活。”
曹仙娥闭眼逼回眼泪,前日传来消息,兄长曹衍在沙州遇刺,身边跟着的人无一生还。又说没有发现女子尸体,外甥女曹娓娓不知生死。
“那你也不该不告而别,”曹仙娥俯身扶起温蒖儿,理了理她鬓间跑乱的头发,“娓娓是我的心肝肉,我怎么会不担心她?放心,我已叫莼儿前去寻她,一定会有消息的。你好好呆在我身边,等回了京都,就让你和景晖完婚。”
温蒖儿吓了一跳,复又跪下,求情道:“娘娘,蒖儿从未想过嫁给圣上,只想留在您身边做个丫头就好。我不走了,求您收回成命。”
曹仙娥不理,转头看向高处的阿依慕:“这世上还真有不愿意嫁给皇帝的女人,姐姐,你当初究竟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