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占鹊巢》夏春娇

5、第 5 章

　　老冯没想到盛予安会找到医院，有点不知所措，跟轮椅上的小男孩说了几句话，然后和路盛予安在附近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没等盛予安问自己先开了口。

　　“那是我儿子浩浩，今年6岁了，去年出了车祸，他妈死了，他腿坏了。”

　　“还能治好么？”

　　“现在有个手术方案，也许可以站起来，医生说成功的机率只有百分之三十，但是哪怕只有百分之一我也想试试。”

　　盛予安听了心里不太好受，虽然现在不是个好的时机，但是他来这一趟的主要目的是问清楚老冯和路宸野之间到底怎么回事：“项目的事是怎么回事？”

　　老冯搓了搓：确实是我的问题。我在最后检查那份报告的时候没发现。”

　　盛予安查了老冯的档案，他原来的职位薪资都好于现在，工作上也没出过差错，带新人这种吃力不好的岗位确实像是因为私人恩怨降的职。

　　“我没想到你能来找我。其实我一直把你当成块烫手的山药，要不是你盛姓我一定不会让你在我手底下，你太单纯也太善良，让我教你那些尔虞我诈的算计，我真有点不忍心。现在好了，离开盛氏，我也不用操心这些事请了。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今天来找我。”

　　“离开？为什么离开，难道你要为了这么点小事辞职？”

　　老冯无力的笑了笑：“走不走，不是我说了算的。我的错，不管公司怎么处理我，我认。不说这些了，要不要过去跟浩浩打个招呼。”

　　盛予安从小在蜜罐里长大，第一次见到世间疾苦。

　　他陪浩浩玩了一会儿，知道路宸野回了公司的时候就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去。

　　他没有上顶层的权限被总裁办的人拦住，第一次在公司发了火，总裁办的人也被吓着了谁也不敢拦，只能看着太子爷气势汹汹的冲进了摄政王的办公室。

　　路宸野撇了一眼盛予安继续工作，仿佛看不见这位不速之客一样。盛予安最讨厌路宸野这副高高在上无视自己的样子，双手啪的一声拍在了路宸野的桌子上。

　　“路宸野，老冯造成的亏损我来补，你让他回来上班。”

　　路宸野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你来补，你拿什么来补？你花的每一笔钱有你自己赚的么？如果我想，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掏不出一分钱。”

　　路宸野的话像刀子一样划破了盛予安的骄傲：“你！”他无法反驳但也不甘示弱。

　　“这公司还不姓路呢！”盛予安气急败坏，路宸野无动于衷。

　　“路宸野，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冷血？老冯的儿子才6岁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他不能丢了这份工作。”盛予安掏出自己的手机翻出一张刚刚在医院的照片怼到路宸野的眼前，“看见了么？这么可爱漂亮的小男孩，又乖又懂事。康复那么疼他不哭也不闹，看个蚂蚁搬家就能笑成这样，他不吃零食，不要玩具因为他知道爸爸赚钱很辛苦，他坐轮椅上跟我讲他等他好了他在学校跑步比赛得了第一名，他说等着......."

　　路宸野看着盛予安越说越激动，用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停。我没有时间在这听你这些废话。他儿子乖不乖和我怎么处理他的工作失误毫不相干。”

　　盛予安右手攥成拳头用力的砸向桌面：“你还有点人性么？”

　　路宸野没理他准备继续手上的工作，盛予安无处发泄他的怒火抄起路宸野桌子上的东西就开始砸，电脑首当其冲第一个被扔在地上，价值不菲的陶瓷摆台啪的一声就粉身碎骨，那些纸质的文件散落一地。

　　盛予安的手按到了桌子上的陶瓷碎片，开始往外渗血，路宸野终于有了反应，站起身子抓住盛予安的手腕：“盛予安，你还不懂么，金钱和权势才是维护着你心里那点正义和善良的根本，离了这些你那廉价的同情心毫无意义，而这两样都掌握在我种冷血的混蛋手里。”

　　盛予安咬牙切齿：“路宸野！”

　　路宸野翻过盛予安的手，把瓷片拔了出来。

　　“你别碰我，恶心。”盛予安用尽全力抽出自己手然后摔门而出。路宸野的手上沾了几滴盛予安的鲜血，他轻轻的舔舐了一口，原来盛予安的血都是甜的。

　　盛予安没回路宸野给他置办的那套公寓，而是回了盛家的别墅。他庆幸爸妈都不在家，省的再编一个理由解释自己手上的伤。

　　他走到路宸野的房间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房间的布置和六年前一样，连地毯都还是原来那块，看样子这个房间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盛予安一屁股坐在路宸野的床上，盯着那个摆满了乐高模型的展示柜。小时候盛予安拼不好乐高就去找哥哥，哥哥替他拼好他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笨，非要拆了自己重新拼，拼到一半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强迫路宸野把他的半成品放在展示柜最中间的位置。

　　展示柜里的模型位置都没有变，唯独中间空了一个位置，盛予安猜应该是被路宸野扔掉了。路宸野是在自己刚走就迫不及待扔掉的，还是自己走了之后的某一天看着不顺眼随手扔掉的呢？除此之外他还在想路宸野是一直都这么冷血，还是自己走了之后才变得冷血，最后哪个问题都没有想出答案就睡了过去。

　　盛予安再睁眼是第二天中午了，他第一件事就是去银行，好在路宸野没有真的停了他的卡。老冯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但是给多了他不会要，最后盛予安觉得20万是个合适的数字。

　　他到医院的时候浩浩又在花园里看蚂蚁搬家，老冯一个人坐在旁边的长椅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完全没注意到盛予安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

　　“想什么呢？”

　　老冯没想到盛予安还会来：“你怎么来了？”

　　盛予安掏出银行卡塞到老冯手里：“不是给你的，给浩浩的。”

　　“不行，我不能再拿你的钱了。你已经帮了我们够多的了。”

　　盛予安一头雾水：“我帮你们什么了？”他觉得自己为了老冯跟路宸野吵架这事不至于让老冯露出现在这副感激涕零的表情。

　　老冯愣了一下：“医院说盛先生预付了浩浩所有的手术费以及后续的康复费用，还给浩浩换到了单人病房，请了儿童护工。不是你么？”

　　盛予安摇了摇头：“不是我，我准备给你的是这张卡。”

　　老冯大吃一惊： “不是你？可是没别人知道浩浩在这住院。不是你还能是谁呢？”

　　盛予安似乎想到了什么，把卡塞到老冯手里：“这卡你拿着，就当是我借你的，我有点事先走了。”

　　盛予安第一个想到地就是路宸野，但是他想不通路宸野为什么要以自己的名义支付浩浩的医药费，总不能是被自己骂了一通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决定决定做个大善人吧。就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灵光乍现，他爸盛景成也是盛先生。昨天闹出那么大动静估计家里肯定知道了，没准是盛景成和宋芸舒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于心不忍呢？于是他当即打了个电话给宋芸舒，但是听宋芸舒的意思家里并不知道昨天的事。

　　他现在没空去想昨天公司的事是谁压下来的，只想找路宸野问个清楚。

　　路宸野的电话打不通他就给路宸野的助理打，助理说路宸野去美国出差了，估计两周才能回来。盛予安连着打了几次都没人接索性也就不打了。

　　老冯的处分下来了，扣掉年终奖，停薪留职三个月。盛予安井不了解路宸野工作上的手段，觉得罚的重了些，还是部门里其他人告诉他老冯没被辞退已经算是路宸野手下留情了。

　　盛予安心里还是不舒服，他以前觉得路宸野只是性子冷，不善表达，但其实就是个嘴硬心软的。

　　他小时候喜欢不爱睡觉，总要人给他讲睡前故事，宋芸舒不在家的时候他嫌家里阿姨讲的不好就跑去磨路宸野。

　　路宸野每次都凶他一顿说他是烦人精，但最后还是会妥协。有一次他晚上喝多了水，夜里尿在了路宸野床上，路宸野说再也不会让他上自己的床结果没两个礼拜盛予安依然有事没事的就四仰八叉地躺在路宸野的床上。

　　可如今的路宸野，无论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还是自己亲眼见到的都是一样，心是硬的，血是冷的。

　　他们这个部门做的都是小项目但也不是没活儿，老冯一走几个人还真有点应付不过来。盛予安也不好意思在边上干看着，就跟着边学边干。

　　盛予安不学还好，一学才发现自己这几年的书念了跟没念没什么区别，做个标书连格式都弄不对，改来改去还是不太对，这让盛予安内心充满了挫败感，跑去医院找老冯从头学起，学了几天比以前像样多了。

　　项目顺利完成，几个人都松了口气。本来以为老冯不在这段时间公司不会给他们新项目或者找个有经验的人来带，结果跟他们想的大相径庭。

　　市场部给了一个小一千万的项目，在盛氏可能算不上什么，但绝对是他们实习小分队见过的最大一个项目了。

　　公司直接给几个人转了正，指定唐雪靖负责，就他们几个干。这回几个人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盛予安发现唐雪靖转了正之后也没有多开心，甚至情绪一天比一天糟糕。有一天下午他想在楼梯间抽根烟结果听见唐雪靖在楼梯间打电话说什么“能不能不要再继续，饶了我吧”这类的话。

　　看见他之后唐雪靖惊慌失措的把电话挂了，他问唐雪靖是不是有什么事，唐雪靖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没。没有。”

　　盛予安没死乞白赖地问，只是告诉她如果遇到事了跟自己说。

　　第二天下午唐雪靖去见了客户，说谈的挺顺利的，但是她整个人却是愁眉不展，魂不守舍的。

　　盛予安把椅子拉到她边上，无意间瞥到她手机界面结果看见她搜的都是“职场性骚扰”相关词条。

　　还没等盛予安开口问，唐雪靖接了个电话说她有点事先走了，就火急火燎离开了。

　　盛予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睛花了，来电显示的号码好像是路宸野的，但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除了之前在餐厅撞上那次，唐雪靖和路宸野完全没有交集，觉得应该是自己看错了，也没当回事。

　　晚上盛予安回到家之后发现自己的手机充电器落在公司了，离得也不远索性去取一趟。结果到了地下车库，居然看见唐雪靖和路宸野一起进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