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暮色》高低整上

27、姜云来的信 27

　　给未来的自己:
　　林有川听到这话一愣。
　　我把姜云去补习要用的书包收拾好，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
　　说姜怀江是背着他妻子跑出来的，可利用的时间可能十分钟都不到。
　　说我们家庭的另一个角色，在我们的生命中的存在，是如此的碎片化、戏剧化。
　　说我很想摆脱这种生活，却没有这个能力。
　　我听到姜怀江和妈妈说他妻子的亲戚家出了点小变故，可能会牵连到很多事情。
　　他又提起三百万和别墅，强调是他的婚外财产，不会受到影响，让我妈妈放心带着孩子生活。
　　他想和我妈讨论这栋房子未来的归属问题，说起我时语气微妙，我妈态度依然不好，姜怀江又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
　　这三百万和这栋房子。
　　我把书包放在地上，直起身抬头打量了一圈儿。
　　这三百万和这栋房子，是姜怀江亏欠我妈妈的，是他留给姜云去的，也是他施舍给我的。
　　我一点也不感兴趣，一点也不想要。
　　我生命中抓不住的东西太多了，能给我安全感的东西也太少了。
　　我想要的，我会自己去挣。
　　“可别考虑我，”我把窗户开到最大，对姜怀江说，“我不稀罕。”
　　林有川从后面按住我的肩膀，带着安抚的意味。
　　姜怀江喊了我一声，神色复杂，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他就又神色匆匆地走了。
　　我妈没怎么被影响心情，她叫我不要理姜怀江的话，把还在削刨花儿的姜云去从后院薅出来，让我们送他去补习班。
　　她走到门口才发现姜怀江带来的礼盒，扬手就想扔了，看着盒子上的鲍鱼海参又犹豫着收回手。
　　我和林有川领着背好书包的姜云去站在中间，站在门口听候她发落。
　　我妈看看我们，又看看礼盒，最终先把魔爪伸向了林有川。
　　“小川啊，后边那家刘奶奶你认识的吧，前几天她送腌菜的时候你也在，”我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帮阿姨送过去。”
　　林有川点点头，接过东西就去了。
　　熟悉的环节又来了，以前姜怀江带来的东西，要么扔了，要么就是这么处理的。
　　左边的邻居由我妈带着姜云去去送，右边的邻居就只能我去了。
　　我绕过石板路，按响了唐小朝家的门铃。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门后是唐小朝瓮声瓮气的声音，“要想进门来，留下进门财。”
　　我在兜里摸了摸，什么也没有。
　　“这个行不行?”
　　不给东西他就不给我开门，我实在没办法，把头绳解下来，从门缝里递给他。
　　“你居然有带小狗的皮筋，”唐小朝笑了笑，把头绳收起来反手开了门，“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我妈让我送的。”我把礼盒递给他，“怎么每次找你你都在家?”
　　“我在修仙，避世不出，”唐小朝接过东西，“这是我的洞府，我不在这儿在哪儿啊。”
　　“谢谢了，”他继而笑眯眯地看向我，“我妈过段时间去欧洲出差，你和阿姨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让她带回来。”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
　　“看不见啊看不见，”他说，“那我看着来了啊。”
　　我好声好气地解释:“是真没什么想要的，别让阿姨费心了。”
　　“你说什么?我信号不好……听不见。”唐小朝一脸欠揍样。
　　唐小朝就油盐不进，我把门关上，转身走了。
　　姜云去到了补习班，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听课，那神情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
　　石小棋挨挨挤挤地坐在他旁边儿，认真听老师讲课，时不时在姜云去注意力不集中时怼他两下。
　　隔着玻璃观察了会儿，我和林有川放心地走了。
　　在意识到我对林有川的感情之后，我有点儿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了。
　　还好我们的相处总是沉默的，所以此时也没有显得太尴尬。
　　“小石的成绩还需要补习吗？”林有川打破了沉默。
　　“他就是为了陪姜云去，”我还是不敢看他，低着头踢小石子，“顺便学学习。”
　　“啊。”林有川点点头。
　　于是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道边的夹竹桃在盛夏依然开得如火如荼，地上是成片的花瓣，偶尔夹杂着几朵完整的花。
　　开得太盛的花，花茎如果不够坚实，风一吹就会落。
　　走到分别的岔路口，林有川停在路边转身看我，黑色的T恤被风吹得衣角飞扬。
　　几朵夹竹桃悠悠然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鬼使神差地，我伸手去够那几朵花。
　　“姜云来，”他按住我的手，掌心温热，让人感觉很踏实，“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我说没有。
　　他把落花放在我手心，我呆呆地看着粉白色花瓣的细腻纹路，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花落在他身上，香气落在我身上。
　　“那我有话对你说，”林有川微微扬眉，眼神温柔明亮，“周五来我家，方便么?”
　　“方，方便。”我答应得语无伦次，懊恼地低下头。
　　离约定的日子还有好几天，我数着日子一天天的过。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林有川。
　　很多被我忽视的细节一一浮现，他让我别走时看过来的眼神、折手指游戏里他折下的手指、那些颇具深意的问题……
　　我的脑子好像才开窍，有些事得找沈乐乐确认一下。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躺在家里敷面膜。我凑过去，迟疑地问：“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我只是说可能……可，能……”
　　“可能林有川喜欢你？”她揭下面膜，实在看不下去我磕磕巴巴的样子，帮我说出未尽之言。
　　“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啊？”我瞪圆了眼睛。
　　“你也是够迟钝了，”沈乐乐气了个倒仰，“如果你俩都没那意思，当初我要他电话那事儿怎么算？合计你俩玩我呢？”
　　“不不不，我那时候不了解你，”我急忙摆手，否认道，“怕你俩一起负负得负，走上歧途。”
　　“什么歧途？”沈乐乐不解。
　　“不良少年的歧途，成帮结伙地不上课，去各种老师不让去的地方，还打架……”我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噤了声。
　　“你说的有道理，我俩要是搞对象，指定不学好，”沈乐乐饶有兴致地说，“原来你知道我俩以前啥样啊？”
　　我又不是傻子。
　　也没那么迟钝，只是从来不敢信。
　　他喜欢我什么?
　　我也值得喜欢吗?
　　“那你现在怎么想?”沈乐乐戳我脑门儿，唤回了我魂游太虚的神智。
　　“后来我想明白了，”我说，“歧途和正途本就是人所下的定义，没有好坏之分，结果和出发点是对的就好。”
　　“谁问你这个了?”她恨铁不成钢，又点点我脑门儿，“我是说你和林有川。”
　　“不知道，以后再说吧。”刚刚还澎湃的勇气渐渐退却，我趴在床上，把头埋了起来。
　　可是林有川，从来没和我说过爱。
　　我担心这只是一场自作多情的幻觉，害怕总有分离的一天，那还不如像现在这样——
　　做很好很久的朋友。
　　不会有伤害，也杜绝了一切不美好情绪的滋生。
　　趴着趴着就有点儿困，刚要睡着，沈乐乐扒拉我一下:“来来，来电话了。”
　　她把我手机举到我面前，是乔禾。
　　“乔乔，”我接了过来，“怎么啦?”
　　“来来，你们能联系到孟平吗?”乔禾的声音有几分焦急，“今天早上他和我说话说一半，就再也没消息了……”
　　“我们这就去找他，有消息马上告诉你。”我愣了几秒钟，马上爬了起来。
　　孟平的电话打不通，我和沈乐乐又不知道他家住址，只能先找到林有川，让他试着联系一下。
　　林有川当即就给出了回复，他正和孟平在一块儿，人没事，就是手机出了点问题。
　　“能出什么问题?”沈乐乐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让人打了?觉得没脸见人从此放弃向前市社交圈?”
　　我:“……”
　　“碎了，”电话另一头的林有川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手机卡也碎了，我在陪他补办。”
　　“云来啊，帮我和乔禾说一声，”孟平在旁边喊了几嗓子，“我晚点给她回电话！”
　　沈乐乐啧了几声。
　　我挂了电话，给乔禾报了平安。
　　“来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乔禾放下心来，转而说起别的事，“我考上二中啦！开学就能见到你们了！”
　　乔禾比我们小一岁，今年才中考。
　　“那以后就是乔乔学妹了！”我也为她高兴，和她约定，“等你报道的时候我们去接你呀。”
　　等我们聊完挂断电话，沈乐乐问我:“你觉不觉得，她和孟平背着我们有小秘密?”
　　“我猜到了，”我故意逗她，“我不告诉你。”
　　沈乐乐轻轻挠了挠我的肚子，我翻了几个身，笑得喘不过来气。
　　“他俩能成，”我弯了弯眼睛，向沈乐乐竖起三根手指，“你就看着吧。”
　　“就你俩费劲，你和林有川，俩蚌壳儿精。”她指了指我，叹了口气。
　　一提起这个我又蔫了，把头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装死。
　　沈乐乐说错了，我是鸵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