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游戏》牧歌辞

2、谁言猜忌

　　骚扰信息？段兮燕不以为意地拉入黑名单。

　　现在骗子水平真不行，问这么没营养的问题，他同贺易恋爱了六年，同居了许久，他甚至比贺易家人还要了解贺易。

　　手机震动，又弹出了一条短信，这次换了个号码，署名还是X。

　　【他滋味很好吧，床下冷着张脸，床上又骚又乖，什么都敢玩。——X】

　　段兮燕忍了忍，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回复了那个号码。

　　【请停止你的诋毁，我会报警。】

　　这次骗子不回复了，段兮燕揉了揉眉心，心情没有平复。他把这个号码拉入黑名单，设置了禁止陌生号码发送信息。

　　这次信息仿佛暴雨前的海鸥，在他的生活掀起狂狼。

　　段兮燕担忧贺易，怕他被什么不好的人盯上，他也怀疑短信是故意捉弄，或许就是贺易身边的狐朋狗友发的。

　　他多次委婉提醒贺易小心交友，但贺易总是嫌他烦。

　　贺易是家中老幺，在家族企业有个清闲职业，每天准点下班会参加各种聚会，玩到晚上回来。

　　不同于段兮燕规律没有起伏的生活，贺易生活多姿多彩。

　　他通晓音乐绘画，常年去各国旅游，会给段兮燕发些滑雪、酒庄品酒、骑马的照片。

　　段兮燕也不束着他，每次都会倾听贺易的想法，贺易说自己想出去聚会，他也不忍心让他不去。

　　寻常的一天，贺易回来得晚了些，段兮燕为他按摩穴道时，他无意中看到了什么，愣住了。

　　——那是一个吻痕。

　　吻痕的位置很暧昧，于贺易肩胛骨偏右，贺易肤色白，所以非常明显，非常刺眼。

　　这绝不是段兮燕留下的，平日他对贺易极尽温柔，很少留下痕迹。

　　段兮燕摩擦这那个地方，下意识重了点力量。

　　贺易不满地扭头瞪人，段兮燕深呼吸口气，他想质问，却觉得自己现在不适合问话。

　　他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巨大的惶恐、不安、愤怒。

　　因为信息素恐惧症，他与周围人都保持一定的距离，他没有家人，没有挚友，唯一放在心上只有一个贺易。

　　换句话说，贺易是他与外界的唯一绳索。

　　绳索断掉之时，就是他陨落悬崖之时。他辛苦搭建的一切都将崩塌，他付出的过去，梦想的未来都在顷刻间化为泡沫。

　　不，现在想这些过早了。

　　段兮燕稳住自己，他尊重贺易，也信任对方，贺易是养尊处优的家猫，遇到一点伤害都会令他惶恐不安。

　　在段兮燕思考时，几天前的短信无端闯入大脑。

　　【你了解你男朋友吗？——X】

　　他有片刻难以呼吸，憎恶起自己的动摇，他告诉自己这是阴谋，是X在挑拨离间。

　　可是这个吻痕怎么解释？

　　贺易可能不知情吗？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段兮燕的手从贺易的后背拂过，他混沌的大脑逐渐平静，无论是阴谋还是误会，他都不想从贺易口中听到。

　　这张淡色的唇里吐出的蜜糖或谎言，都会令他的世界崩塌与动摇。

　　等贺易睡着，段兮燕打开手机，拉出黑名单的号码，发了个标点。黑暗里手机的屏幕亮起，光明明灭灭，他的心也辗转起伏。

　　如果是阴谋，他就去查清楚。

　　如果是真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如何。

　　他在逃避那个可能，这太讽刺，也太残忍了。

　　X是只夜猫子，段兮燕刚发送完信息就回复了。

　　【看来你没听进去我的话啊。——X】

　　段兮燕有点迟疑，他重新审视起自己是否有必要入这局。

　　【怎么不回我？生气了？——X】

　　【别废话，这事情和你有关吗，侯行知。】

　　【比我想的还敏锐呢，怎么猜出来的？】

　　果然是他。

　　段兮燕感到烦躁，他只是有这种感觉，X的第一次短信就发在他去完酒吧之后。侯行知给他的印象很深，他名字中恰好有个行，X。

　　他社交圈不大，没什么有权有势之人。

　　X能拿到他的电话号码，知道他和贺易，那更可能是侯行知了，段兮燕问了下，侯行知就直接承认了。

　　贺易在床里动了下，段兮燕哄着他入睡，然后在黑暗中打字。

　　【是你搞的鬼吗，贺易后背的吻痕？】

　　【我忽然困了，想不起来了。听说你会做甜点，你带着份来见我，我就考虑下告诉你。安心，不会占用你很长时间，也不要敷衍我，晚安。——X】

　　短信后附上位置，是段兮燕公司附近的一家绿植咖啡厅。

　　段兮燕阴沉着脸，心情糟糕。

　　第二天他早起做好甜点，给贺易也带了份，这次上班，这整天他精神不振，感觉时间缓慢而折磨。

　　他数次看手机上的时间，面对即将到来的答案，他想要知道，又有些惶恐。

　　为了不去想这些，他高强度工作，提前交接完任务，下班去往侯行知指定的地点。

　　他听过这家咖啡厅，但是从没去过。

　　绿植咖啡厅的位置优越，外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内是繁花似锦、静谧清幽。门上挂着雅致的小饰品，风吹，叮铃声一片。

　　段兮燕下了车，目光停留在茂盛的绿植上。

　　干藤编制成球形，拥着娇贵的花朵，呈星星状从天花板下坠。靠窗的位置分层次摆着喜阳绿植，高低错落的架子上放着几盆幽紫睡莲。

　　这里植物虽多，但摆放极尽讲究。

　　虽静，却不冷漠，从容接待着来客。

　　若来者心躁，便只能觉得这里死寂。若平和下心绪，便能发现无数的惊喜，几尾彩色游鱼的游曳、不同书架对应的花朵、缠花架上的蝴蝶纹路。

　　时近黄昏，侯行知坐在里面。初见时他锋芒毕露，现在却是一副温和内敛的模样。

　　察觉到来人，他抬头微笑，仿佛两人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段兮燕走过去，漠然将手里甜点盒子放桌上。家里没有多余的盒子，用的是贺易买的打包盒，图案是甜美的猫咪。

　　侯行知在猫咪图案上停留了会，大概是没想到段兮燕会拿出这么幼稚的盒子。

　　他放下书，细致擦完手打开盒子，刚打开就低笑出声。

　　盒子有小熊饼干、兔子纸杯蛋糕、圣诞甜甜圈、草莓卷。

　　都是段兮燕迎合贺易的审美学的。

　　他没去管侯行知怎么笑，昨夜失眠，今天早起，加上连轴转的工作，他此时极其疲倦。

　　侯行知好像看出了他的疲惫，安安静静在旁吃甜点。

　　四下幽谧，芬芳的花香与咖啡香中，段兮燕闻到一股檀香木与雪松交织的味道，凛冽而富有侵略性，应该是侯行知的信息素味道。

　　他睁开眼，与人拉开些距离，往边上坐了坐再休息。

　　侯行知一勺一勺吃着蛋糕，吃相斯文优雅，他吃完也不说话，继续读书，等待段兮燕休息好睁开眼，他也没有卖关子，把手机递给他。

　　段兮燕迟疑接过，手机没有锁屏，他低头就能看到播放的视频。

　　视频没有声音，画面是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纠缠贺易，他压住贺易，再他后背留下吻痕。

　　贺易挣脱开就给了男人一拳，寒着脸让人拖走他。

　　看着视频的段兮燕表情逐渐凝重，视频结束后，手机黑屏，空间静谧。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面庆幸自己没有直接质问贺易，一面感到难受和自责。

　　为什么贺易不和他说？是觉得这是小事，还是觉得和他说了也没用？

　　他按着手机，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是他无能又无用，无法保护自己的爱人。

　　段兮燕放下手机时，正好看到侯行的兴味目光，目光一寸寸，一丝丝，不带感情地拆开他的外里。

　　段兮燕冷下声问，“很有意思吗？”

　　“嗯？”侯行知懒洋洋拖长语调。

　　“耍人很有意思吗？”段兮燕撞入侯行知的眼眸，“我自认与你没有什么交集，更不谈上得罪你。”

　　“得罪我？”侯行知念着这些字细细咀嚼，眉眼弯弯。

　　“你要是真得罪了我，我会好心地把这个视频给你吗？”

　　段兮燕闭眼深呼吸几口气，不想和他说话。

　　“抱歉，不舒服吗？”侯行知喝了口咖啡，表情恳切而无辜。

　　这件事本该到此结束，但段兮燕却感觉没有这么简单，面前的人没有说自己的目的。

　　侯行知的态度比起道歉，更像是有持无恐的退让。

　　是什么？

　　是什么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萌发？段兮燕感到迷茫和不安，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徒劳地原地观望。

　　但他不是悲观的人，他自信自己能摆平一切。

　　在他准备离开时，侯行知却拦下了他。

　　“再坐一会吧。”

　　段兮燕不知道他卖什么关子，他坐回去，按揉自己的太阳穴，打开手机处理公司的事情。

　　两人就像拼桌的陌生人，在各自的一边干自己的事，气氛微妙的融洽。

　　时间流逝，段兮燕觉得差不多了，在他要再次离开时，他的手忽然被抓住。

　　这不是他第一次碰到侯行知的手，在酒吧时，他就触到过，冰凉的，仿佛爬行动物的温度。

　　段兮燕不耐烦地想要甩开。

　　但侯行知的力气大得惊人，他挣了半天都没挣开。

　　桌上的书籍因为意外的动作掉下，哗啦哗啦的书页翻动声中，段兮燕再也压不住怒意。

　　“望你自重。”

　　侯行知不闻不顾，他把五指插入段兮燕的指缝合拢，不带任何狎昵之意，在丈量着什么，力道强硬而不容置疑。

　　所以段兮燕讨厌Alpha，信息素只是一方面，还有他们这种讨厌的性格，行事难以琢磨，时不时发疯。

　　侯行知识趣放开了人，退回之前自然平和的相处模式，

　　他捻了下手腹，“听说，你在准备戒指。”

　　段兮燕目光冷厉，自己的计划袒露在陌生人面前，让他感到无比冒犯。他最近才在一家戒指店预定，侯行知就知道了？

　　“你不觉得自己有够无聊吗？”

　　这些事情和他有任何关系吗？

　　远处太阳偏移，日光从鱼缸反射出粼光，照过侯行知上挑的眼尾，为之染上几分蛊惑之色，他看谁时总让人错觉深情。

　　面对段兮燕的质问，他语调平缓，“只是觉得以后会用到。”

　　他像条色彩斑斓的毒蛇，言语中含着某种恶意的暗示。“毕竟人一生不一定只戴一枚戒指啊。”

　　“要不要赌一赌，你最后会戴上谁的戒指呢？”

　　好一张色若春花的脸，心却若比蛇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