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远国幼儿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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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渔定睛看去，毛骨悚然的感觉更加浓烈了。
这条街与现实无异，许多路人男女老少在道路上走着，甚至有行驶的车流。
可他们仿佛看不见这漫天的眼睛，脸上都是幸福的微笑，在此刻显得尤其违和。
它们与陆伯原这些幻体不一样，更加机械，像是刚刚建好模的NPC。
姜渔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却总觉自己还漏掉了什么更重要的不同之处。
众人越走越绝望，因为不仅那些高楼的玻璃幕墙，就连街道上飞驰车辆的车灯，十字路口的红绿灯，街道上的井盖……每一处角落，都出现了眼睛！
这些眼睛除了大小不一之外，形状全部一样。
它们上下延伸出粗细不一的黑色睫毛，包裹着中间一只杏仁眼，眼白如雪花般纯净，没有一丝血丝，虹膜又如煤炭般漆黑，同样没有一丝杂质。在最纯净的黑白中心，是一个如万花筒般的瞳孔，瞳孔中正在闪烁着一幕幕模糊不清的画面。
非但如此，那些眼睛正在一眨一眨的，瞳孔始终盯着姜渔等人的位置，十分灵动。
这种情况，与之前所有的眼睛图案已然完全不同。
这些眼睛已经彻底活了过来！
姜渔心里渐渐沉了下去：该怎么办？怎么逃？
就算可以刺瞎眼睛，但凭她们几个人又能刺得完吗？
几乎这一整座天空之城都成了园长的眼睛！
姜渔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她还没有想到应对的办法，就感到脚下又传来震感明显的晃动。
她立即伸手要扶住身边的广告牌，掌间却传来温润柔软的手感，姜渔升起一股不妙之感，侧头看去：自己的手正按在一只眼睛上！
这只眼睛似乎并未感到疼痛，它也不眨眼，就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姜渔。
姜渔赶紧抽回手，在晃动中勉强靠着自己的平衡力稳住身形。
这时，身后又响起了轰隆隆的巨响！
姜渔向后望去，远处位于最高点的远国幼儿园，已经被蘑菇云般的灰尘吞噬了。
正当姜渔思索着园长有没有可能随着地震坠下万米高空时，视线尽头出现了几道身影，彻底粉碎了姜渔的幻想。
只见一片绿荫草地的高坡处，从漫天灰尘中走出了一道身形，赫然是隐隐已经变成三米高的园长，他走在最前面，身后则带着列成一横排的数十名学生，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正向众人的方向走来……
“姜小渔！你到底怎么样了！”
似乎是因为陆伯原的幻境沼泽正在坍塌，姜渔再次听到了纪小麦的呐喊。
不过，纪小麦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听得出来她已经呼喊了很久。
“我没事！”姜渔大声向着天空说。
“你尽快啊！我听到丁素他们说还有三个小时就要到主城了，到时候你——”
随着园长率领学生逼近，纪小麦的声音再次戛然而止。
看来幻境再次隔绝了纪小麦的声音，姜渔也不再说话，默默盘算着时间：距离自己来到幻境，对比丁素等人的行驶速度，能看出现实与幻境沼泽必然存在着时间差，而且现实中的时间流速，会比幻境中的时间流速更快。
自己必须要加快进度了。
姜渔明白纪小麦未说完的话。
等到了主城，如果自己还没醒来，可不知道丁素等人会怎么处理自己。
往好了想，丁素会把自己送进主城。
但是，陆伯原就遭殃了。
他会被直接送走，到那时候，不管陆伯原是被官方送走，还是如唐千苇计划的那样，将陆伯原私自带走，两种情况都会让自己和陆伯原分开。
姜渔现在仍不知道，1301室是怎么连接到陆伯原的幻境沼泽的。
如果是依靠距离的话，那么随着自己和陆伯原分开，1301室会不会和陆伯原的幻境沼泽断联？
到了那时候，如果自己仍然没有逃出去，又会不会永远困在陆伯原的幻境沼泽中？
甚至，直接死去？
“没事就好。”陆伯原听到姜渔刚才对着天空大喊后就陷入沉默，还以为姜渔是不是因为受刺激太深，给自己加油打气呢，于是回应了一句。
“谁跟你说话了，先跑！”姜渔回过神来，向陆伯原冷冷说，“一边跑一边好好给我想想你他大爷的到底要去哪！！”
说完，姜渔率先动身，向城市的更深处狂奔！
姜渔一边狂奔，一边强迫自己复盘现在的情况。
她们逃出幼儿园，园长就像装了GPS一样带着所有“学生鬼”来抓她们，这已经不是“捉迷藏”了，这就是一场单纯的猎杀游戏。
而关键就是躲避园长的耳目。
姜渔看着四周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眼睛，心里升腾起一股绝望。
她的目光聚集在四周行来走去的居民身上。
心中的异样感越来越强，直到——
“去地下！”姜渔大喊一声！
众人已经失去了判断能力，听到姜渔的话全都下意识地四散开来，找寻地下入口。
“这里有地铁！”许江竹惊喜的声音响起。
“进去!”姜渔率先冲刺进入地铁站。
地铁站内的情况比姜渔想象得要好，它属于废弃状态，空无一人，一片漆黑，从脸上与手上传来的阵阵感觉，能知道墙面地上布满了蜘蛛网。
姜渔用了很久才适应这种黑暗。
万幸的是，那些眼睛并没有在地下出现。
许江竹颤抖着，还没从刚刚恐怖的画面中回过神来。
陆伯原皱着眉，问姜渔：“为什么是地下？”
刚刚，他下意识地选择了听从姜渔的指令，但内心并不清楚其背后的含义。
姜渔舒缓了急促的气息，她扬了扬下巴，示意陆伯原看地面上。
“那些眼睛，只盯着我们，对街上的其余人却视若无睹……”
“我就想，我们和它们一定有什么不同……”
陆伯原眼神震动，经过姜渔的提醒，他敏锐地发现，那些居民都没有影子！
“所以，这些眼睛其实是在靠影子分辨我们？”陆伯原说出自己的猜想。
姜渔点头，“不错，包括在幼儿园里，园长之所以要一间一间推门确认我们的位置，就是因为当时我将窗帘被拉了下来，它无法辨认影子的位置。”
提及园长那个怪物，小豆丁的脸皱成一团。
姜渔捏了一把他的脸，“豆丁，你记不记得回家的路？”
豆丁可能是被吓傻了，只顾着摇头。
姜渔叹口气，她看了眼地面。
上面的路是行不通的，只能再往隧道深处去探探虚实。
姜渔率先往站里走去，途径一个大型的安检机器附近，翻找了一番，倒是翻出了数把长刀，看起来很锋利。
安检机器里，甚至还有一个打火机。
姜渔有些无奈地向作为幻境主体的陆伯原科普：“打火机可以带上地铁的。”
陆伯原对地铁的安检规则这么不熟悉，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就是比姜渔这个山里人还要闭塞的山顶洞人。
她向众人分发了长刀，在黑暗中，向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隧道往地下延伸而去。
几个人不知道走了多久，隧道始终看不见出口，也从没途径过任何站台。
这条隧道格外深邃绵长。
忽然，许江竹不自觉地揪住了姜渔的衣袖：“隧道里好像有声音。”
“不怕。”“姜渔拍拍她的手，又推了一把陆伯原：“你去看看。”
“……嗯。”
陆伯原其实有些惆怅，但想到自己确实是队伍里唯一的男性，还是硬着头皮向地铁隧道深处走去。
空荡荡的隧道里，飘出了吱呀、吱呀的响声。
许江竹抱着姜渔的手臂，小豆丁抱着姜渔的大腿。
姜渔分别拍拍两个小可怜，心里暗暗祈祷，在这么黑的地方，陆伯原就别造出什么妖魔鬼怪了。
她对那些不能用火力摆平的邪祟还是有点点害怕的。
陆伯原越走越深，姜渔在身后，一直维持着安全距离，她认为这样既能保证自己可以看清楚有什么意外，又能保证自己能第一时间出手向陆伯原伸出援手。
前方，陆伯原忽然传来了“啊”的一声闷哼。
似乎有人受伤了，大概率是陆伯原。
好吧，完全没有时间伸出援手。
姜渔有些汗颜，她连忙加快脚步，在黑暗中看到了陆伯原正在从地上艰难地起身。
他捂着胸口，看上去没有大碍，正向头顶处看去。
顺着他的目光，姜渔视线上移，一时间怔住了。
在隧道的穹顶上，竟然用绳子挂着五个人。
四个人，已经死去。一个人随着绳子摆动，看来是她方才狠狠踢中了陆伯原的胸口。
这些人很显然是被折磨过，身上的军装已经破破烂烂，伤口化了脓。
姜渔之所以怔住，是因为她已经认出了那个摆来摆去的人。
短发，单眼皮，脸上虽然满是血污，但目光坚韧不移。
正是今天才见过面的丁素。
而一旁的四人，也都不陌生，分别是顾礼、唐千苇、贺少云和宋涯。
姜渔有些诧异，丁素小队到底经历了什么？
丁素的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姜渔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耳朵贴近了丁素。
“去圣地，去隧道的尽头……去圣地……圣地……”
“她说什么？”陆伯原揉着胸口，有些好奇地问姜渔。
姜渔刚想回答，却发现丁素的手已经无力地垂了下去。
从她的手里，掉下一把钥匙。
这是哪里的钥匙呢？
姜渔捡起来，握在手里，再向丁素等人的尸体身后看去，有了答案。
“我知道怎么去你想去的地方了。”姜渔看向陆伯原，她又摸了把小豆丁的脸，“以及，姐姐送你回家。”
姜渔不做留念，经过几人的尸体，在黑暗中逐渐逼近一个高大的物件——
等走进了，众人都看清楚，停在眼前的，是一辆地铁，上面涂着“Y-11”的字样。
“过来帮忙开门。”
三个人还在琢磨Y-11是什么列车的型号时，被正在奋力拉门的姜渔打断了思绪。
陆伯原率先意会，上前合力扒开了地铁门。
姜渔掂着手中的钥匙，轻车熟路地走进了驾驶室，插入钥匙，地铁门再度开启关闭。
轨道和机器的摩擦声响起，姜渔研究了一下，这辆地铁似乎不需要复杂的操作。
事实上，这辆地铁可以说基本没有操作空间。因为驾驶室里的操作台上光滑平整，仅仅只有一个按钮，上面用端正的楷书写着：“圣地”。
作为陆伯原最信任的队友，他们付出了一切，只为了改造出这一辆地铁，等着陆伯原的到来，将他带到他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中心。
姜渔按下按钮，确认了行进方向，便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陷入了沉思。
随着列车的晃荡声，陆伯原忽然打破了沉默。
“我看到了她身上铭牌的名字，丁素。”他看着姜渔说。
“嗯，所以？”姜渔睁开眼，饶有兴趣地与他对视。
“我记得你提过这个名字。当时，你说，这里不是现实，而是幻境沼泽。”陆伯原缓缓开口，“后来，那个同学也提到了幻境沼泽。”
陆伯原咽了口口水：“所以，什么幻境沼泽？”
“人心深处，有一个地方。回忆组成幻境，欲望沦为沼泽，有时候，人会陷进去，分不清现实与幻境。”姜渔语速平稳，“这里就是你的幻境沼泽。”
“……我还是无法相信。”陆伯原沉默了很久，还是苦笑着摇摇头，“但我确实希望这里不是现实，至少不用经受这样的折磨。”
“现实里，你也不会过得很好。”姜渔淡淡开口，“这里就是你内心折磨与恐惧的具象化。”
“越说越像回事了。”陆伯原挠挠头，“也越绝望。那按你的说法，现实和这里究竟有什么分别？”
姜渔翻了个白眼：“现实里，你很大概率不是像这样糊里糊涂的，什么都不记得。”
“大概率？所以你不认识现实的我？”
“一面之缘。”
“哦……那果然还是这里比较好。”陆伯原思忖半晌得出这个结论。
“为什么这么说？”
“这里有你这样的人帮我，我感到很安心。虽然很辛苦你。”
陆伯原第一次笑了起来。
姜渔惊讶地发现，他的笑容有些腼腆，有些熟悉。
她多留意了对方几眼，留下平静的一句“我可不喜欢这里”后不再说话了。
与陆伯原讨论幻境沼泽并无益处，这不是辩论赛，只有重构精神锚点才是王道。
而且，虽然距离真相越来越近，她的担心却更多了。
在陆伯原的幻境里，园长到底代表了什么？
连象征人类顶尖实力的夜莺小队，都被虐这么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