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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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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
感动没有持续到一秒钟,周浮在短暂的震撼过后迟迟地想起Sini的话。
专柜价六十几个,黑市已经炒到七位数——
那可不是普通的月亮。
“等一下……”
她几乎顾不上这条路上多少人来人往,连一点儿犹豫都没有,直接一猛子扎进了许愿池里,把周围的外国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出声询问她怎么了,是不是需要帮助。
周浮一边道歉表示没事一边在刚才抛物线落点的位置来回摸索,好在刚才那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没人注意到掉进去了什么,她笨拙地在水面的折射中扑空好几次,终于顺利地将那一捧月白从水里捞了出来。
“我找到了,谢亭恕!”
这可是一百万啊,换成纸币能把人压死的数量。
就汇聚成这么一块儿小小的手表。
她刚才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跳都快停了,此刻手里攥着手表的表带,胸腔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甚至忘记自己还站在水里,就捧着表盘,仔仔细细地观察。
还好,还在走。
当下周浮真有种捡回一百万的感觉,兴高采烈地回过头,“谢亭恕,它没坏!还好好的!”
可她还来不及去看谢亭恕的表情,下一秒,伴随着周围灯光的亮起,有节奏的水花突然从天而降。
喷泉表演开始了。
演出伊始,水流如雨如雾地落下,比起喷泉,更像是周浮老家的镇上每到春天就时常会有的,细丝的小雨,因为很小,往往会缠缠绵绵地持续很多天。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周浮懵在了喷泉池里,她终于迟迟地感觉到冰冷的池水早已湿透鞋袜,周浮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每次遇到谢亭恕的时候,总是狼狈,总是弄得浑身湿漉漉的,上次在KTV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
她只看到在细密的水雾中,听到喧闹的人声,有小孩在问为什么姐姐站在水池里,有年轻人在嬉笑,猜测她是不是许愿的时候不小心丢出了自己的手机。
一片纷繁复杂中,只有谢亭恕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声音。
他就站在距离周浮不远不近的位置。
却又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周浮读不出他的情绪。
她也逐渐冷却下来。
站在水池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还真是充满了喜感与现实的嘲讽,一个无产阶级穷学生为了资本阶级太子爷的一块手表奋不顾身,扎进水池里。
谢亭恕在意这块表吗,如果在意他就不会随便拿来逗她开心,和那枚两欧的硬币一起丢进许愿池里。
他不在乎。
就像Sini说的,他不在乎。
许愿池里的水说深不深,说浅也不算浅,周浮的小腿被三月天的冷水浸泡着,从一开始觉得凉,到此刻已经逐渐习惯了这个温度,变得麻木。
她看到谢亭恕走到池子边朝她伸出手:“出来。”
周浮下意识地把手上那块表递了出去。
谢亭恕没有接,反而用手背将表盘推开,直接越过了她给予的动作,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是温热的。
直到这一刻,周浮才察觉到自己的衣服和裤子都湿得差不多了,冬天的衣服遇水很吃重,沉沉地压在周浮的身上,散发着一种春季阴雨天独有的,浸入骨髓的阴森寒凉。
抓住绝无仅有的那点温热,不过是人的条件反射。
周浮就好像一个湿漉漉的布娃娃一样被谢亭恕从池子里拎出去,Sini总算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惊呼着把闵奇的外套从身上扒下来往周浮身上披:“宝,你还好吧!”
她大概是本来想问周浮这是在做什么,结果看到周浮手上还紧紧地攥着那条鳄鱼皮表带,扭头无比讶异地看向旁边的谢亭恕。
回到民宿,Sini陪周浮回房间。
闵奇在冰箱里找了半天,拿起啤酒才想起谢亭恕刚拔过牙。
他改拿了两瓶水走到沙发前,递了一瓶给谢亭恕:“喝吗?”
“不喝。”谢亭恕头都没抬,看也没看。
闵奇看他手上还拿着手机,还以为他在打游戏,便在他旁边坐下,自己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又没回大小姐微信?刚都找到我这来了。”
“懒得回。”
谢亭恕还是那副兴致缺缺的腔调,“她有病。”
“哦,楼上那位没病?”闵奇想想刚才周浮回来冷得小脸儿都发白了,大少爷还在这玩游戏,又觉得谢亭恕好像也没什么在意,说话自然也变得口无遮拦起来:“许愿许到一半跳进池子里,她好像每次都挺想显得自己与众不同的,从打网球那次我就看出来了。”
嘀嘀咕咕半天,闵奇才发现谢亭恕的手机打从一开始就是锁屏状态。
他根本没在玩。
“而且她还挺会拿乔的,以前跟陈润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笑盈盈的,刚看到你的时候跟看到个陌生人没两样……”
再抬眸,正好对上谢亭恕的目光。
他脸上没有一丁点表情,就连那种敷衍的,社交性质的笑都不稀得给一个。
闵奇知道,谢亭恕露出这个表情,就说明他当下心情欠佳。
“……当我没说。”
闵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谢亭恕这样盯着,明明自己都是在帮他说话。
好在这个时候Sini从楼上下来,“闵奇,帮我看看地图,这附近哪里有药店,周浮她好像有点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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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浮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又打了一个喷嚏。
虽然小时候她就有一段时间身体挺不好的,特别畏寒,还肾亏,偶尔会尿裤子的那种,所以经常在学校里被嘲笑。
后来刘芸发现了,带她去找医生抓药,回家喝了半年的苦药汤,这让周浮直到现在身体都还挺好的,每次季节交替,寝室里几个人或多或少都要小病一下,她基本没有过。
不过身体再好,也禁不住一而再的冻啊。
周浮身体不舒服,有点畏寒,在开着暖气的室内又加了一件线衫外套。
穿好衣服,周浮手机震了一下,她拿起来看,是Sini给她发来了微信消息:宝,感冒药在客厅,你弄好之后下来吃哦!
周浮心头一暖,回了个好,想想又补了句:谢谢。
Sini说感冒药在客厅,等她弄好再下去吃,周浮自然而然认为是胶囊或薄膜片,就准备先在房间里吹完头发,再慢悠悠地下楼。
拿起吹风机的时候,周浮才发觉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
似乎已经下了好一会儿,因为窗外的街道已经开始有了积水。淅淅沥沥的,能想象到风会变得多么湿冷。
周浮不太喜欢春天的雨,在心里祈祷明天去WH时是个好天气。
吹完头发,周浮下了楼。
客厅电视机关着,看起来已经没了人,周浮走近了才看到Sini正在鼓捣饮水机,听到脚步声回头,立刻笑着招呼她说:“我想泡冲剂来着,这个热水好像有点不太热,你先拿着其他的药去沙发上等我吧。”
说着,指了指手边的,药店的塑料袋。
周浮本来想说需不需要帮忙,但看了眼那袋子上全都是雨水,想想还是先拎走了:“你刚回来吗?”
“嗯……对啊。”Sini却突然支吾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的袋子都湿了。”周浮没在意,打开袋子看了眼,里面的药盒倒是被保护得很好,没进一点水,“你没淋雨吧?”
“哦,我没有啊。”Sini低头看了眼自己,欲盖弥彰地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我带伞了,没事!”
周浮放下心来:“谢谢你。”
Sini泡好药,在周浮身边坐下,看着她捧起来小口小口地吹,忍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周浮,你为什么要跳进池子里帮谢亭恕捡那块表啊,他愿意拿这块表哄你开心,你欣然接受不就是了,又不是你的钱。”
周浮愣了下,没想到Sini会这么问。
她还以为每个人都会那么做。
对于她来说,捡那块表和喜欢讨厌,或是任何感情都没有关系。
那就是最直接的价值衡量。
“因为我的愿望太小了。”
奖学金,实习顺利。
见到WH的设计总监,见到那些无缘得见的手稿,或者是组建自己的工作室。
这些东西,都是不足以和一百万抗衡的。
周浮觉得谢亭恕可能对这笔钱不是太有概念,才能那样放纵肆意。
可是她很早就清楚了。
当年她家那只只知道撒欢撒娇的小土狗多多被送走的时候,就因为一百块钱。
因为刘芸那天打工回来,发现兜里少了一百块钱。
她们家就因此陷入了绝无仅有的危机。
往后的生活必须精确到一锅饭放几把米,当然也再也挤不出一口多余的食物去养活一条狗。
“可是,那样你的愿望不就实现不了了吗?”Sini还是觉得不太能接受,嘟嘟囔囔地说:“那么多人,你跳进去捡手表,多尴尬啊,都不如再撒撒娇让他给你买一个呢。”
周浮无法责怪任何人。
刘芸已经为了生活拼尽了全力,她永远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妈妈。
她只是痛恨那种贫穷的感觉。
痛恨没有一点余地的生活。
“本来也没说许愿池里许的愿就一定能实现啊。”不过周浮倒是也能理解Sini想表达的意思,轻轻地笑了下:“而且,今天许的也不是我最想要实现的那个愿望,用那么贵的东西去交换,太不划算了。”
况且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机会,能一掷千金,换一个必有回响。
周浮是不会许刚才那些愿望的。
奖学金也好,往上攀爬的机会也好。
比起用一百万去换一个虚无缥缈的,所谓愿望实现的机会,周浮觉得倒不如直接把一百万给她,绝对比丢进那个池子里管用。
但要说如果真的有那样一个机会。
周浮也确实有也只有一个,用钱无法实现的愿望。
她想再见薛蕴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