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自达阵平的异世界之旅》裴以乐

19、第 19 章

　　“你可以叫我父亲。”

　　中原中也因为这句话心神不宁，他身后的松田阵平却被N的大言不惭激怒了。

　　松田阵平走到中原中也身边，又越过他，站到N的面前，将怔愣的中原中也挡在身后。
　　他眉目之间全是锋锐的攻击性：“我想你和中也之间，只有加害者与被害人的关系。”

　　N像是刚刚才察觉到现场还有中原中也以外的人似的，他瞥了一眼松田阵平愤怒的表情，又重新看向中原中也，朗爽地说：“看来你交到了不错的朋友。”

　　“我说，这位大叔，”松田阵平嘲讽地笑了一声，“是不是因为没有人能让你说这种话，所以你才逮到个机会就装腔作势胡言乱语啊？”
　　——反正他现在的身体只有十六七岁，就是要阴阳怪气地喊大叔，怎么了？

　　N笑了笑，一副很是包容的样子。

　　松田阵平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冲着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狠狠地揍上一拳。

　　N站立的地方，是一个布满了研究台、计算机和许多奇怪的研究设备的，宽敞的空间。
　　散乱的椅子上歪歪扭扭地挂着几个白大褂，桌面上是杂乱无章、层层叠叠的文件，生活区域的办公桌上，摆着几杯喝到一半的咖啡——是一间很典型的研究所。

　　但大约是因为几人闯入引发的警报，研究所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研究员。
　　至于N，则是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一个人站在大门后，“迎接”他们这些入侵者。

　　中原中也毕竟意志坚定，很快从瞬间的冲击和恍惚中缓过神来。
　　他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肩膀，在对方转头看过来的时候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语气很温和：“谢了，松田。”

　　中原中也上前几步，重新站到N的面前：“如果你没有别的话要说，那就让开，我想知道的，我会自己去看。”

　　N耸了耸肩：“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能找到这里来，但是——”他转过身，“跟我来吧，你想知道的，我全部都会告诉你的。”

　　在往更深的地下走去的路上，N向松田阵平几人讲述了关于异能特异点，和用人类的人格对异能特异点加以控制，作为异能武器的理论。
　　是松田阵平在录像带中曾经听过一遍的东西。
　　他一边草草地听着这些早就知道的事情，跟着众人往前走，一边在心里计算着路线。

　　时间刚刚好，N的话告一段落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一扇比之前都更为厚重的铁门前。
　　N输入了密码，又识别了虹膜和指纹，繁琐的认证程序之后，沉重的横向大门才缓缓打开。

　　N催促着中原中也率先通过。
　　在两人迈进大门的瞬间，机械运行的声音响起来，大门迅速合拢，松田阵平和亚当被留在了门外。

　　一旁的通讯装置里响起N的声音：“从这里开始，之后的地方就只有我和中也能去，‘荒霸吐计划’是机密……”

　　话还没说完，防弹防爆，又硬又重的大门内部重新响起金属齿轮咬合的声音。
　　精密的机关挣扎着呻吟了一声，还是在异能力的作用下不甘地向两侧滑开。

　　站在门后的N，脸上露出了今天遇到他们以来，第一个惊愕的表情。

　　松田阵平收回右手，甚至悠哉地把手插进裤子口袋里，他闲闲地站着，嘴角勾起，语气很嚣张：“N先生，现在你恐怕要多带两个人去瞧瞧你口中的机密了。”

　　在这种时候打开这扇门，这是只有松田阵平能做的事情。

　　这里是电波暗室，无线信号根本不会起作用，亚当也就无法破译大门的程序。
　　至于中原中也的异能，如果强行打开厚重的防爆门，几乎一定会损伤到整座地下基地的结构。

　　而松田阵平，一切由机械构成的事物，在他面前全都形同虚设。

　　松田阵平带着亚当施施然走到N的面前。
　　在两人身后，失去异能控制的大门后知后觉地缓缓合上，轰隆隆的声音比之前更响，让人怀疑刚才的“折磨”对它到底造成了什么损伤。

　　愣了一会儿，大约是接受了现实，N又重新笑起来，说：“好吧，看来是我小瞧了中也的朋友。”

　　话音一顿，他又似笑非笑地看向中原中也：“不过，接下来要看到的东西，中也恐怕不会希望别人——尤其是朋友——看到吧。”

　　中原中也的表情没有分毫改变，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或许是N在滔滔不绝、表情狂热地讲述着人造异能武器的原理的时候——他看向N的表情，就像是在看路边一棵随处可见的草，或者墙上一副廉价的装饰画。

　　他只在松田阵平打开大门时露出过一个笑容。

　　此时听到N的挑拨，中原中也直白地说：“没什么，我不会介意，因为接下来看到的东西，我都会报告给首领，机密什么的，我可不管。”

　　N似乎是妥协了，他语气无奈：“好吧好吧，随你们的便。”
　　然后往边上的另一扇门走去。

　　然而在他身后，松田阵平停留在原地，还顺便拦住了中原中也和亚当的脚步。

　　“大叔，你应该不会故意领错路吧。”
　　他说着，伸手往另一个方向一指：“比如那边才是正确的方向什么的。”

　　亚当朝向松田阵平示意的方向，瞳孔中蓝色的光束一闪而过，同样开口道：“空间扫描结果表明，这里应该是升降机，下面大概还有更深的空间吧。”

　　中原中也想都没想地站在他们这边，他眯起眼睛，本就低沉的嗓音压得更低，沉沉的威胁意味从声音里透出来：“你以为就凭这种程度就能钻空子吗？”

　　N的背影顿住，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转身朝那个被指出的升降梯的方向走过去，嘴上说：“没有什么钻空子，只是一些其他项目的参观罢了，既然你们不感兴趣，那我们就去最重要的地方吧。”

　　三人跟着N走进升降梯。

　　这架升降梯与基地里其他设备相比，明显老旧了很多。
　　门是一排可以伸缩的铁质栅栏，整架升降机在隐约的呻吟中缓缓下降，半晌才终于停下。

　　面前又是一条走廊，边缘堆积着沙子和灰尘，走廊尽头有一扇门，歪七扭八地贴着几张封条，边缘泛黄。
　　N把那些纸一张张地剥下来。

　　中原中也站在一边冷眼看着。
　　N说了那样的话，就算他再迟钝，也明白他其实就是那个所谓的“荒霸吐计划”的产物，是被制造出来的，用虚假的人格操控的特异点。

　　存在于这些封条之后的，大约就是，证明他并不是人类的证据。

　　中原中也隐晦地深吸一口气，真相即将尘埃落定的事实让他心情复杂。

　　松田阵平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他身边，做了个颇有些逾越的动作。
　　他伸手紧紧地揽住中原中也的肩膀：“或许我没有这个资格，但是中也，想想阿呆鸟他们，还有那些在乎你的人。”
　　——你是不是人类，并不取决于门后那间小小的研究室。

　　中原中也心中一暖，他笑起来，钴蓝色的瞳孔那么亮，刹那间的光让他们头顶死气沉沉的日光灯黯然失色。
　　他说：“我好像已经跟你说了好几次谢谢。”

　　看到中原中也脸上的表情，松田阵平稍稍放下心，跟着露出了一个笑容。

　　录像带中的中原中也拥有着闪耀的人性，为此，他付出的代价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但人类正是因为失去才会成长。

　　这个世界里，中原中也经历的还太少。
　　不过幸好，他始终是中原中也。

　　伤痛会让人蜕变，但深刻的羁绊，一样能让人无坚不摧。
　　——更何况，即使是此时的中原中也，也拥有着松田阵平没能了解的复杂过去。

　　一旁的亚当歪了歪脑袋，眼睛里闪过些人性化的思索。
　　随即，他上前几步，用仿造于高大的成年欧洲人种的身体，将只有十几岁的中原中也和松田阵平一起抱在怀里。

　　“根据分析结果，本机认为，两位先生正在进行的社会性行为，在更多人参与的情况下，才能取得更大的心理获益。”

　　中原中也和松田阵平挤在一起，面对面地眨了眨眼，全都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扭曲表情。

　　松田阵平举起一只手，青绿色的异能光带在他的指尖一闪而过。

　　亚当迅速放开了宛如铜墙铁壁般的两只手臂。
　　并在这之后重新检视了一边自己的“神经”回路——他应该不具有类似的条件反射来着，难道这就是面对“天敌”时的特殊性吗？

　　中原中也和松田阵平各自整理身上的衣物。

　　N恰如其分地推开了尘封的大门，他意味不明地微笑着，似乎并不介意几人的互动。
　　或者说，他笃定门后的存在足以动摇中原中也的“人性”。

　　门后的空间意料之外地非常广阔，锈迹斑斑的铁丝网从几人脚下延展开来。

　　中原中也的脑海里瞬间回响起被遗忘的记忆中的对话。

　　来来往往的研究员的声音，研究所被入侵时警卫们的高声示警，兰波和魏尔伦之间剧烈的争执。
　　这些声音在中原中也的耳边回荡，让他额头冒汗，几乎就要倒下。

　　N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这里与当初雷钵街的研究所是成对设计的，也就是说，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你诞生之处的景象。”

　　松田阵平没有在这个时候上去打扰，只是用隐含关心的目光注视着他。

　　所幸，中原中也闭了闭眼睛，很快就从纷至沓来的记忆中回过了神。

　　N没有发表意见，领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地方。

　　粗大的圆筒直接从天花板连接到地面，透明的玻璃里面是蓝黑色的粘稠液体。

　　突然，圆筒里发出砰的一声响动，一个皮肤苍白到显得尤其不健康的手掌出现在透明的筒壁内侧。

　　紧接着出现的，是一张紧闭着双眼，表情僵硬，异常瘦削的脸。
　　——中原中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