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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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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懒货,还在这挺尸呢?镇守云阳城的定远将军家的大小姐正在城西施舍吃食呢!你倒好,还在这里装死!赶紧给我爬起来,去晚了,连屎你都吃不到热乎”。
拿着碗的妇人,一脸泼辣相,毫不客气地一脚踢在那半死不活的男人身上,嘴里骂骂咧咧地叫着。
跪在角落的罗桃偷听到对话,也赶紧收拾地上的破碗,赶往城西。
罗桃十分听她爹的遗言,一路向南。
罗大山本意是让她去富庶的苏杭之地求得活命,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南边发生了涝灾。
多亏了土地庙的老乞丐,罗桃才不至于饿死,靠着他,和他留下的一个破碗和破拐杖,一路乞讨走到云阳城。
城西之地,尘土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搅得漫天飞舞,宛如一片朦胧的雾海。灾民们从四面八方如同潮水般涌来。
在这片混乱中,手持棍棒的家丁矗立在混乱的人群中,维持秩序。
“慢点,别挤,我孩子都要被你们挤死了,”抱着孩子,手拿破盘的妇人与后面往前挤的黝黄的男人吵道。
“慢点,你们这群人挤什么挤,我的孩子都快被你们挤扁了!”一位抱着孩子、手里攥着一个破旧盘子的妇人,在混乱的人群中大声嚷嚷着。
那妇人面容憔悴,头发凌乱,显然是经历了不少风霜。她身后的一个男人,皮肤黝黄,满身尘土,一看便是从底层挣扎求生的人。他似乎也被妇人的喊声惹恼了,开始与妇人争吵起来。
“你这妇人,喊什么喊?”男人粗声粗气地喊道。
妇人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她放下手中的孩子,让孩子紧紧抱住那个破碗。
………………妇人拿出骂街的姿态,下九流话满天飞。
男人显然被妇人的骂声给镇住了,他脸色铁青,拳头紧握,似乎想要动手。但妇人却毫不畏惧,她瞪大了眼睛,摆出一副打架的架势。
这时,周围的人都赶上来劝架,他们并不是因着妇人打不过男人,或是男人打不过女人,而是怕两人打起来。扰了小姐心情,不施了怎么办。
因着将军小姐在这施粥,为了小姐安全,周围全是身着厚重甲胄的士兵。让不少想抢或偷东西的人打了退堂鼓。可就算这样也没能阻挡这些灾民对食物如饥似渴的热情。
罗桃看着前面饿狼般的灾民,又看向小胳膊小腿的自己,默默的走在队伍最后面。
等轮到罗桃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如刀割。
曾经装满粥水的大桶,已经空空如也,连一滴粥汤都不剩了。
此时,面前的定远小姐头戴一支精致的碧玉簪,闪烁着温润的光芒,与天蓝色衣裙相映成趣。外披一件轻盈的月白色纱衣,随风轻轻摇曳,更添几分飘逸之感。她肤色凝如白玉,宛如画中走出的仙子。柔声细语的说道。
“哎呀,真是不巧呢,粥水没有备齐。这样吧,我这儿还有一份晚食,你先拿去用吧。”
站在一旁的丫鬟,目光落在脏兮兮的罗桃身上,不满地嘀咕:“小姐,您也仅有一份晚食呀,若给了她,您晚上吃什么呢?”
定远小姐轻轻摇头,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别多嘴,能每天有两餐可食,已是上天对我的恩赐了呢。”
罗桃愣愣地看着主仆二人的对话,明白她不用吃粥桶里黍米与野菜混合的糊糊了。
当定远小姐把食匣递给罗桃时,罗桃一脸感激涕零的模样:“谢谢小姐!您简直就是菩萨转世,天上的仙女下凡!”说着就跪下来。
定远小姐连忙摆手,表情惊讶:“不用这样,快起来吧”。
远处。历经无数次战争洗礼,尽显沧桑与斑驳的城墙之上,一位少年郎正歪着头,对身旁身着淡粉色上裳、鹅黄如意群裙、头戴精致惟帽的少女窃窃私语:“姐姐,你快看那个乞丐,为了一碗饭竟然要下跪呢,真是没骨气呀。”
少女闻言,轻轻侧头,声音宛如山间清泉,清澈而动人:“殿下在这,莫要乱说。”
男人微微蹙起眉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威严:“小五,此非封地,莫要乱言。”
小五这家伙,虽然有时候说话就像是不带脑子似的,但他可绝对不是什么不懂眼色的愣头青。
发现气氛不对,他立刻机灵地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臣礼,嘴里还念叨着:“瑞王殿下,臣知错了,无论您是要打还是要罚,臣都愿意接受。”
话是这样说,不过,从他那张脸和姿态上,你可看不出半点认错的样子来。
戴惟帽的少女见瑞王还是不满意,上前一步打圆场,轻声说道:“殿下,李伯已经在平安客栈安顿好一切了,就等着殿下到场呢。我们晚上是去将军府还是回客栈呢?”
瑞王看着少女,眼神仿佛能穿透惟帽的轻纱。
“悦薇,你总是这样,小五这样口无遮拦的性子,若是不加以管教,总有一天……。”
在城墙脚下蹲着的罗桃,完全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着手中的饭菜。眼里满是饥饿,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周围,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灾民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手中的食物,闪烁着贪婪的渴望。
然而,罗桃对这些可怜的灾民无视的很,只顾着自己填饱肚子。
当她吃饱后,竟然将还剩下一半的饭匣随意地丢在原地,连看都不看一眼。那些灾民见状,立刻蜂拥而上,争抢着那残剩的食物。
瑞王三人缓缓走下城楼时正好与刚刚丢弃饭匣的罗桃擦肩而过。
小五眼尖,指着那还剩一半的饭匣对瑞王道:“殿下,您看那小乞丐,怕不是个傻子,吃不完也不带走,就这么扔在这儿,看他下一顿,吃什么。”
瑞王没有接茬,反而转头看向身旁的惟帽少女,轻声问道:“悦薇,你怎么看?”
戴惟帽的少女微微一愣,心中有些疑惑,不明白殿下为何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但她不敢怠慢,稍作思考后,回答道:“奴婢的想法和小五差不多,觉得这乞丐确实有些糊涂。”
似乎没有得到满意答案的瑞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的目光穿过士兵,落在城墙角落。
角落里,有各式各样的灾民——小孩,老人,妇人,男人。也有死人。他们身体瘦弱像蚂蚁一样拥挤在城墙角落,狼吐虎咽的吃着连宫中狗都不吃的饭食。
这一幕触动了瑞王的少年心。
回想起出宫时,皇后曾责备他衣着寒酸,有失皇家体面。那时的他还为此感到羞愧无比。如今站在这里,看着这些衣不蔽体。他才理解“无地自容”。
官仓老鼠大如斗,见人开仓亦不走。
五月初的夜晚,空气中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炎热。李仁盛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见天色渐晚,热气却仍未消散,便体贴地将瑞王、悦薇和小五都叫到了客栈宽敞凉爽的大堂中来用饭。
堂中,人声鼎沸,因着西北边战乱四起,想要建功立业的勇士与躲避战乱的百姓们齐聚一堂。
这里,仿佛成了一个信息的集中地,五湖四海的消息在这里交汇、碰撞。
“老兄,西面那战乱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啊?”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青年汉子急切地问道。
“唉,还能怎么样呢,和从前一样呗。”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那些蛮族人,简直就是一群不知廉耻、教义不化的野兽。他们见人就抢,见人就杀,简直没有一丝人性。尤其是那些可怜的女人,唉~。”老头想起逃命的艰难,低头竟然哭泣起来。旁边的人纷纷出言劝慰。
那个惹哭了老头的青年汉子试图缓解这气氛:“不说这个了,我们云阳城的定远军可是虎狼之军,定能将那蛮族人杀个片甲不留!”
“可不是嘛!”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拍了拍桌子,站起身来附和道:“定远小姐今日还亲自施粥呢,就是为了稳定民心。她这是在告诉全城人,只要定远军不走,云阳城就能保得住。”
一个醉醺醺的汉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带着嘲讽的语气道:“是啊,要是没有定远军,那大烨朝还不一定是谁说了算呢。”
听了他那番可能惹祸上身的话后,同伴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动作麻利地将他按下。神色张皇看向周围,生怕引来他人的注意。在确定没有人特别注意他们之后,他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背后也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没有一个上位者,愿意听你要靠什么人,才能坐稳这个位置,纵使瑞王还不是那顶峰之人,听到这话也是不高兴的。
瑞王坐在一旁,面色冷硬,他虽然没有直接发作,但那股气压却让人不寒而栗。
毕竟,没有一个上位者愿意听到有人质疑自己的权威,或是暗示自己需要依靠别人才能稳固地位。即便瑞王尚未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他也绝不容许这样的言论流传。
李仁盛在一旁,目光锐利地捕捉到了这一切。他阴测测地开口:“殿下,从此云阳城内,您再也不会见到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