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神明向我折腰》小儿涂鸦

16、充电

　　江筱枫话音一出，整个直播间的目光都瞬间转来。

　　屏幕对面的莱西先生眼神一亮，食指敲敲头上的耳麦，无奈摊手：“Jeg h?rer deg hele tiden, men det virker som om du ikke h?rer meg.（我一直能听到，但是你们好像听不见我说话）”

　　主持人现在看江筱枫的目光仿佛看到救星，期许地示意她说下去，楚天旬也眼错不眨地望着她，只目光有些怔愣。

　　江筱枫自知责任重大，在工作人员赶来救场前，只能硬着头皮把话题往下进行。

　　“Beklager, det var et problem med utstyret akkurat n?.（不好意思，刚刚设备出了些问题）”

　　江筱枫略带生疏地发音，她垂头瞥了眼桌上的提示词，莞尔一笑：“Herr Lacey, kan du forklare designinspirasjonen for denne gangen til alle?（莱西先生，您可以为大家讲解此次的设计灵感吗）”

　　说道自己的创作过程，莱西高兴地一拍大腿，兴致昂扬地说起来，谈到尽兴处甚至手脚并用地比划。

　　江筱枫表面上维持着微笑，实际内心高度紧张，试图在一长串听不懂的话里依稀辩得几个熟悉的词语。

　　也没人告诉她，在直播间工作，还得考外语听力。

　　屏幕上弹幕又在疯狂地刷屏，但是江筱枫已经顾不得看了，她终于在漫长的段落里捕获到几个还算确定的词语。

　　于是，她恰到好处地提问：“Kan du forklare din uforklarlige erfaring med aurora i Lofoten Islands?（您提到在罗弗敦群岛的极光经历毕生难忘，可以展开说说吗）”

　　莱西似乎很满意江筱枫的提问，两人的互动可比他独角戏的讲述好得多，至少证明有人在听他讲的故事。

　　莱西冲屏幕伸了跟食指，说完等一下，他就起身，从一旁的柜子取出他拍摄的北极光照片，另只手拿过维亚最新一代的手机，边讲述边向网友展示两者的共通之处。

　　趁着莱西展示的空档，江筱枫瞥了眼弹幕区，看到不少人在嗷嗷叫说好看。

　　一旁，工作人员终于拿着新的耳麦走来，技术人员将维亚的直播间界面大小和莱西地对调了下，江筱枫她们几人趁机换上新耳麦，耳麦里流畅的的翻译声传出来时，江筱枫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尽管之后有同声传译，莱西也经常和江筱枫互动，主持人按照台本继续下面的流程，反倒是楚天旬，插也插不上话，倒是比之前安静了不少。

　　几个小时过去，直播总算是结束，莱西在断线之前，亲切地邀请江筱枫有时间可以去参观他在挪威的画廊，江筱枫笑着说有时间一定去。

　　等屏幕彻底暗下来，江筱枫长长地出了口气，工作人员引着楚天旬和江筱枫下去休息，楚天旬脸色有些不好看，僵硬地拒绝后先离开了。

　　工作人员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求救般地看向江筱枫。

　　“正好，我有些口渴，”江筱枫边说边解下耳麦，“等一下，头发夹到里面了......”

　　头发扯到的地方是视野盲区，江筱枫试探地绕着头发，但耳麦就像是黏在她头上一样，完全解不下来。

　　“我来。”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孟笙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她身后，温暖厚实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轻声道：“松手。”

　　江筱枫本来双手举得就有点酸累，要不是扯得头发疼，才不稀罕一个劲儿攥着耳麦不放。

　　她啪地一下放手，耳畔窸窣的声音很快停止，孟笙寒将取下的耳麦递给工作人员。

　　小姐姐愣愣地接过耳麦，见孟笙寒目光一直不冷不热地盯着自己，后知后觉地喊道：“我、我去拿水！”

　　直播间的工作人员忙碌着收拾屋子，有些人还在实时统计官网预购数值，他们两人站在位置偏僻，没多少人注意他们。

　　孟笙寒见她头顶一蹙呆毛，心痒地蜷了蜷手指，他刚扬起胳膊，江筱枫就像螃蟹似的往旁边跨了一步。

　　孟笙寒怔住。

　　落空的手在空中虚握成拳，复又落下，孟笙寒眉间微动，轻声问：“生气了？”

　　江筱枫直起身从墙上的挂钩取下包，闻言动作顿了顿。

　　她可爱地皱皱鼻子，露出一个看上去轻松的笑容：“怎么会？楚楚姐无论是从资历还是人气，都比我厉害多了，我哪有资格生气呀哈哈。”

　　孟笙寒不喜欢她说话的语气，一双英眉紧紧蹙起。

　　江筱枫承认，这种自以为的冷嘲热讽，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报复的快感谈不上，自己倒是有点脆弱的承受不住。

　　她不想再浪费力气，和周遭人道了再见，不顾孟笙寒，就抬起脚步匆匆离开。

　　—

　　市郊的别墅区，一座富丽堂皇的欧式庭院坐落其中，周遭是荫郁的绿植环绕，此时，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太太正在后院侍弄花草。

　　虽已年老，但她目光依旧锋利明亮，干脆利落地修建掉旁逸处的枝条，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要不说孟奶奶您独具慧眼呢？这花让您这么一修建，立时上了个台面！”楚天旬站在一旁夸赞。

　　孟老太太闻言轻笑，将剪刀放到一旁的雕花木桌上，摆摆手：“老了，现在没有公司一堆事烦我，就剪剪花打发时间。”

　　她话音刚落，保姆就敲了敲玻璃房的门：“老太太，孟总来了。”

　　身姿挺拔的俊秀男人走进来，西装外套已经脱了，衬衫袖口被他挽至肘间，透进来的阳光照在他立体的五官上，整个人说不出的英俊。

　　楚天旬的脸红了红：“笙寒。”

　　孟老太太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指责他：“是不是我不叫你，你就不知道回来看我这个老婆子？”

　　孟笙寒替她把修剪好的花盆搬到地上，换了一盆新的：“没有，最近公司忙。”

　　孟老太太瞥他一眼：“忙也别忘了生活，你不来看我也就算了，怎么天旬叫你去吃饭你也推脱！想当初小时候，你们俩最是能聊下去......”

　　“奶奶。”楚天旬不好意思地扯扯孟老太太的袖子。

　　孟老太太看她一眼，知趣地笑笑：“好好好，奶奶不说了，天旬啊，你帮我把这盆花搬进去。”

　　楚天旬垂着头接过花，娇羞地看孟笙寒一眼，快速地走开。

　　待人走出好远，孟老太太才敛下笑容，语气有些严厉：“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楚家大小姐都闹到我这了。”

　　孟笙寒颔首，承认错误：“是我的错。”

　　孟老太太将喷水壶放下，看他一眼：“我知道你不喜欢，但你别忘了，位高权重者，最忌讳儿女长情，你父亲就是最好的例子。”

　　“是，祖母的教诲，我一直记得。”

　　孟老太太重新拿起剪刀，在繁茂的枝叶中寻找不符合她标准的旁支：“听说，你最近新开了家娱乐公司？名字倒是别致。”

　　孟笙寒僵了僵，点头：“专门找大师看过。”

　　孟老太太嗯了一声，又说：“最近集团有不少的老人跟我反应，你一回国就在公司内部改革裁员，让高层大换血，很难服众啊！”

　　“不过呢，他们看在我面子上总不敢说什么，你要听我的话，千万不能让我寒心。”

　　“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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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路上，蓝海色宾利驰骋在宽阔无人的滨海大道上。

　　楚天旬坐在副驾驶上，看一眼身侧认真开车的男人，犹豫着开口：“笙寒，谢谢你送——”

　　她话还没说完，孟笙寒就冷冷的打断她。

　　“你用你父亲的关系，临时挤入代言人的名单，现在又用我祖母来逼我就范，楚小姐，恕我直言，这伎俩未免有些太过拙劣。”

　　楚天旬的笑容僵在脸上，强撑一丝从容：“我在你眼里，就是这副模样？”

　　孟笙寒目视前方，连眼神都没分给她半分。

　　楚天旬从他的沉默中读出几分“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意味，被当中揭穿的羞辱让她再难维持表面的平静，她胸膛起伏几下开口道。

　　“停车。”

　　宾利车靠边停下，楚天旬打开车门下车。

　　她自小被捧着长大，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她低头，可一想到那人是孟笙寒，她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她看一眼驾驶座上的男人，倔强道：“笙寒，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向我。”

　　孟笙寒没理她，回应她的，是宾利重新启动的轰鸣声和急速远去的汽车尾气。

　　—

　　剧前的训练接近尾声，棚内最近日程颇为清闲。

　　江筱枫靠坐在墙边休息，汗水从头上滴下来，她用纸巾擦擦，又仰头灌了一口水，小馨举着手机冲她走来。

　　“筱枫姐你快看！昨天一晚你的微博粉丝量就从二十多万涨到六十万了，足足涨了三倍多！”

　　余真真刚从维亚上下来，闻言赶紧凑上前：“我看看我看看！”

　　“＃江筱枫爆挪威语，甩楚天旬八条街＃，哈哈哈筱枫姐，网友怎么把你说的跟个陀螺似的！”

　　余真真一眼看见热搜上爆红的顶条，笑得前仰后合，被高远星嫌弃地看了眼。

　　“话说回来，筱枫姐，你什么时候学的挪威语？我还特地去看了回放，不得不说，你在周围安静时突然爆出一句鸟语，是真的帅！”

　　江筱枫弯了弯眼睛，冲高远星耸了耸肩：“我如果说，我只会那几个词，你信吗？”

　　高远星恍然大悟地点头：“还是磨练演技吧，不然到时候想装都没人信。”

　　几个人哈哈大笑，棚内的帘子掀开，送餐的人端着保温箱进来，余真真忙走上前去问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峰晓娱乐负责送餐的经理已经和他们熟悉了，吩咐人把东西放到指定地点，走上前和江筱枫几人打招呼。

　　“聊什么呢？笑这么开心。”经理问。

　　“我们刚在说直播耳麦坏掉，筱枫姐大杀四方的事！”小馨笑着说。

　　“坏掉？什么耳麦坏掉？”经理皱眉问。

　　“哇哥，这就说不过去了吧，你们老板公司的直播你都不看？”高远星喝了杯酸奶，问他。

　　“哦，你说昨天预发布的直播啊，耳麦没坏啊，是老板临时切断了翻译的声道。”

　　经理话音一落，周围几人皆是一愣，高远星最先反应过来：“不可能吧哥，谁家大老板会拿自己预发布会开玩笑，你是不是记错了。”

　　“不就维亚科技的直播吗？我昨天就在孟总旁边，听见他说切断五分钟。”

　　负责餐饮员工大概遇到什么问题，叫经理过去，等人走后，高远星小声问：“筱枫姐，孟总知道你会挪威语啊？”

　　此刻唯一知道两人关系的小馨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露出桃花眼：“我知道了！这是孟总故意的，筱枫姐，这是孟总在用自己的方式帮你出气！”

　　江筱枫完全忽视了她磕CP的眼色，整个人还有些愣愣地，回不过神。

　　经理安排剧组的人领饭，江筱枫听见有人问：“宋经理，孟总怎么好久都不来了？”

　　经理叹了口气：“最近集团事多，孟总忙，我们都好几天没见过老板了。”

　　吃过晚饭，江筱枫回到宾馆，洗了个澡仰躺在床上，浓浓的月色透过纱帘照进来，四下寂静，越发衬托的内心喧扰。

　　江筱枫烦躁地翻了个身，掏出手机打开微信聊天框，手指在那个拉布拉多的微信头像上犹豫良久，又泄气地放下。

　　楼下的街道上时不时有车辆驶过，江筱枫把手机扔到床上，拉开门走到阳台。

　　一排整齐明亮的路灯延伸至远方，在楼下花坛旁停着一辆颇为显眼的宾利，一个身姿修长的男人靠着车门，指尖的烟一红一灭。

　　江筱枫一眼就认出那是孟笙寒，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飞奔到楼下了。

　　孟笙寒抬起眼，见是她时愣了下。

　　延城已经入秋，夜晚有些寒冷，江筱枫穿着睡衣，被风吹得缩了缩脖子，孟笙寒走上前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

　　江筱枫闻到他身上醇厚的酒香，孟笙寒喝酒不容易上脸，只有脖子上染着一层薄红，垂着眼看她，神情有些疲惫的恹恹。

　　江筱枫没有躲开，任由他的气息把自己裹紧。

　　“最近很辛苦吗？”她问。

　　“没有，刚应酬完，不是天天有。”他看着她。

　　江筱枫了解他，天大的事他都能挤挤塞进心里，面上不露半分，她知道孟家那位老太太不近人情的打压控制，孟笙寒能用那种方式替她出气，抗的压力一定比她想象的大的多。

　　“你要记得休息，机器人还得充电呢，别......”

　　她了解孟笙寒工作起来是什么鬼样子，之前孟笙寒在国外创建维亚时，就连续一周没怎么阖眼，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孟笙寒大概是觉得她说话好笑，眉眼微弯地附和：“嗯，是得充电。”

　　“别不要命，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想挣脱孟家那个老妖婆你得慢慢......什么？”江筱枫正苦心孤诣地劝诫人，突然看到他放大的面孔。

　　江筱枫看着他越来越靠近薄唇，脑子里像是炸了一样嗡鸣不止，理智告诉自己要躲，双脚却被钉在原地。

　　额头相贴，孟笙寒微凉的温度传递给她，他眸中带着醉意，知足地阖上双眸，重复她之前的话。

　　“别动，让我充充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