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恋爱实验》理不净

4、萨特与波伏娃

　　　　——什克洛夫斯基说：“美满的互相倾慕的爱情描写，并不构成故事。”
　　“我们会是例外吗？”
　　续-7月20日
　　……
　　正当我觉得“未免也太久了吧”的时候，提示音响起，我条件反射般地拿起手机。
　　“下楼”
　　好突然！
　　不过想想她住的小区离我家并不远，到楼下的这个时长并不算太突然。
　　尽管预想了无数个场景，可我依然有些手足无措。
　　即将分手的爱人在意想不到的时间出现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我只需要简单地下楼就能推动剧情展开，这简直就像青春恋爱小说里的桥段。
　　“我以为你已经不想再见到我了。”我回了一句看似小说的话，
　　“下来，最后说几句话。”
　　“上来吧，外面挺热的，我爸妈去上班了，只有我一个人在。”
　　短暂等待后：“趁我冷静之前下楼吧。”
　　更小说了。
　　会是处于情感波峰上的女主角和运筹帷幄且准备有所作为的男主角即将相遇的环节吗？
　　但我需要保持冷静。
　　我还不具有百分百的信心。
　　我要用尽最快的速度见到她，不想让她等太久——
　　“久等了，辛苦你来一趟。”
　　秦彧曦回过头，在我进入她视野的一刹那，她恍惚间睁大了水晶般的眼睛，而又暗淡下去。她身着白色连衣裙，外面套了一件蓝绿色罩衫，高考后挑染的黄色发尾依旧显眼，所有的颜色都衬出她凝脂的肌肤。她无需精致的打扮，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是一件上帝的艺术品。
　　她还是那么美。
　　她绝对是所有男生都想要的宝藏。
　　所以不要离开我好吗？
　　“不久，也没有那么辛苦。”她的语气里不掺杂任何情绪。
　　你额头上的汗珠明明已经流下来了啊。
　　“已经冷静了？”
　　我试探性地问，像捧着一颗随时会被捏碎的果冻，
　　“还没。”
　　秦彧曦平静地讲了一句反话，她一定还戴着面具。
　　但是我的胜算更大一些。
　　因为她穿的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的衣服，我记得。
　　那次约会的记忆对我并不愉快，她曾提到过自己喜欢牵手，她选那部恐怖片就是想让我握着她的右手，可我没有。因为我那时紧张得直出手汗，一动不动。
　　我希望自己永远表现出完美的水平。
　　别把一切弄得尴尬，陈澍云。
　　“去公园吧，逛一会。”我提议道。
　　她停顿了一会，点了点头，“嗯，你来决定吧。”没有拒绝，也没有提分手的事情。
　　那是我一个人放学时经常路过的公园。当我们准备绕路的时候，就会穿过公园，走到另一个街区，然后再走回家。夜晚的公园人烟稀少，没有视线的地方比比皆是，完全是只属于我们的乐园。
　　是有很多记忆的地方啊。
　　现在是白天，公园里的人不算少。我默默地走着，她默默地跟着我，保持一种奇妙的沉默，我不想定义为尴尬。
　　你在想什么呢，秦彧曦？
　　“秦彧曦。”我没有回头，直直地说。
　　看样子被我突如其来的发声吓到了。
　　对于她，还是打直球最好。
　　“所以你讨厌我吗？”我问出我最想问的问题。
　　“不讨厌。”
　　“那为什么要分手。”我追问下去。
　　突然死一样的寂静。
　　她停住了，感觉一个世纪过去才张口。那是只有我和她能听到的分贝极轻微的一句话：
　　“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说完，她一瞬间走到了我的前面，换成我跟着她的情状。
　　你的逻辑支点被我找到了。
　　“喜欢我就要和我分手？”
　　“你的逻辑是什么啊？”
　　“你没道理说一句无头无尾的话。”
　　“其实我一直都在猜想你真实的心思。”
　　“我到现在还没有参透，你给我一个真实的答案好嘛？”
　　“没事的，你说吧，无论是什么我不会责怪你的。”
　　“我只是看看和我想的差别有多少啊！”我单方面地输出着，“不要再装神秘了，波伏娃小姐！”
　　交心环节，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极其奢侈的东西。
　　逼迫自己卸下伪装，是人世间最难的事情。
　　她加快脚步走到一张长椅旁，顺势坐了下来，然后深呼吸一口，就像是她的技能前摇：
　　“虽然你现在是我最喜欢的男生，可我绝对会在新国立金陵大学里遇到比你更优秀的人，我没法会对这种可能性不心动。”
　　“我喜欢自由，我喜欢玩，我想要在大学里尝试各种各样的新东西。”
　　“可你却不能一直陪着我了，我本来想着陪着我玩的人是云宝你啊！”
　　“我绝对是一个未来会出轨的人！”
　　“我从来不是大家所期待的那样，我不是一个好孩子呢。”
　　“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我不想伤害到你，仅此而已。”她的眼眶里闪出泪点，声音带着些颤抖，一副等待我的审判的样子。
　　“可以答应我不要说出去吗？可以不要生气吗？我不想被你讨厌，也不想耽误你啊！”
　　“让我们把初恋的样子就这样冻结保存起来吧，就这样吧，好嘛？”
　　激动与热烈，这是我看到过的她情绪表露最多的一回。
　　我从来都扮演情绪克制的正常人，可心中暗流涌动。
　　我从不戳破我看破的东西，可今天绝不一样。
　　我从未向他人展示过真物，可她已经先说出来了。
　　“如果我说，我和你想的一模一样呢。”
　　——我永远爱你，我们都有自由。
　　之后的，就在之后去处理吧，一切都已顾不上了。
　　就在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公园长椅上，她没有拒绝我的左手，四目相对，默默在语言之外交流。她还没来得及捂住嘴就开始笑了，她眨着眼睛，泪珠收到眼皮挤压后自然地滑落下来。我看着她，也跟着笑了。
　　我们只在一瞬间懂得了对方的一切，或许后悔着怎么没有早点表示出保留之下的真意，或许庆幸着没有在现在分道扬镳。
　　她用手轻轻压住即将被风吹起的秀发，以慢动作的姿势靠近我，呢喃到：“趁现在，没有人了。”
　　少女的脸红抵过一切言语。
　　在已承载过我们记忆的长椅上，我们又赋予了它一层记忆，叠在一起。
　　所以你才选择这张长椅对吧，我也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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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
　　她不再按住头发，任由其拍打我的头颅，转而用手捧着我的脸。
　　我决定我的头颅属于她了。
　　淅沥阳光下银白色闪动的丝线连接着我俩，丝线从零开始延伸，来来回回反复，我记不清楚次数。左心室泵出的血液顺着主动脉通过我脸上密布的毛细血管，同时供应着我某处地方的充血需求。
　　我学着她感触着她的脸颊，和我一样，是超越夏季三伏的温度。
　　可怕的化学物质。
　　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吧。
　　适才吹起的风识相地停止了，我余光撇到人影，她恋恋不舍地把紧抱着的手放开，两个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秦彧曦，全都是你的错啊。
　　潘多拉魔盒已经打开了。
　　如果我们选择的这条路不对，该怎么办呢？
　　不管了！
　　“我们分手吧，不再作为男女朋友关系。”我再一次拥抱了她，就像高中放学曾经无数次做的那样，静静感受她心跳的声音，
　　——分手成功了，我们解除了常人看到的恋人关系。
　　我们共同发出了最坦诚、最扭曲的誓言。
　　自那时起，我们的恋爱实验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