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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温怀昔 ...

  •   梁家——

      一针药水注射到小臂上后,医生收拾好东西看了眼已经恢复生气的,似乎已经睡着了,但还捏着棉签的少年...

      他拿着自己的东西,轻轻退出了房间。

      窗户一直都是半开着的,原是为了保持房间里的空气能流通。

      奈何阴晴不定的天气,什么都是突如其来的,窗沿上那小小的花盆还没吸收光足,就被那厉风刮过,狠心带下。

      地处三楼,不算很高的距离,那花盆掉落的时候,发出的声响不大不小。

      但,对于敏感的人来讲,即使细微,也是一样入耳,更是响彻云霄。

      半躺在床边的少年,突然睁开了眼,扔掉了那防止伤口渗血的棉签,将卷起来的袖口放下,他走到了窗边,抬起骨节分明,瘦骨泛起的手,捏着如绸缎的窗帘,掀开了全部,也打开了全部。

      所有的景色,一点都不遗漏的,刻在了少年古朴的,深邃的,褐色眼眸中。

      如弓张扬的眉形本该是自由的,闪耀的,可此时因为脸上的肤色透着如雪的冷白,病色。

      眉眼就染了淡淡的郁恹,破碎,憔悴。

      那四分五裂的花盆躺在鹅卵石上,那新鲜土壤埋藏了它一直深藏的,一直保护的花朵。

      窗户被少年开的太大,窗帘迎风飘摇,房间里的静物都被吹的,马上就要纷飞 。

      段藏风端着药进到房间的时候,敲了几下门,因为迟迟没声响,所以他推门而进。

      屋内的冷风倾泻而来,他都冷的哆嗦一下。

      那小子居然还站在风口处,毫不在意。

      他把药放下,又喊了一声:“梁今羲...”

      站在窗口的少年回头,窗帘轻盈飘起,半遮住了他,不过光还算眷顾着他,那覆在他身上的阴影,不是暗色的,是属于他的彩色。

      是属于梁今羲而来的彩色。

      梁今羲胸腔又感到不舒服,手作拳又猛的咳嗽起来。

      段藏风走到他边上,关上窗户:“自己身体状况不清楚吗?还有闲情站在这儿吹风。”

      梁今羲有了色彩,等同于恢复了色彩,不过就是脸色还有些白:“不过就是呛了些水,能有什么事?”

      说到这儿,段藏风自责起来了,满是愧色:“也都怪我,非要拉你去游什么泳 ”

      他把药递给梁今羲,梁今羲接过,让他别多想,反正没什么事,要真论起来:“一直都是我拉着你去的。”

      是他梁今羲一直要求的,并非是段藏风今日心血来潮拉着他的。

      “我说,无恙,要不这游泳还是算了吧?”段藏风突然叫了梁今羲的小名,试着劝他放弃,神色严谨又担忧。

      梁今羲一口喝下那苦涩难闻的药,皱着眉再次模糊这个话题:“再说吧...”

      时间总是流逝的很快,温怀奚从咖啡店离开后,又去市中心图书馆买了几本书和资料。

      打车回去的时候,天色也渐晚。

      白日的天气,站在繁华的都市来看,就是阴晴不定的。

      可是行驶进温公馆那条大道开始,没有高楼大厦,没有车水马龙。

      只有滔滔海浪,只有绵密丛林。

      那一望无际的原野,到处都透着昏昏沉沉的神秘感。

      温公馆对于现在的年代来讲,地理位置是稍偏远的。

      不过这儿依着最年久的大海,白日的时候,附近有专设的位置,供年轻人玩乐。

      也不至于让这海看起来很是荒寂。

      因守卫严密谨慎,外来的车子只能在沿海道路口处停下。

      温怀奚从车子上下来,将书包单肩背着,海风侵袭她的浅色半身裙,冷风直接灌进,让她直哆嗦。

      拢紧外套,又扶着被吹乱的发丝,走到了被人打磨,被海水打磨干净的石块之上。

      白日的最后一抹,没有什么色彩,镶嵌在其中,也没作用,只觉得那潮起潮落,给一望无际的,黑色的波光粼粼,增添了让人更加无法探索的神秘。

      温怀奚所站的高处,能够感受到肆意无情的风,不听地掀起她的长发,不停地刮着她的皮肤,她的神经...

      她或许可以感觉海水能够淹灭的双脚。

      温怀奚一直都在听说,这里的海水到了夜晚时刻,都会慢慢下沉,会变成一个像薄薄的死滩,浅浅的一层水,像睡着了一样,那水都回家了。

      可是每次,温怀奚像此时这样,认真看海的时候,水不曾消减过,海浪不曾后退过。

      她只知道,它们不停地与风合作,它们想上岸,只与地面轻碰,也会觉得是一种成就。

      温怀奚看的太过于入神,没看到侧后方车辆打过来的淡淡灯光。

      “怀奚?”

      一道温柔的声音夹杂着不太确定扬过来时...

      海水恰在此时翻滚,如钟声狠狠地拍打着礁石。

      温怀奚转头的时候感受到了自己所站的地面似乎在震动。

      那车子已经停下,那车窗也已经降下,后座的一个女人探出头来:“怎么会站在这儿?”

      女人借着风吹缭乱,借着暗色打探,算是不留一点痕迹的,自上而下的看着温怀奚全身。

      起初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只远远望着那道身影,只觉得熟悉,也想到一人,就鬼使神差的喊出口。

      连情畏冷,即使立了春,可冬天还是没走。

      车内开着暖气,她还穿着高领打底衫,风就这么一扬进来,她哆嗦了一下。

      再看看温怀奚,穿的很单薄,抵御不了任何。

      若不是她喊了她一声,连情都觉得那冷风和海水都要吞噬掉她了。

      车子离温怀奚还有几步距离,她从那围栏处的石块上下来。

      看清车后座的人,温怀奚有转瞬即逝的意外,她淡笑着,打了声招呼:“连情姐...”目又稍一偏了下,车后座不止有她,还有一个紧闭着眼养神的男人。

      与女人眉眼相似。

      温怀奚顿了下,她在回想,随后又叫了声:“连策哥...”

      女孩很是有礼和温柔的声线与那近在耳畔的海浪融合了。

      但像是听不到,或是故意的,男人丝毫未动。

      连情轻快的应了,眉眼仍对着温怀奚浅笑:“天暗了,风也大了,我们送你回去...”

      她话刚落,驾驶位的司机就已经下来,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见此,温怀奚只好笑着应下:“好。”

      温怀奚坐进车里,暖气一下子就温暖了她此刻浑身的冰冷。

      车子行驶进一片房区,连策闭着的眼睛也睁开了。

      女孩坐在他前面,道路两旁的路灯恰好此时如约而至,他抬头望过去时,那光亮从车窗折射到只隐约可见的,干净脸颊,长发挡住了一半,灯光也若隐若现,真的如那神秘的海,让人难以窥视。

      车内太过于安静。

      连情见温怀奚还背着书包,她算着日子,主动问:“是不是快要开学了?”

      温怀奚下意识的侧着头,后座的光色也是时有时无,不过,在最明亮照耀进来时,她清晰的,与连情的视线撞到了一块,眼睫轻垂,落下所思的眨缓:“是...”

      连情还没来得及看温怀奚的眼,温怀奚就已经转过头去。

      交握的双手松开,踏踏实实的放在了腿上。

      连情抿了抿唇。

      幼时的温怀奚还算有点天真和可爱。

      现在全无,只有合时宜的淡然。

      连策在昏暗不清中,疲惫懒散不堪的脸庞上涌上一丝意料之中的嘲讽。

      连情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只得另找话,也是她一直想问的:“上次见面匆匆,还没来得及问,你的腿好些了吗?”

      上次见面,是连家姐弟刚回国不久,世叔世伯们借名头,为他们办了一个欢迎宴。

      他们回国匆忙,对于国内的工作和业务,是极其棘手和应接不暇的。

      她忙完一切,匆匆赴宴,被自己的父亲不顾场合的数落了一顿,许多人都在劝,劝不动。

      场面愈发不可收拾的时候。

      连策也不知道从哪个名利场下来,姗姗来迟,还带着一身的酒气,看到当时的情况,直接和连父,动起了手来。

      连情阻挠的时候,不小心带倒了椅子,撞到了温怀奚的腿。

      连情小时候毕竟是和温怀奚待过一段时间的。

      知道她许多事。

      九岁那年,冬天的时候,下雨的晚上,温怀奚在后山救了一个小孩,一瘸一拐回来时,浑身湿透,还染了一身的血。

      后得知,温怀奚的膝盖连着腿,全都受了很严重的伤,甚至,一根似钢筋的木棍狠狠插在其中。

      从此,年幼的温怀奚就留下了时有时无的腿疾。

      这些年,没有完全治愈的办法,只能随着长大,尝试不同的方法,慢慢根治。

      她回来时,就一直听说,温怀奚这些年,腿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但不能受外力一点撞击或是剧烈运动。

      只是表面看着,能正常行走,其实毛病还一直存在着。

      温怀奚手不自觉的碰到腿,她没想到连情还记得这事呢。

      “我没事,您不用太在意。”

      许是温怀奚的声音太过于冷淡和客套了。

      一直沉默不言,不苟言笑的连策,此时终是笑出了声,是带着点讥讽的,但胜过没什么太大真心恶意。

      “小时候挺天真烂漫一小姑娘的,长大了也学得你哥那副清高做派?”

      对于这种很是故意,想用这种比较的话术挑起一个小女孩某种不一样的,超越淡然的,多样情绪时。

      温怀奚早已心数这种方式,她嘴角向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不紧不慢的说着:“连策哥出国也有八年了吧?”

      开车的叔叔也算是连家的老人,也算是看着窗外温怀奚长大的,听到她这样说,不禁笑了:“怀奚小姐记的真清楚,大小姐和二少爷出国刚好八年整了。”

      也不管连策如何了,温怀奚对他的话也笑了,只忽讲小时候的事:“我还记得,连策哥年轻时,总喜欢不服气的拿自己和别人比...”

      司机叔叔忘乎所以,接了她的话:“可不是嘛?我记着,二少爷最喜欢和你家大哥比了。”

      不止连策喜欢。

      可能附近住区的叔伯都喜欢拿两人作比较。

      在别人只知道享乐的年纪,温怀序便开始跟在温老爷子身边耳濡目染,在他们升入高中的年纪,温怀序便被国外知名的金融大学录取,十八岁的时候,更是被老爷子钦点的,唯一继承人。

      本硕连读毕业后,所有人都会选择拿着家里的钱继续玩乐的时候。

      而温怀序就已经从温家分公司盛名了。

      二三岁,就已经用自己的手,用自己的脑子拥有了一切。

      每每想起天子骄子,别人家的孩子,那就绝对不能漏了沉清儒雅的温怀序。

      温怀序这样恐怖如斯的人,怎么可能有人比得过他?怎么可能还会有人自不量力的拿自己与他做比较?

      即使是她,沾了血亲的关系,也不及大哥三分之一。

      更别提有人在她跟前置喙大哥如何,她如何。

      连策听了两人的一唱一和,貌似比他故意的意味更胜一筹,更是让他看到了一点。

      温怀奚说话可比温怀序说话入耳多了。

      不过,他如果还是年少,只会莽撞,只会肆意的连策。

      听到这种不隐不显的意有所指又平平和和的含沙射影。

      肯定是会立即生气的。

      即使不同往日,什么都会变的。

      像现在,这种三言两语,无伤大雅,只会让连策更想笑。

      笑着回着她的话:“记性可真是好...”

      他话音一转,抱起了手臂,看着温怀奚的脑袋,话题又绕到了温怀序身上:“温家现在可是有不得了的热闹,你哥不打算回来?”

      问是这样问。

      话可不是这样听。

      那旁敲侧击的意思可是浓重的很。

      温怀奚目望车前的道路,手指敲打着手机,慢慢思忖起来...

      她其实和连家这对姐弟不太熟悉,小的时候,因为大哥与他们交好的缘故,才开始有所交集。

      后来这对姐弟被送去了国外。

      大哥也出国留了学。

      他们早就没了联系,也没什么关系。

      姐弟俩是今年年初,逼不得已回的国,连家这几年公司和产业的烂摊子堆积了很多,连父一直没有心思,也没有一丝天赋,他虽挥霍,但也不至于毁了家族深远的根基。

      只是一直没人管,没人打理,恐怕再深的根也会自己烂掉,或被人贪婪的挖出来。

      姐弟俩忙不停歇的,一切都算正常了,但对于商人来讲,只是暂时稳固要发展的轨道,问题是时刻会产生的。

      所以很多人都在说,连家姐弟只能算是支撑住了,最根本的,还是存在的。

      但是呢,无人会伸出援手,帮助他们无法解决的虫蚁。

      毕竟这年头,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帮你。

      车子渐渐缓停了下来。

      温怀奚转头,温公馆到了。

      在要打开车门的时候,温怀奚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连策却是喊住了她:“小丫头真是长大了,连话都愿意答了。”

      温怀奚一只手拎着书包,另一只手扶着门框,她从那算不上狭隘的逢框里,看到了狭隘的他:“哥哥从不会将别人的问题当作是自己的问题。”

      温怀序一直都认为,不是他的问题,就不是他的,他若插手了,问题会增加,还会潜移默化变成他的。

      所以从一开始,他只当一个高高在上的掌控人,观局人。

      孑然一身的运筹帷幄,才能够真正的泰然自若。

      淡定如尘一向就是温怀序的风格。

      所以,有的时候,温怀奚真的很佩服,大哥能够这样摒弃一切。

      所以,有的时候,温怀序的这种能力,当真是惹人羡慕嫉妒恨。

      连策望着小姑娘离去的背影,手作拳紧压着掌心,脸也瞬间僵着,若不是黑暗,一定会看到他的脸色会有些难看的。

      “你的试探对于一个十七岁小姑娘来讲,早就显露了本色。”

      他们是小丑,所有人都知道,一个小姑娘都知道。

      连策侧头,盯了连情几秒:“你看见了她,叫了她的名字,并让她上车,不就是等着让我试探吗?”

      连情回望他,怔住了久久不回答。

      连策的脸又乍然显露出笑容,有些真诚,又有些诡异:“不是吗?姐姐...”

      连策很少叫连情,如果叫了,那也是让她清醒一点,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从连策说起了温怀序这个名字,从两人一来一回开始。

      连情是选择视而不见。

      她是有自己的私心。

      她也想知道温怀序什么时候回来,她和他八年没见了。

      车子拐进一个分叉道,是快要到连家了。

      连策不管她心里想着什么,只再次提醒她不要想些没有希望的事了:“温家那些兄弟相争上不得台面的事,很快就会被温怀序即将与邓家联姻的消息所占,你和他的婚约,你和他少时所谓的情谊,就像这国内的人,就像我们现在所遇到每一个人,都未曾把我们放在眼里。”

      更何况,自爷爷去世之后,这个婚约在父辈眼里,隐隐作废了。

      婚约似有似无,无人会眷顾他们,也无人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从始至终,能信的只有自己,靠那空口无凭的婚约,和过往的情分,他们看不到能给他们带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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