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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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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言。
他们在一个相对避风的小丘边,过了一夜,再次燃起了一堆火。
白筱翠鹂依偎着,度过了看似难以承受的黑暗。
阿哭,只是一个人,静默地拿出那块木牌,呆呆翻看着,像是在思念些什么。
亲人,亦或者是朋友?
白筱猜测着,在疲惫中,终于阖上了眼眸。
最后的印象是,跳跃火光边,少年静默无言的侧脸,和夜空闪烁的星辰。
当第一缕天光,在森林中亮起时,白筱迷迷瞪瞪睁开了眼。
极薄的白色霜雪覆盖着一切,整片森林在此刻都笼罩在一片静谧的白雾中,阳光经过,便留下了形状。
身上衣服被露水沾湿,轻微移动,便有水珠圆润地滑落,身体变得笨重,酸疼顺着尾椎骨向上,让她几乎,难以动弹。
她艰难扭动着脖颈,翠鹂在她的身边,而阿哭?
她转动着眼珠,环视了一圈周围,然后,再一遍。
阳光变得有些刺眼,晃得人心神不宁。
一寸寸挪动着自己的肌肉,衣服布料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声,像山石将崩的前兆。
在一片险峻的石林边,白筱终于站直了身体,难得的,她的目光显得有些迷茫。
从穿越到这本书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为了生存,疲于奔命。
一刻不敢停歇,雄心壮志的向前,但在大的野心和决心,都改变不了她只是一个准大学生的事实。
书本和水笔,才是她最亲切的事物。
刀光剑影,让她感受到是怀疑和想要逃离。
但是没有办法了,她必须要面对了。
并且,她也不知道,阿哭所言的仅有他有解药,是否属实,很有可能,那只是他当时为了生存而编造的一个谎言。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开始活动身体,并用仅有的水源,进行简单的洗漱。
如果太阳完全升起时,他不回来,那么她们就独自上路了。
太阳越升越高,林间雾气将要消散的那一刻,在视线最大可见范围处,一个黑色人影缓步走来。
带着漫天霞光,温和的风。
白筱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蜷呈一团,想要冲上去质问,却被理智按压住。
只是装作毫不在意地挑眉,没有用正眼瞧他,用脚踢了踢旁边的小石子。
张了张嘴,说了一句。
“你来了。”
而来人好似迅速看破她的伪装,语气平淡,却是在解释。
“我去前方探路,萍乡就快到了。”
白筱笑了笑,光照在她的脸上,衬得她脸色格外苍白,唇瓣没有血色,惨淡的样子,却有种奇异的脆弱美丽。
像易碎的水晶,在阳光下折射着耀眼的光。
她相信自己一辈子,都不会问,他去而复返的原因,他身上的衣服比她们的都干燥,大概,是赶了一晚上的路。
她保持着微笑,却快要哭了,向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而对方的反应却是下意识后退逃避。
于是她停住了脚步。
在与他只有一人之隔的地方,用手指轻轻捏住他的衣袖,微微仰头看着他,出人意料的,那一刻她格外的平静。
少年逆着光,看不清神色。
“你不要走。”
许是刚刚醒来,她的语气绵软而温和,似乎还带着不甚明晰的迷糊。
阳光照射在她柔顺的发丝上,散发着耀眼但不刺目的光,些许发丝顺着风微微飘荡。
白筱谨慎地卖着乖,直觉告诉她,阿哭是吃这一套的。
而对面的人,却迟迟未动,他站在那,像一棵树。
白筱有些紧张,掩饰般地眨了两下眼睛。
下一刻,少年向前走了一步。
白筱将头仰得更高,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表情,微微眯着眼睛,意味不明的模样。
她本能想要后退一步,理智再一次阻止了她,让自己站在那里同他对视。
“好!”
简短利索的回答,这回没有加任何的限定词了。
白筱向下压着嘴角,都快喜极而泣了,面上仍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谢谢。”
女孩的声音顺着柔和的风,传到年轻副指挥的耳边。
她弯着明眸,眼底却满是狡黠。
阿哭,或者说,谢奕极浅地笑了。
他说得不错,暖黄的夕阳下,在最后的晚霞,于天边隐没前,他们终于赶到了萍乡。
一座繁华的北方小镇,南北经商的人群,大多会选择再此歇脚,顺便进行些简单的买卖。
长此以往,这座城市逐渐成为所谓的交通枢纽,工商业逐步发展起来,思潮也算相对先进。
而此刻的城市,显然算不上太平。
白筱望着街上高举横幅的青年人,他们脸上上有未褪去的青涩,和不顾一切的狂热。
她仔细观察着这些人,大多为男性,掺杂着极少数的女性。
白筱尤其注意到,在队伍前方,领头的人中,就有一个女性。
不愧是书中的世界,白筱暗暗咂舌,连她迟钝的神经都能察觉到,此刻城中氛围的不对劲。
这绝对不是什么庆典游行活动,人们脸上所带的,也绝对不是幸福且温和的笑脸,他们的脸涨红,额角是暴起的青筋,声嘶力竭。
修缮完整的街道、店铺,此刻混乱与暴虐交织。
有一个黄衣小女孩绝望的站在路中间,人群在她身边如潮水般匆匆而过,她光洁的脸上有着深深的泪痕,但没有放声尖叫,只是用惊恐不定的眼神没看着过往每个人。
似乎是希望,能够看见熟悉的脸。
身旁的翠鹂,几次三番想要过去,却被游行的人潮拦住,难以动弹。
等到人群过去,却再也看不见女孩的身影了。
阿哭一进城就说,他有事要做,让她们到时在来福酒楼等他集合。
白筱希望他时给她去找解药了。
毕竟刚刚她悄摸去了趟医馆,那须发半白的大夫,一把完脉,就冲着她直摇头,好像她马上要不久于人世了。
而白筱看着自己腿上快要愈合的青紫色皮肤,内心也发憷。
她对药理学,实在不甚了解,搞不懂,这究竟是已经病入膏肓了,还是说,阿哭连针上有毒这件事都骗了她。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她好像个傻子被人家溜着玩。
眼前游行的人群,声势浩大。
白筱走进几步,终于看清了那些白纸上,用血红色笔调,所写的究竟是什么。
“徭役少则民安!”
硕大的横幅上,这一排字,带着锐利的锋芒。
而队伍的中间,有着一个类似囚车的装置,里面有一个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男人,他身上衣服到显得极为考究,黑色腰带上头,有玉石熠熠生辉。
尽管,处境狼狈,但显然他有极力整理自己的仪容,他目光机警的四处查看,像善于捕猎的鹰。
白筱听见街边的旁观者窃窃私语。
“曹光这次算是,颜面扫地了。明明是个好官,上次还帮我找丢了的旺财。”
“啧啧,这狼狈样,还是和女儿一起出来时,被抓走的。也不知道会不会给小姑娘,留下心理阴影。”
两个挎着篮子的妇人,语带惋惜。
“别想了,很快就会放出来的。”一个小贩打扮的中年男子,瞟了白筱两眼,言之凿凿地说着。
几乎是立刻,刚刚无助女孩的样子,就在白筱脑海中映现。
会是她吗?
装着那个男人的车轱辘,碾过散落着旗帜和垃圾的地面,不住地颠簸的。
杂乱的口号声仍在继续,像多次重复的残留录音机带,让人心烦意乱。
游行人群浩浩荡荡向前走着,写着红字的横幅,像战旗一般,飘扬在这座城市,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致盎然的神情。
不像是在游行,反倒像是在参加某种游戏,有着不知所谓的趾高气扬,仿佛站在这面旗帜后,他们就是觉得的正义,就可以假借高尚的名义,无条件地审判所有人。
包括一个带着女儿逛街的父亲。
白筱抿起嘴唇,实在没有心思,再去观看这场宛若闹剧般的游行。
他们大多不知生民疾苦,只要稍一挑拨,便会参加看似崇高的闹剧,亦步亦趋地假装奉献自己的一生。
现在对她来说,当务之急,是找到刚刚那个女孩。
那个,陌生但与她有着同样恐惧的女孩。
她们沿着街道寻找着,不是过问路人,是否见过她。
大多数人,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转着眼珠告诉她,没有见过。
只有其中少数人摇着头,告诉她。
“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事情。”
白筱将手紧紧攥在一起,眉头不断皱起。
翠鹂附在耳边,声音显得有些不满。
“为什么城中官吏都不管呀?”
那人神秘地笑了一下。
“你看那排头几个人,都是城里赫赫有名的世家公子,谁敢呀?”
翠鹂的表情一滞,不再说话。
她们转过一个个角落,在每次转头时,她们都有相似的期待,但最后总是往往落空。
终于,在天幕完全漆黑之前,在无人管束的游行人群百无聊赖褪去后。
在一个小巷子中,破旧的箱子旁,她终于看见了那个黄衣小女孩,和她身边眉目沉沉的阿哭。
此刻,小姑娘正啜泣着,把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用警惕的目光看着阿哭。
阿哭的表情此刻显得有些闲适。
“跟我走,我带你去找母亲。”
小女孩堪堪想伸出手,但在快要触及时,又迅速收回。
“我好像见过你,但是阿爹不让我跟别人走。”
她的嗓音带着柔软的稚气,眼神显得格外机敏,有些像她的父亲。
环境,一下子显得格外寂静,只有风吹过河面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