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娇龙真的以为自己会直接痛死。
但她还是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她勉强撑着身体坐起,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起身时从身上被撕扯下来引起轻微的刺痛。娇龙虽然意识都还有些恍惚,看东西也有着模糊不清的重影,但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亮着的手机屏幕。
上面显示正在通话中,时间过去了14分23秒并且还在继续计时,显然是一次新的通话。因为娇龙清晰地记得自己和客服的通话时间跨过了00:00,单纯从时长而言,也不止有十四分钟。
这次的融合痛苦到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娇龙都还能感觉自己肢体末端残存着的刺痛一跳一跳扎得她脑袋胀痛——上辈子从未听说过有谁和自己的账号融合时有过这么骇人听闻的痛苦,但能活下来已经是一种幸运了。
——毕竟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这个过程中幸存下来的。
“您好侠客。”
似乎已经完全接管了她手机的002号察觉到了她的清醒,亲切地问道:“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吗?”
她已经用掉了两次使用002号帮忙的机会。
那当下显然是电话另一头的人工客服领悟到了002的使用方法。
“我要和之前的那个客服联系。”
娇龙疲惫地喘了口气——新生耗费的体力实在太大,仅仅只是坐起来从血痂里抠下手机的动作都让她由衷提不起劲。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不着片缕,身上的衣服和地上的血痂粘连在一起拓出个人形,就好像从她身上褪下了一层皮烙在地上。
——不,她好像真的褪了层皮下来。
就像某种守宫似的,她五指还卡着没有完全剥落的皮肤。娇龙随手扯掉身上这些要掉不掉的碎皮,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我要和之前那个客服联系。”
002会回应“侠客”提出不带“帮助”以及“需要”类型词语的祈使句。
事实上002号的回应范围还挺广泛的,至少在娇龙穿越之前,对002号的需求回应范围也还没有摸出上限。因此只要双方中的某一方不挂掉电话,常规对话情况下,002号会将其视为正常交谈过程,一直维持彼此的联络,直到“侠士”方提出终止对话。
“好的侠士,”002号用祂一贯温和愉快的嗓音亲切回答,“正在为您转接上位人工客服,请稍等片刻。”
*
葛馥兰闻着走廊里混合着铁锈味的消毒水味道有点想吐,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发烧了,但也不好说是被吓的还是别走廊上的味道熏的,只能握了握抓着手机的手给自己壮胆,寄希望于刚才给自己打了电话的人这会儿还能联系上。
对方失去声音已经有快十分钟了。
葛馥兰很想哭,事实上这个时候她一点眼泪都挤不出来。走廊瓷砖上均匀覆盖着的血浆,踩上去甚至还需要用点力才能维持住平衡,湿漉滑腻的脚感让她身边紧紧抓着自己胳膊的同事忍不住抽噎了一声又干呕了一下。
她甚至能感觉到同事在干呕过后又向自己靠近了不少,以至于葛馥兰不合时宜地想到他们现在就像是一群抱团取暖试图阻挡住暴风雪的企鹅,但是谁都不知道在这场暴风雪过后能不能再一次见到阳光。
一开始他们也没有人相信这种话,但是在凌晨十二点刚过的这个时间,这种神叨叨的“诅咒”也多少让人害怕。
尤其同事们走的都差不多了,虽然还有好几个部门的同事也都有留下来加班的,可整个大楼在凌晨十二点确实人气寂寥得让人心中惴惴。
大家都有些不情愿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于一些胆怯和一些面对黑暗的恐惧,他们确实没有像往常下班一样一窝蜂涌出去赶着离开,也就是在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毫不夸张地说,当时周围安静到只有电脑机箱还在嗡鸣。
葛馥兰看见坠到同事手腕上的黄鸡大笑帆布袋掉到了地上。
一共三次,她记得清清楚楚。可就算三次敲门声过后,过去了两分钟他们都没有任何人敢过去开门甚至离开办公楼。
他们甚至是目睹着保洁阿姨推着保洁车进了电梯,电梯叮一声就开始上行,而阿姨推着车进去之前甚至还扭头冲他们笑了一下——
甚至还冲他们笑了一下!!!
葛馥兰有些想不起来当时的崩溃心情了,等回过神来后,她已经拔腿跑下两层了。
连带着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们一起从安全通道跑下两层了。
没有人问有谁认识那个保洁阿姨,就像更没人问明明还有别的电梯大家为什么不乘一样。
很多问题在这个时候只要开口就会成为一种实质化的恐惧,因此就像是共同维持着同一个秘密似的,所有同事都只是互相抓紧彼此不敢松手,连一句质问的话都没有。
就像也没有人问葛馥兰她手机上现在还显示着拨通状态的电话是谁打进来的——但就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葛馥兰虽然掌心都被冷汗浸得滑腻腻的,可也没有挂下手机里的电话。
于是这通电话就这样一直沉默着联络着。
第一层的走廊一片漆黑,她恍惚想起来这一层的同事应该是都下班了,但从第二层开始,情况就不对了。
第二层的安全门是关着的,可刚走到安全门门口葛馥兰就察觉到脚底触感的不对劲。强烈的铁锈味像是安全通道的金属护栏在当下尚且还有台风的季节被水汽侵蚀的腐烂味道,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多想就下意识打开了手机电筒。
满地都是血……满地都是血!
葛馥兰一下就腿软了。
她听见更大的抽泣声,但混沌中甚至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大家手忙脚乱地互相搀扶着平稳住身体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办公楼,可是又往下走了五层,有人意识到了不对劲。
“我们……”
这话说出来需要莫大的勇气,以至于拎着黄鸡大笑帆布袋的同事声音都在发抖:“刚才是不是来过这里?”
每一层的楼道口都有血,他们才刚开始尝试适应,就察觉到了新的古怪。
原本一脚踩上去还需要稳定底盘才能在滑腻腻的瓷砖上站稳身体,现在一脚踩上去有种相当微妙咯吱咯吱得微涩,就好像刚才还湿漉漉的瓷砖突然被重洗干净了一样。
——但除了保洁阿姨显然是没有人能做到这种事情的,按照电话那头之前说的,保洁阿姨只会在打扫完上面后才会再往下走,那么当下的情况显然另有原因。
葛馥兰深吸两口气才定住悬在半空中胆颤的五脏六腑,原本只是在照亮他们暗淡生路的手电光束落到脚下,照出留在上头拓印得异常清晰的凌乱脚印。
拿着帆布袋的同事甚至看见了自己刚才在下楼时因为太过慌张脚滑了一下拉长的脚印,还有自己的袋子在当时拖到地上时候一并留下的纺织物的印记。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过了片刻,才有一声止不住的抽泣响起。
“我们是不是会死在这里?”
葛馥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实际上她自己也很想哭,但就像之前面对每一次哭麦的电话一样,她只是个电话客服,哭也没有用,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往下继续走再说吧,”她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发烧好像更厉害了,“也不能停在这里。”
“……继续走……”
陌生的、微弱的、还带着点沙沙的从个葛馥兰掌心里传来,她只感觉自己身上似乎一下冒出了汗来,抓着手机的掌心也开始变得滑腻,但——
但这才是现在听到的最能让人高兴起来的声音了。
“是你吗?”
葛馥兰声音里有了点如释重负的哽咽,但抓着手机她不敢大声说话,只能眨巴眨巴眼睛把湿润的泪意夹回去,小声但又清晰地问:“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就是我这三天里和你说的那些,全球恐怖降临……现在也不重要了,以后有机会再说这些吧。”
对面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更加疲惫,电话中断前让人担心的惨叫这会儿在听到她声音后也让葛馥兰记挂了起来,只是话也没来得及说出口,对面就已经问道:“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葛馥兰三言两语就用最简短的话说完了最复杂的内容——她年度最佳客服也不是白得的,那些战栗的虚浮随着每一个字的吐出得到了沉甸甸的底气回落,等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汗浸湿了。
“你没事吧?”
离她最近的同事最先察觉到她的异样。
葛馥兰身上温度高的都有些烫手了,光线太微弱、也是因为她们不敢打太强的光怕引起某些……的注意,所以也没法从葛馥兰的脸色上分辨她当下的状态,但毫无疑问,她这情况绝对算不上好。
可难道要去办公室那些地方滞留吗……
“她发烧了吗?”
手机另一头的人敏锐到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但既然选择相信对方,葛馥兰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又赶紧补充道:“有点……不过不影响——”
“先找个最近的办公间进去。”
电话那头的人打断她的话:“人和自己的账号融合时候会产生不同的副作用,最经典的症状就是发烧,很快就会失去意识,清醒过来的时间有长有短,要是在办公室以外的地方失去意识就太危险了,祂在早上八点之前是不会停止‘打扫卫生’的。”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原本从门缝地下冒出鲜血的安全门现在也没这么可怕了。
葛馥兰握住门把手给自己打了打气,又忍不住想和电话另一头的人多说两句话缓解自己开始不适的胃部。
“去一楼离开公司的时间有限制吗?”她缓缓地、尽量轻柔地压下门把手,只期盼着很少被人打开的安全门锁匙不会在开启的时候发出太大声响:“还是一定得熬到早上八点才能走?”
“那是祂下班的时间,不是你们能离开的时间。”
但那个女声却这样说:“等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就再也离不开公司了。而且十二点已经过了,凭你们自己是没办法去一楼的。等我神性CD好了我就能帮你们打破循环,但到时候每个楼道口具体会通往哪一层我也没办法确定,所以你们必须得一直跑。”
“跑到离开你们的恐惧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