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次回溯【无限版】》时清柯

17、现世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窗帘打开了一点缝隙，微弱光线穿透进来。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门外时不时会有语音播报的声音传来，提醒下一位病人到指定地点就诊。

　　床边立着一根金属点滴架，吊着生理盐水，液体顺着管道流进白色床单下伸出来的手背里，旁边还挂着几瓶葡萄糖。

　　时榆缓缓睁开眼睛，视线一片模糊，头顶的灯光亮的刺眼，干燥脱皮的嘴唇，贴在额头和脖子的汗湿了的白色头发，全身上下唯一的凉气竟然是打在手背上的点针。

　　门口传进来一大段对话声，开头的是一位女士的急切声音……

　　“医生，我儿子都在里面躺几天了，这手术也挺成功的，他怎么还没醒啊？你们不是说他这个车祸不算严重么？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啊？”

　　阮女士着急死了，这些年她一直跟时敬在外地工作，只有过年才难得回来一趟，独留时榆一个人在家里长大。

　　时榆考上大学之后他们的工作更忙了，连个电话什么的都很少了，最近一次得到时榆的消息居然还是医院打来的。

　　火急火燎从外地赶回来守在医院几天了还没见时榆醒过来，阮女士着实有些受不住了，时敬把她拉过来抱在怀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穿着白大褂的四十多岁的资深医生也觉得奇怪，按道理来说这位病人早就该醒了，心跳监视器的数据显示也很正常。

　　“你们先别着急，医院检查的显示结果都是很正常的，病人可能在车祸之前太疲劳了醒的慢，这样，我们再等一天，一天之后要是还没醒再重新给病人检查一次。”

　　“我这边还有几个病房没有查，就先去忙了。”

　　医生一走，阮女士就受不住哭出来：“时敬，我后悔了，要是我们多陪陪小榆，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时敬只能抱住她，一贯一丝不苟的人现在脸上也显出了疲态，下巴长出新的胡渣：“没事的，等小榆好了我就去交辞呈，回来陪他，我们先进去吧。”

　　大门一开，阮女士和时敬跟床上的人对上视线，愣了半晌。

　　阮女士面色平静：“时敬，我是不是眼花了？”

　　时榆眨了几下眼睛：“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时敬正色道：“我们没眼花。”

　　下一秒，阮女士脚踩着高跟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病房奋力呐喊：“张医生，我儿子醒了！”

　　时敬来不及拉住她，只能在周围人看过来的时候默默抬起手挡住自己的脸。

　　时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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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肺什么的一切都正常，就是有点低血糖，等输了这几瓶药水就可以出院了，回去之后好好休息，多补充点营养。”

　　张医生把输完的生理盐水撤掉，换上葡萄糖，低眸打量一眼脸色苍白的青年，暗叹长得真出众啊，只可惜非得染这么一头白发。

　　等医生走了，阮女士就坐在床边满含泪水看着时榆：“小榆啊，妈妈差点就见不到你了，你没醒的这几天，我是茶不思饭不想，足足饿了十斤哪，你再看看你老爸，胡渣都冒出头了，妈妈要是没有你可怎么活啊！”

　　时敬面不改色从水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开始削皮。

　　时榆视线落到桌子上残留的饭盒，里面的食物都被扫光了，只剩一点油和几块姜，视线回到阮女士脸上，阮女士一点没发现自己被抓包了，还在哭说着这几天她的悲伤思绪。

　　时敬把削好的苹果递到她面前，她十分顺手接过来一连咬了好几口，等到她还想再继续说的时候才渐渐反应过来，神色转为尴尬，偏过头懊恼地瞪了时敬一眼。

　　时敬笑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变得柔和：“你就别装了，小榆早就发现你吃光的饭盒了，还茶饭不思，你什么样子他还能不清楚？”

　　阮女士被戳穿之后也不装了，担心是不假，但要让她茶饭不思属实有点困难，要知道阮女士这辈子有三个最爱。

　　第一爱吃，第二爱时敬，第三爱时榆。

　　时榆也笑起来，他长得跟时敬很像，眉眼精致又锋利，不笑的时候气场很冷，让人不敢靠近，笑起来就显得尤为温柔，像阮女士。

　　“我想去看看我出车祸的监控。”

　　阮女士和时敬对视片刻，面露忧色。

　　时榆知道他们还在担心：“我没事，医生都说了等输完这些药水就可以出院了，查监控只是想知道当时发生的具体情况。”

　　时敬叹了口气：“这几天我一直跟警察那边保持联系，肇事司机一直没有找到，那辆车停在那里没有动过，那辆司机的主人又一直否认，目前还在审查，但警方那边初步判断不是他。”

　　“你要查的监控，说实话什么线索都没有，我们反复拉了镜头，只要一到你出事的那个节点，监控就会莫名卡顿变黑，镜头再一出现你就已经躺在地上了，你去查也是一样的。”

　　阮女士担忧他体质还没好：“车祸那边有你爸爸看着，不用你操心，你好好休息就行了。”

　　时榆坚持道：“我还是想自己去看看。”他总觉得这场车祸不是意外，而是刻意安排的，也许还和这场莫名其妙的游戏有关。

　　他不能错过这个线索。

　　那条在游戏里捡到的黑色发绳也跟着他到了现实世界，所以这一切并不是一个梦，而是真实发生的。

　　时敬也知道他执拗，便不再劝阻：“那你先休息一天，明天我再带你去看。”

　　在经过一天阮女士的悉心照料之后，第二天他终于得获自由，让时敬开车带着他去了一趟交警大队调查监控。

　　这一路时敬都额外小心，许是被这场车祸吓到了，害怕又会发生什么意外，车速比平时慢了不少，原本半个小时的路程硬是被他开了足足一个小时。

　　脸上却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早上的警所刚开门就来了一大堆人，大大小小的交通事故不断，进来就要先填写各种资料和信息，写好事故具体说明，之后再去前面的服务台统一递交，等待交警一个个叫名字。

　　时榆简单了解了下，最快到自己也得花一个小时。交警大队的可休息的地方不大，两排椅子加起来只有也只有十张，都坐满了人。

　　一大早起来就过来站这么久，时榆有些烦躁的靠在靠近门口的墙上，低着头思绪不明。

　　时敬不知道去哪儿了，一直没看见人回来。

　　他感觉自己的衣摆被人拉了一下，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女孩拉着他的衣摆对他笑，牙都还没长齐，扎着几束冲天炮立在头顶。

　　她笑着叫他：“大哥哥，我叫攸攸，你叫什么名字啊？”

　　一上来就问名字，时榆刚想蹲下来回答她，就见小女孩的奶奶走过来把她拉到怀里抱起来，一点眼神没有给他。

　　“攸攸，才这一会儿没见你怎么就到这来了？”

　　小女孩还在看着时榆：“我见到了一个超级好看的大哥哥，我在跟他交朋友呢。”

　　那奶奶这才转头看了他一眼，脸色不悦地对小女孩说：“不是告诉过你吗？不可以随便跟陌生人搭话，很多人都是坏人。”

　　“可他是大哥哥啊。”

　　奶奶一边抱着她走远一边说：“染着一头白发能是什么好人？攸攸可不要被骗了。”

　　“在看什么呢这么认真？”时敬走过来，他已经喊了他好几声了，也没见他给个反应，一直看着门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时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只能看见一位老人抱着小孩的背影。

　　时榆收起情绪回头：“没什么。”

　　时敬也没多想：“那走吧，我提前跟他们打招呼了，你这车祸有些特殊，他们也很乐意，现在就可以进去。”

　　查看监控的电脑只有三台，因为是一周之前的监控，所以还有给点时间去翻找。

　　旁边站着的交警明显是见过时榆的，一看见他就很亲切的询问他现在的情况：“恢复得怎么样？”

　　时榆：“好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才刚考上大学就遇到这种事，幸亏问题不大，还能赶上报名。对了，这监控的事你爸爸跟你说过了吧？我们这边可什么也查不到。”

　　时榆点头：“我知道，我只是想看看，要是实在查不到就算了吧，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大事。”

　　交警跟时敬对视一眼，脸上挂着意外的笑意：“你这儿子可以啊，看得这么通透。”

　　正在调监控的交警回头看向站着的交警“陈队，监控调出来了。”

　　时榆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搭话的交警还是个队长。

　　监控画面一切都正常，那辆车从一开始就一直停在十字路口，车上没有人。

　　15：34分，时榆一袋东西进入画面。

　　从远处走近，再穿过十字路口，从时榆的视角来看，他和那辆车完美避开，应该是注意不到的。

　　15:41分，路边跑过来一个人，没看见人撞到一起，时榆手里的袋子掉下来，露出里面的糖果。

　　时榆蜷曲一下手指，监控画面继续往下。

　　这件事很明显是意外发生的，那个人帮忙把他的糖果捡起来收进袋子里，说完几句抱歉就走了，时榆继续往前走。

　　15:46分，画面黑屏了，细微的声响从电脑里发出来，带着点机械噪音。

　　声音很耳熟，但一时之间很难想起来。

　　15:49分，画面重现出现，声音消失，时榆躺在马路上，大片血泊从他的后脑处流出，周围的人全都围上来，报警的报警，拍照的拍照，看戏的看戏。

　　交警队长摁下暂停键，转头看着时榆：“监控就到这了，你能看出什么来么？”

　　时榆问：“刚才画面消失时的声音……”

　　他表情有些奇怪：“我们之前也有研究过这个声音，很无奈，什么也没听出来，应该就是那边的监控老化严重导致，有时候会接触不良也说不定。”

　　时榆没再问别的：“好的，我知道了，麻烦你们了。”

　　交警队长终于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看向时敬：“你这儿子真的很有意思啊，说话跟个老头似的板正板正的。”

　　时敬笑骂：“这叫有礼貌，你不懂就别瞎说。”

　　这会儿时榆也能看明白了，自家老爸估计是跟这交警队长老熟人了。

　　出了交警大队，时敬就去把车开过来，准备开车回去，阮女士一大早就出门买了一堆菜说是要给时榆补身子，明明买的都是自己爱吃的菜。

　　阮女士本人并不怎么会做菜，只会简单的下个面条，别的都是时敬做的，所有这会儿他着急赶回家，就怕阮女士再一次心血来潮自己动手做菜。

　　上一次她做菜差点把厨房炸了，油烟味熏的隔壁邻居报了警，还以为哪里起火了，消防队来了才发现是一场误会。

　　从那次之后时敬就再也不敢让她进厨房了。

　　经过一个超市的时候，时敬停下来，他想起来家里的酱油没有了，准备下车去买一瓶：“你在车上待着还是跟我一起进去？”

　　时榆想了想：“我在车里等你吧。”

　　时敬点头，下车去超市了。

　　在车上待了几分钟，他就有些闷的慌，便下车准备顺口气，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街道两侧的绿化树都穿上了新衣，带着点金色，微风吹动几片落叶，带着点凉意。

　　时榆想起来今天起床时在手机上看到的推送消息，快立秋了。

　　他今天穿的有点薄，被凉意糊了一身后就打算回到车里继续等，忽然感应到一阵很微妙的视线就抬头看过去。

　　绿化树下站着一个人，落叶很巧妙的在他脸前穿过，视线遮住一瞬，下一秒又变得清明又夺目。

　　谢予之站在树下，最开始也像是愣了一下，见他看过来了，便露出笑意，笑容灿烂对他摇着手。

　　时敬从超市出来就看见自家儿子眼睛眨都不眨的看向对面的男生，眼眸微挑走过去询问：“你们认识？同学？”

　　时榆被吓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摇头：“算是认识，不是同学。”

　　时敬觉得奇怪：“什么叫算是认识？”

　　他自己都没搞明白他和谢予之到底是什么关系，说起来他们也只认识了五天时间而已，算上回来的这几天，也就七天。

　　一周的时间，他们该算什么关系？

　　朋友？可他内心深处貌似并不想跟他做朋友。

　　找不到正确答案，他只能不做回答。

　　谢予之也发现了这一点，知道自己现在跟他还不算熟，在见到有个人走过去跟他搭话了，就意识到对方应该是有约的，自己也不好再过去了，便抬步转身要走。

　　结果时榆跑过来了，拉住他的手腕，斟酌着询问：“你现在有约了么？”

　　谢予之眼眸亮了下，又佯装平静：“没有。”其实他有约的，他约了高中同学一起去吃饭，但听到时榆这么问下意识就否认了。

　　“我爸要我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我家吃饭。”像是怕他不答应，时榆补充道：“我爸做菜很好吃，不骗你。”

作者有话说

　　现世篇满满的感情戏[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