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痴情不禁》竹井枝

12、初见你时百里雪飘（八）

　　“李槿初同学是吧？”
　　级长廖聪笑眯眯道，他的笑意没有直达眼底，李槿初知道那只是客套的笑容。
　　“有些事我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与邓雪娣有关，我希望把话都说明白。”
　　他的眼睛一直盯在李槿初身上，李槿初把头埋得很低，小声说：“好的。”仔细分辨，能听出她在颤抖。
　　廖聪拿出一封信，慢慢展开，说：“有同学写了一封信向我反映邓雪娣霸凌你，这封信的内容，我念给你听听。”
　　「尊敬的廖级长，您好：
　　唐突来信，敬请原谅。但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向您反映，我已经无法忍受这种现象并感到气愤！
　　高一三班的邓雪娣嘲笑李槿初的样貌，说了很多过分的话贬低她！不止如此，她还号召全班同学一起孤立李槿初，谁和李槿初玩就是和她作对......
　　她甚至还嘲笑李槿初的大学梦，我不知道一个人有远大的理想何错之有？我不明白为何要嘲笑她的大学梦，我们读高中的目标不正是高考吗？
　　学习之前先学做人，懂事先懂德仁。我认为这种深刻的道理作为级长的您应该理解得比我们更透彻。
　　所以我希望级长能帮帮李槿初，以老师的名义保护她！
　　并且我需要再次说明，关于邓雪娣欺负李槿初的所作所为全部属实，绝无谎话！
　　赵露露。」
　　廖聪一字一句念出声，念完这封信，依旧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放下手中信，淡淡道：“你没有跟班主任反映过这件事，那我更不可能知道，所以赵露露反映的情况实属？”
　　“廖级长，我——”
　　“我十分欣赏你和赵露露的友谊，同样也表扬这位同学的仗义。”廖聪打断李槿初的话，“但万万不可随意污蔑同学。”
　　污蔑？
　　这是什么话......？
　　李槿初的瞳孔剑芒似的收缩。
　　他面色不改地继续说：“你们正处于缺乏正确判断，容易被煽动的成长关键期，赵露露同学说得没错，学习之前先学做人，懂事先懂德仁。”
　　廖级长究竟在说什么......？！
　　“你已经是高中生了，你懂得什么是原则，什么是底线，不撒谎就是底线！”
　　廖聪生气地拍了一掌桌子，随后喝了一口水后面色才缓和下来。
　　“李槿初同学，你要掌握相处之道，以诚待人，试着大度一点，不计较某些小事，你的主要任务是学习。”
　　言下之意是她和赵露露故意撒谎么？
　　李槿初鼻头发酸，如鲠在喉。
　　她和赵露露都没有撒谎，为什么非要说她们撒谎？
　　真是厉害的指控......
　　在廖级长的语境中，她才是错的一方。
　　究竟为什么？
　　她受到的伤害，在他的眼中只是一件小事，各自退一步就可以海阔天空。
　　李槿初生出一种级长并非了解情况，而是试图模糊受害者身份，让她承认错误的错觉。
　　整场谈话，廖级长和都没有问她事情的来龙去脉，完全否认邓雪娣的所作所为。
　　她本来鼓足勇气说出邓雪娣对她进行肢体霸凌的事，讲述如何被堵，衣服如何被脱下，又是怎样差点被拍下视频的事......
　　她本来准备把邓雪娣恶心又羞耻的罪行曝光，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被否认了。
　　她认为难以启齿的事，在其他人看来竟然是小事。
　　“你回教室吧。”廖聪说，“我也要去听课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李槿初僵硬地点点头，随廖级长的脚步走出办公室。
　　走到离办公室稍远的地方，李槿初终于抑制不住激动，喊住他，颤声说：“廖级长，我和赵露露都没有说谎，关于邓雪娣的事情都是真的。”
　　廖聪转身，目光直直地盯着李槿初看。
　　“廖级长，为什么您那么肯定我和赵露露在撒谎呢？您明明没有了解来龙去脉，您什么话也没有问......”
　　李槿初的眼眶红了一圈，氤氲着水雾，流露出难以名状的忧伤。
　　“邓雪娣用哪种手段欺负我，您根本不清楚！邓雪娣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只想她停止所有行为。”
　　李槿初不想否认——她被廖级长的话深深伤到了，也因此怒急攻心，第一次以质问的口吻和老师说话。
　　廖聪一步一步朝李槿初走来，眼神令人不寒而栗，他的嘴唇很薄，眼镜在光线反射下蒙上一层白色阴影，整个人显得阴鸷。
　　然而说出口的话足以击溃李槿初：“关于邓雪娣，你什么都不知道，竟然还敢质疑我的做法？”
　　“我实话告诉你，李槿初，我是邓雪娣的舅舅，是金师附中的高一级长！你最好不要再惹是生非，不过是一些小事，这个学期结束你们要分班了，你忍一忍吧！”
　　李槿初眼睛陡然睁大，大脑轰的一下炸开。
　　舅舅？廖级长竟然是邓雪娣的亲戚。
　　难怪......
　　一切奇怪的地方全都得到了解释，
　　“小事？在您看来居然是我惹是生非？我终于知道您为什么偏袒她了。”
　　李槿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极力压制自己的声音，才显得不那么竭斯底里，“我遭受她的嘲笑是我活该吗？在您看来是这样吗？”
　　廖级长拍拍李槿初的肩膀，力度轻柔，不明内情的人以为他在安慰学生，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
　　“李槿初，你的理解能力这么差，怎么靠近重点中学的？这件事不要再提，也不要四处传播，否则你会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您是什么意思......？我没有违纪。”
　　“你试试看，后果包括但不限于开除你。”廖聪撂下一句近似威胁的话便走了。
　　走廊回荡着皮鞋的响声，听在李槿初耳朵里，更像菜刀拍案板的咔嚓声。
　　李槿初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涌出眼眶，她站在原地，眼泪顺着眼角流淌，喉咙发出难以抑制的抽泣声。
　　她用手臂遮住眼睛，顺便擦掉眼泪，整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躲在角落，尽量不被任何人发现。
　　这幅懦弱的样子，实在太丢人了......
　　“给你，纸巾。”
　　一个低沉的嗓音忽然传来，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异常突兀。
　　李槿初十分肯定她听过这个声音，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只粗粝、骨节突出的手，湿润的长睫毛动了动。
　　顺着露出青筋的手臂抬眼一看，辨认出递纸巾的人后，李槿初止住抽泣，表情像晴空般明朗。
　　她睁大了不可思议的双眼，忘记了哭泣。
　　——顾海耀的脸，近在咫尺。
　　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他，顾海耀每一处五官都长得恰到好处。
　　乌黑深邃的眼眸流露出狂野不拘，紧抿的嘴唇给他增添了一分寒意。
　　李槿初小心翼翼地后退几步，与顾海耀隔开距离，实际上心脏怦怦跳，那股陌生的悸动再次停留在心上。
　　顾海耀把纸巾塞到她手中，嘴角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说：“给你擦擦眼泪，别想太多，我没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