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心结 ...
-
“大许澄,你觉得郭晗说的准吗?”
“我一点没听明白,你呢?”
放学后,刚从人流分散出来的小许澄,正频频低头自言自语。
许澄无暇回答小许澄的问题,她还陷在有关命运线的难题中,若是真的可以改变,要怎么改变呢?是等到小许澄24岁那天,阻止她跳楼?可这不就意味着一切都没有改变,重复痛苦,然后只为让她继续以那样的姿态继续过活吗?
“大许澄,你在听吗?”小许澄声音忽地高起来。
“不知道,就满足一下好奇心,为了寻求一个答案,反而增添烦恼。”
小许澄点点头,表示赞成。
“大许澄,其实我挺想知道未来的事,特别想问你,我以后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考上什么大学?好多好多问题。”
许澄内心涌起一阵苦涩,要怎么回答:“小许澄,我……”
轻快的嗓音打断许澄的“不可说”。
“我知道不能说,我看到过穿越者是不能透漏未来会发生的事情,类似一种时空规则。”小许澄一副表示理解的神态。
“我会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大许澄,我的未来会是一片光明,因为我相信自己!我也相信你!”
排山倒海的愧疚与心酸包裹着许澄,万千话语到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句:“谢谢你,小许澄,谢谢你相信我。”
“小澄啊,放学了。”
落日余晖,三两老太坐在老树下,惬意打着纸牌,此刻都齐刷刷望着许澄。出口询问许澄的是邻居李奶奶,头发花白,身子骨却异常硬朗的健谈老人。
“是啊李奶奶,今天牌好吗?赢了吗”小许澄也热情回应。
李奶奶爽朗一笑:“那肯定啊!快回家吧,我下楼的时候都闻到你家的饭菜香味了,快回去看看你妈妈又给你做什么好吃的。”
小许澄点头示意:“那我回了,您慢慢玩!”
“小许澄,你挺会说啊,我都不知道以前的我这么会和老人说话。”
拐进楼道后,小许澄憋笑回道:“你不知道吗?李奶奶她”
“她肯定是打牌输了。”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响起。
“原来你知道,每次李奶奶输了,就会装作很释然的样子说自己赢了。”小许澄为和大许澄的默契高兴。
还未等小许澄踏进门,温热的空气裹着浓郁的饭菜香扑鼻袭来。
“小澄,快洗手吃饭,今天有你很喜欢的青椒孜然炒肉。”方芳端着冒着热气的菜碟,一脸笑意催促着许澄。
小许澄大声应和一声“知道了。”忙不迭卸下书包,一溜烟钻进卫生间。
青椒孜然炒肉、干煸豆角、西红柿炒鸡蛋、虾仁西蓝花、麻辣肚丝汤,满满当当摆在矮小的木饭桌上,拥挤得很。小许澄不免疑惑:“妈妈,就咱们两个人,怎么这么多菜?还都是我喜欢吃的”
方芳莞尔,拿起筷子往小许澄碗里添着菜,低头间语气如常道:“你最喜欢吃这些菜,今天妈妈感觉状态还不错,闲着也没事,就多做几道。”
话语落地不过几秒,方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小许澄赶忙轻拍方芳的背:“妈妈,你炒菜的时候戴口罩了吗?你不是说医生说要尽量不咳嗽,万一又咳出来血怎么办”
其实小许澄不知道妈妈具体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只知道妈妈之前突然咳嗽的很严重,咳出血,之后去了家这边的医院不行,又去了有名的大医院,说是肺部血管堵塞之类疾病,做了手术后,医院就让妈妈回来了。
熟悉的咳嗽声牵动着小许澄的神经,噩梦一般的过去在脑海重现。
同样莫大的恐惧威慑着许澄,这次不是因为复发去医院那次,那次去医院后,竟是诀别。
分明不是那时,却足以让许澄乱了阵脚。
“没事小澄,妈妈喝点水就行。”
小许澄脚下不受控差点摔倒,从凉杯倒完水又打开暖壶添水时,恍惚间又推倒水杯,只得重来……
终于将水杯送到方芳口边,看着母亲渐渐平息下来,不再咳嗽,小许澄才松了紧绷的神经,许澄也从恐惧的死亡中挣扎出来。
小许澄因害怕而生出的一系列失误,尽数落在方芳的眼里,她满眼心疼地看着小许澄:“怎么这么慌张,小澄,别害怕妈妈没事。医生说尽量不咳嗽,又不是一点也不能咳嗽,健康人有时还控制不住咳几声呢。”
方芳又重新拿起筷子,给小许澄添菜:“快吃饭,还热着,别担心了。”双手抚上小许澄的头发,轻轻摩挲,安慰着惊魂未定的女儿。
“吃吧,妈妈去吃药。”方芳将盛满菜的饭碗递到小许澄手里,起身进了卧室。
鼻腔里满是食物的香味,酸涩的痛感涌上眼睛,眼前一阵晕热,眨眼间眼泪就落进了饭菜里。
“大许澄,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感到好害怕,还觉得好累好累,我觉得无能为力,我什么都做不了。”小许澄的话语透着深深的无助。
这种无助感许澄太熟悉了,它就像是一只随时会夺命的恶兽,每每在自己松懈的时候,提醒着别忘了死期将至。即使是24岁的自己,再回到年少的噩梦中,依旧梦魇,难以自救。
可是不能让小许澄再来一次,眼看着她深陷沼泽,看着自己旁观自己的悲剧。
“小许澄,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我们无能为力的事,可以说大部分的事我们无法改变,就像妈妈生病这件事,就是突然发生了,不可控。我们没有任何办法让妈妈回到以前那样,还要无时无刻担心下面会发生什么。妈妈的病会怎么样,会好吗?这是我们的期望,当然事物是两面的,也可能会越来越严重,万一更严重会发生什么,我们都害怕那个结果发生,所以觉得无能为力。”
许澄尽力组织着自己的语言,面对13岁的自己:“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知道这种无助不是几句话就能够消弭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止你一个人感到无助,还有我。我陪着你分担这份痛苦。”
任何安慰和开解都是苍白无力,即使是24岁的自己也不能不漏一分共情小许澄。经过时间疗愈的伤痛和尚淌着鲜血的疼痛无法完美重叠,正如同一副身体的两个自己。
但一人面对是无助,二人就是分担。
“别哭了,去抱抱妈妈吧,她还在无助中,我们要陪着她,让她觉得有人分担。”
卧室门外,传来断断续续的咽泣声。
小许澄微滞脚步:“我不敢进去,我还没见过妈妈哭的样子,我有些害怕。”
“妈妈也是人啊,她正在经历这么大的事情,她肯定会恐惧啊,只是她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可是现在我们意识到了,就要让她知道不是一个人。”许澄耐心劝着小许澄,她知道要踏出这一步不容易。
“加油,小许澄,我和你一起。”
“咚咚”沉闷的敲门声响起。
小许澄定了定神:“妈妈我有事找你,我进来了。”
方芳慌乱抹着眼泪,拢了拢头发,微微正身挺直脊背。
母亲强装无事发生的样子太过明显,许澄觉得必须是当下的契机,来解开母亲和自己的心结,不去面对留下的只有无尽的遗憾与拧巴,以及每每想起这段记忆的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