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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你什么都知道,对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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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让我活下来。她猜得到我的处境,严防死守,一片绝境,但她拼命求我活下来。
我很了解张玉,如果没有反叛的希望,她不会劝我活下去,不,她甚至首先自己就不会活下去。
她是在让我等一等,等她,等她去……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这大概是一场长达数十年的布局,因为敌手太过强大。
但她不会放弃,她将利用他们的轻视,替我,一步一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踩出我们复仇的道路。
也许根本没有结局。也许她根本做不到。但她会去做。
三年前皇帝遇刺后,我接下了抵抗的旗帜。
而现在我被囚禁之时,她准备好了替我重新上路,再次走上这条被证明数次的向死之路。
她会来救我。在足够遥远的未来。
蒙眼布又出现了,我这次没有抵抗,只是沉默地收好手帕,闭着眼把头微微凑了过去。
很像引颈就戮。
眼前再度一片黑暗,我面无表情地伸手,教习姑娘很快扶住了我。
我被重新押送回我的房间,蒙眼布揭下的时候,我深呼吸着,左手抓住右手试图停止自己的颤抖,但无济于事。
我又犯病了。
教习姑娘有些忧心地看着我,几番犹豫之下,她还是问道:“安小姐,所以您曾经……是有过被蒙眼幽闭的经历吗?”
我沉默着,并没有说话,而是专注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这次我调整得较快,很快我就转头对她说:“开门吧。”
她无奈的点点头,也知道我这是不想说的意思。
不过我猜她一定是想到了我夫君,因为他们查到过,我夫君有虐待过我一段时间,且我承认过这段过去。
嗯,这个,确实是真的。
就算我是公主,哪个人在面对仇人的女儿时真能完全心无芥蒂呢?
不过我这个病,还真跟他没关系,但我懒得解释了,让他背这个锅吧,挺好的。
……省得暴露出我更多信息。
房间门开了,但里面不是空的。
我站在门口,看着坐在我床边上的年轻男人,顿了一下:“长官好。”
这人我认识,典狱长。
我怀疑他应该是关系户,因为他看起来才三十岁上下而已,能担上典狱长的职位,似乎有点过于年少有为了。
凑巧,教习姑娘曾经跟我说过,这个联邦虽然没有皇族贵族,但也有像皇族一样地位很高权力很大的家族,在统治着文明。
叫……财团。
估计是怕我理解不了,她给我解释时直接帮我翻译成我的文明有的东西了。
我们文明的最高权力,在官府的王侯将相手里;他们的,基本在财团的家族大人物手里。
我遇到的这个财团,是乐氏家族的财团,财团名是卡勒特,这是神语里“傀儡”一词的音译。
这个文明很多很多的将军、文官、商会老板……都姓乐。
很可惜,典狱长不姓乐。他叫陈恪。
管他呢,也许他表哥姓乐。
典狱长没理我,而是盯着我床边靠着的墙上,好一会,他回头,“我说了不能刻字。”
我沉默了一下,“不是字。”
“更不能刻魔法阵。”他眯了眯眼。
我轻轻皱眉,“这也不是魔法阵。”
“行吧,你说不是就不是,但事实上,原规定是,不准在房间任何地方有意镌刻图案与文字。”陈恪很平静地说,“其实也不止镌刻,就算是在被子上画凹陷的图案也是不行的。不过那是另一条规定了。”
我叹了口气。
“我只是想标注日期。我经常忘记我来到这里多久了。”
“标注日期为什么不画正字,画这个奇怪的东西?”陈恪质问道。
我走过去到他的旁边,蹲了下来,白色长裙落在地上。
我指着我刻在床边墙上的小图案,“它有十画。”
“我看出来了。但你非得用它?你不用忽悠我,我查了,你的文明有画正字计数这个习惯。”陈恪毫不留情地继续追问着。
我转头,仰望着陈恪,“但是魔法师们的习惯是用这个体系。皇族,也习惯用这个。”
他现在离我很近,我扶在床沿的左手再挪一挪就会碰到他的腿。
“熟悉之后,它很方便,乃至于它绘画过程中每个半成品,在魔法师界都是一个代指数字的符号。”我平静地解释着,“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查一下,我查皇子们的抄写课业时,抄写次数都是这么标记的。”
他似乎噎了一下。
我补充,“它真的不是魔法阵。”
陈恪深深看了我一眼,“但你依旧违反了规定。”
我点头,“嗯,我违反了。”
他笑了一下,左手调开光屏操作着什么,右手摁着我的脑袋往下推……然后松开。
“唔呃呃呃呃呃……!”
我倒在地上,喘息着,咬牙忍着身体的抽搐和疼痛。
完全不受控制的身体抽搐。无法忍受的极端剧痛。
最后却只在自己手腕的皮肤上留下小小的烧伤痕迹。
真是厉害的刑罚啊……
“我说这位太后娘娘,你知道……你有多烦吗?”陈恪似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的。
我皱了皱眉,咬着牙抬头看向典狱长,很困惑地说:“我觉得……我还挺听话的。总体上。”
“……呵。”
典狱长好像被气笑了。
“嘶!啊啊啊啊啊!”
……还来!
他把疼痛颤抖的我强行拉起来,似乎还有其他看守过来,一起把晕眩的我拽到了某张椅子上,还进行了一些捆绑。
等我好不容易神智清明了,才看清陈恪已经拉了张椅子坐在我的对面,神色冷得像冰。
房间的门也已经关上,其他人都已离开,只有陈恪跟我在这里。
我感受了一下。我的手臂被绑定在扶手上,腰部和靠背绑紧。
至于吗……难道我还杀的了陈恪不成?
“我觉得我还挺乖的。”我喘着气,先说了这句话。
刚刚就是因为这句话,这家伙又电我一次。我才不管他电不电我第三次,我非要说这话不可。
果然,我一说这话,陈恪的表情就开始有些恼怒了,“呵……乖?”
我皱着眉头,“难道不是吗?你们的所有要求我都没抵抗,你们对我做的所有事我都没挣扎,你们问什么我说什么……我只是多记了个日子而已,你愿意罚你尽管罚……但除此以外,我难道不听话吗?”
我很委屈。但陈恪莫名其妙地,很生气。
“你特么……”陈恪咬着牙,僵了半天,却是自己捂住脸,“疯子。”
我:“……”
我非常疑惑。
“我有哪里做的不对吗?”我喃喃道,“请您指出来,长官,我会改的。”
“遇到你是我八辈子倒霉。”陈恪抬头冷看着我,“别演了——你什么都知道,对吧?”
我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陈恪冷笑着。
“你知道过来教你起居的姑娘,实际上是来干什么的;你知道在你门外的轮班看守是特意安排的;你甚至知道我们这些变态规定的目的是什么,甚至于你知道我们想要你做出的反应是什么!”
陈恪被气得甚至站起身来了,他咬着牙,“但你就是,懒得演了!”
我还是困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你还演,你特么演个皮子啊!”
陈恪愤怒地道,“安幸柔你现在就告诉我,你特么有没有理想啊?你有没有尊严啊?你脑子有没有一点人生价值的概念啊?
你到底,会不会失落,会不会悲伤,会不会愤怒,会不会不甘心,会不会——你特么到底是不是人啊!”
我盯着他,沉默了一会。
这段静默的时间,有些漫长。
而后我抬起头,问他:“这不是,你们告诉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