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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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今年的腊月并不寒冷，虽是腊月，半下昼的阳光温暖如春，田地上的草也有了嫩绿的尖芽，村口外凹地里的芥菜猛长得油绿，阿妈叫挷歌将芥菜拨回做猪汁。挷歌提着菜篮子，五头芥菜已将篮子塞满，正想返回，外凹冈外的远山传来了空灵的歌声，这调子和声音同样熟悉，歌词也听懂了，只听他唱道：
茉莉花开白似霜，姐姐戴得满身香；
作樵郎子问声姐，如何花开白又香？
挷歌听着这空灵悠远的声音，也壮着胆子扯开了嗓子，另一种尖声在山凹响起：
茶子开花蓬蓬松，石榴开花点点红；
桃梨开花三月中，杜鹃四月满山红。
男声回唱：
芙蓉洒酒鸳鸯台，郞情姐意共开怀；
等得来年花似海，阿妈阿爸有财発。
片刻，一群飞鸟掠过之后，外凹的岗头出现了一个身影，挷歌远远地望见了熟悉的眉宇，如清澈的山泉顺流而下，又如云间的烟霞波涛起伏。挷歌放下菜篮，站在路沿，等他走近时，只见他两道浓浓的眉毛如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弯弯地带着笑意，深邃的眼睛挂在高挺的鼻梁之上，肤色偏黑，却显丝绸般的光泽。他满脸笑意地张开嘴唇问道：“是大嫂吗？”挷歌回道：“是四哥吗？”“叫我四牯佬即可，阿妈都这样叫的！”
四牯佬也凝视着挷歌，只见她身着新式尼格子短衫，小巧的身段如清明时节早晨的金笋反射着靓丽的光芒，白皙而稚嫩的脸庞如梨子般润色，虽瘦弱，却略显红润，深黑的双眼灵动而明亮，宛如山涧清泉。“嫂子，我帮你提吧！”四牯佬顺手接过菜篮，一路同行回家。
“四哥：你唱山歌真好听，谁教你唱的？”
“嫂子也唱的好听，没人教过，有山歌本呢！不过，大多还是自己乱编的，我们种田人都这样，在山上像野狗一样乱叫的，勿见怪！”
“早知道是四哥在唱，我才不接腔呢！怪不好意思的。”
说着，挷歌抿嘴，“嘻嘻”笑了一声。
“嫂子，我唱一句，看看你能接不？”
“好啊！你唱。”
“见妹长得红皙皙，好比蕃薯未剥皮；哥想上前咬一口，又怕满嘴都是泥。”
“你才蕃薯呢！我才懒得理你！”
“嫂子，蕃薯是好东西，吃了才有力气。就前几天，我在栝州挑兵担，实在饿得慌，就顺手在路边买了一根大大的烤蕃薯，剩下半根没吃完，放在屁股后的袋子里。晚上回到住宿的大棚，房间已经聚了几十号人了，洋油灯暗暗的。我一屁股坐下去，没忍住，‘噗’地响了一声，同时大半根蕃薯也被挤成了糊。我觉得可惜，用手抓起蕃薯糊就吃起来，旁边的人看到了，非常惊讶，大伙一同捂起了鼻子，有人说，这个人会吃自己的屎呢！有人跑去报告了营长，营长也捂着鼻子进来了，对我说，你不能吃屎，这是纪律。我又抓起了一把蕃薯糊，递到营长面前说，营长你吃、你吃，营长说，不吃不吃，又捂着鼻子跑了。”
挷歌听着，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咯咯”笑个不停，说道：“四哥，你笑死我了，笑死人要偿命的！”
四牯佬回到家，走进大门时，阿妈早已拄着竹杆站在中堂，阳光斜照在她的脸上，泛着黄色的光芒，阿妈吩咐四牯佬说：“远道回来要在太公面前上香呢！”四牯佬点着了两支蜡烛，又在香炉中插上一把红香，挷歌在供桌前泡了两碗“神茶”，又端了两碗上午新做的米馃，片刻之后，蜡油“嗞嗞”地着响，如唱歌一般动听。阿妈说道：“四牯佬回家，太公高兴呢！你看又闷炉了！”只见刚插上的红香，从根部冒烟，已倒下大半，只得又拨了燃着的红香，重新点上，之后四牯佬走进上厅正栋的东间。挷歌快速地煮了鸡蛋，浇在一碗旧饭之上，端进了正栋东间，看着四牯佬吃完后，又端了一盆热水。四牯佬换过衣服，倒头便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