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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冯保道:“回娘娘的话,目前来看倒是没人指使,就是个意外,那孙海刚进宫两年,上上下下的人都还没有摸熟,若有预谋,不至于一丝风声不露,况且太子爷身边的人,奴婢是一个一个详查的,都是身世清白的小宦官,不是知根知底的万万不敢让他伺候太子殿下。”
      李贵妃听了这话,才稍稍放下心来,冯保见李贵妃有重拿轻放的意思,赶紧道:“虽说那孙海不是心里藏奸之人,但是那奴婢没有尽忠职守也是真的,他虽然要听从太子爷的话,只是在太子爷从树上摔下来时,能以身当垫背,也不至于让太子爷摔晕过去,这孙海顾惜已身,不能尽忠竭报,还是要严罚的。”
      李贵妃听了这话有理,微微颔首严肃道:“是啊,这孙海正是伺候不利,将此人逐出不用,再给太子选几个奴婢过来,已有的这些皆不得力。”
      “是,娘娘仁慈。奴婢们皆沐浴娘娘慈恩,感怀不尽。”冯保当个好奴婢,虽是一脸峻肃正经,倒真是见缝插针地表明忠心,只是忠心对象是李太后,而非自己这个小太子。
      “娘亲……!”朱翊钧正要再劝说两句,小太监逐出不用,就是打发到廊下家,只得生不如死的活着,或者直接自挂沉井一了百了,还能好受些。李贵妃扬起手止住了他的话,“不必再说了,太子身为东宫之主,身负社稷,至贵至尊,行动处都要有规矩,不可任性恣情!”
      朱翊钧这回可见识到了冯保和李太后联合封印的厉害之处了,见无可施展,只能徐徐图之。沉默片刻只能退而求其次道:“是,我知道了,都听娘亲的。娘亲,我想习武,练武后就不怕再从树上掉下来了。”
      自从朱翊钧醒来知道了自己处境后,就十分的紧张,明朝的后宫简直危机四伏,失火、水淹、刺杀、勒脖、重物坠落、丹药投毒,简直是意外频发,世上最危险的职业就是皇太子了,论危险程度皇帝都要退一箭之地。
      明朝的皇帝,寿命最长是明太/祖朱元璋,活了71岁,开国皇帝活得时间最长,也是因为朱元璋自己打下的天下,权柄不曾旁落。其次是马上皇帝明成祖朱棣,活了65岁,就这样还差点被重物砸死,就只差一点儿,坠落之物只把马砸死了,人没事儿。其余皇帝再也没有超过60岁的了,身为一个物质财富和医疗水平极为充裕的阶层,这显然不太正常。
      并且明朝皇帝极易溶于水,当然这是个地狱笑话,比如正德皇帝落水后病体不支而亡,还有木匠皇帝朱由校划船时被大风刮进水里,离谱不?一个皇帝在重重保护中被大风刮下船。
      还容易引发火灾,成祖爷被烧了皇宫,世庙嘉靖帝皇宫被火烧、南巡被火烧,走到哪里火就烧到哪里,就老道士那等宫斗水平,晚上睡觉还被小宫女勒脖子,要不是缇帅陆炳数次救驾,早就龙驭上宾了。
      还有吃虎狼之药吃死的。
      还有史书上只有一个‘卒’字,没有任何解释死得不明不白的。比如明代宗朱祁钰就是连史官都无法落笔的死亡方式。
      皇太子死得就更多了,世庙嘉靖皇帝八个儿子,五子早夭,太子再死,死到最后只有当今圣上一个儿子在世,甚至这个噩梦连太/祖都绕不开。皇太子简直是比皇帝更高危的职业,真正善终的皇帝都没有几个,皇太子就更少了,可见大明的主君做得是如何艰难。
      所以,习武是势在必行的,一来保证自己的安全,起码遇到危险可以有一搏之力,二来俗话说得好,枪杆子里出政权,也可以通过习武的途径触摸一下军权,刺探一下各方的反应,以后也好有个退步余地。权利只在大炮射程之内,三丈之外皇权无敌,但是自己也要有三丈之内的自保能力。朱翊钧打定了主意,就大胆地向李贵妃开口提要求了,前头李贵妃已经拒绝了一次,这次总不好再拒绝了吧。
      “你还想再爬一次?不想从树上掉下来就别去爬树,身为太子如此玩物丧志,这成何体统!”
      又是说不通的一篇话,儿子永远说不过母亲,刚露点苗头,瞬间就被李贵妃掐掉了。小孩子这样压抑着长大,是极容易叛逆的,况且小太子天生贵人,本来这个世上能束缚他的东西就不多,强极则辱,一旦叛逆则是摧枯拉朽的毁灭,朱翊钧才来第一天,已经感觉到束手束脚,由不得让人不烦躁。
      李贵妃见儿子沉默,接着说道:“这习武艰苦,皇儿年纪尚幼,恐不能坚持,又惹外廷大人们议论,还是算了吧,做皇太子要紧的是把书读好,习武会也可、不会也可,也不妨碍什么。”
      没成想李贵妃还是断然拒绝,并不同意朱翊钧小小年纪不务正业。这读书还没有读好,哪里又有精力去习武呢?况且现在圣上龙体抱恙,局势不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娘亲,我也不是认真地想着一定要练成戚帅那样的水平,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练武能让身体更加强壮。我保证不会耽误功课的。想我朝太祖马上定江山,成祖亲征鞑靼、豪迈英武,孩儿要以祖宗为榜样,将来好承继列祖列宗的基业。”朱翊钧再次恳求道。
      李贵妃还是不松口,要知道习武可是个危险活计,刀剑无眼,骑射也十分危险,太子千金贵体,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况且现在时机也不好。
      朱翊钧见娘亲紧锁眉头,不像是同意的样子,忙拿眼巴巴的眸光对着陈皇后,面露哀求。陈皇后见朱翊钧这样眼神,倒是有心帮他说两句,只是转而一想,最近后宫事情的确太多了,李贵妃一人支应不过来,自己这个身子又帮不上忙,倒是少添乱也罢了,只得取个平衡便道:“习武之事急不得,就是想要开始,这几天也要先把身体养好,听大夫说要多休息休息,这几天的功课就停了吧,身子要紧。”
      皇后的话就是懿旨,李贵妃不好驳回,倒是委婉道:“这几天可以休息一下,停一停功课也罢,毕竟要先养好身体,倒是每天一个时辰,让小太监在旁边念一念文章吧,皇儿就听一听,也不耽误修养。”
      得,功课还是不能停,朱翊钧看出来了,这李贵妃真是教子甚严,难怪在历史上,现在的小太子——将来的万历小皇帝最终变成了那样行状。这世上的事情,讲究一个宽减得宜、张弛有度,正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万事万物总要以正育养、以邪锤炼,方能冲气以为和。长时间高压严苛又被保护得很好的教育,人的身体成长了,性格却不完善,容易早熟晚长。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懂事时间早,但是完善时间晚,拔苗助长出来的成熟不抗压啊!
      万事万物,总有因由。许多事情的结局似乎已在命运开始时注定了,试看古往今来,一部十七史中,多少英雄豪杰都跳不脱命运的轮回,万事分已定,浮生空自忙,真所谓时也、命也、运也!
      朱翊钧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又问道:“母后、娘亲,父皇今日好点儿了么?我摔着的事情别和父皇说,空让他耽心,我明天一早去给父皇请安。”
      这话一出,倒是又把李贵妃的眼泪招了下来,一时伤心一时又欣慰,安慰了皇儿几句,不过说圣上身体有所好转,让小太子专心养病,不用特意赶去请安等语,见儿子面有倦意,于是给儿子掖掖被角,叮嘱儿子多休息,再吩咐左右静心照顾太子,与皇后一起相携出去了,朱翊钧分明看出,李贵妃有话要与皇后说,只是不好让小太子听到。
      捻指第二天晴,隆庆皇帝居住在乾清宫,乾清宫隶属于皇宫大内中轴线线上,过了乾清门就是了。紧挨着乾清宫东西两暖阁,是圣上批阅奏折处理政务的地方,东暖阁,又称昭仁轩,西暖阁,又称弘德轩。今儿隆庆皇帝朱载坖身体抱恙,就没在东西暖阁看折子,只在乾清宫修养,小太子朱翊钧到的时候,隆庆皇帝面带倦容地斜倚在榻上,手上握着一块剔透的玉婵,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有些焦躁又有些漫不经心。
      隆庆皇帝与世庙嘉靖皇帝不同,先皇虽然在后宫修仙练道二十年,但是权术心机无一不缺,相比较之下,隆庆皇帝就较为柔仁了,一是身体不甚康健,二是对国事也不甚上心,一应朝中之事多采纳内阁首辅高拱的意见。
      这高拱人称高胡子,长了一把风扬跋扈的络腮胡,是隆庆皇帝未登记前做裕王时的老师,教导裕王读书学文。师父师父,亦师亦父,因世庙嘉靖皇帝默认了‘二龙不相见’的说辞,所以裕王几乎见不到父皇的面,高拱在裕王身边,几乎代替了半个父亲的角色,圣上对他十分信任依赖,国事皆委其手,乐得自己在后宫歇息。
      圣上不是盲信,而是真的对政治感觉厌倦。他喜欢呆在后宫,且自有爱憎。他爱美人、爱饮酒、爱鳌山、爱宫苑、爱美景。正如石公所写《自为墓志铭》上书: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一切安逸的、美好的事情他都喜欢,一切实际的、繁杂的政务他都厌恶。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圣躬安。”朱翊钧一大早就来请安。
      隆庆皇帝方面大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目温和从容,只是略带些愁绪。他见是皇儿来了,登时脸上焦虑尽散,慈爱欣喜之情从眼中流露,忙招招手,“钧儿不必跪了,来,来父皇这里。”
      朱翊钧还是行完礼,从地上爬起来,蹬蹬的跑到隆庆皇帝榻前,关切地问道:“父皇,你今儿觉得怎么样了?”
      隆庆皇帝见他健康活泼的样子,目光不由得柔和起来,“父皇身体好多了,过几天就能痊愈了,倒是听太医说,钧儿昨天从树上摔下来了,要休息调养,不要再来请安了,等完全好了再来。”
      朱翊钧脸上一红,嗫嚅道:“父皇怎么知道了,我怕父皇担心,不让娘亲告诉父皇的。”
      隆庆皇帝拿手轻轻抚摸着朱翊钧的头发,倒是好脾气地解释道:“是太医告诉朕的,你年纪还小,是时时刻刻注意,不要处于危险之中。”说着说着,隆庆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顿时难堪了起来,“祖宗二百年天下,以至今日,奈尔我儿太小!”
      朱翊钧听懂了,他知道隆庆皇帝的意思,人生起病来总是爱胡思乱想,他不由得宽慰道:“父皇只要潜心修养,必能万寿无疆,只要父皇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一会儿病就好了。”
      隆庆皇帝摸着朱翊钧的头发沈默不语,朱翊钧见父皇不能展颜,于是从榻上爬起来,走到榻前厅里道:“父皇,我刚刚学了一套功夫,打给父皇看看?”
      “哦?我儿还会功夫,那倒是要看看。”
      于是朱翊钧一脸严肃在厅前,缓缓抬手臂吸气,缓缓踢腿呼气,缓缓收回手臂吸气,一上一下,都做具是如龟般缓慢,偏偏这小娃一脸严肃正经,逗得隆庆皇帝笑个不住,连旁边伺候的太监也有些憋不住笑了,大约过了一刻钟,朱翊钧才将这缓行慢步操打完,一脸兴致勃勃地问道:“父皇,我的功夫怎么样?”
      隆庆皇帝想要强忍住笑意,还是从眉梢眼角流露了出来,不由得拿起桌上的茶呷了一口,用杯子遮挡住脸,缓了片刻才道:“不错不错,倒是有模有样的,这套功夫叫什么名字?”
      “父皇,这是我跟孙海学的八段锦,他说他家太爷爷平常在家就这样练习,活到八十岁呢!我就学来了,可以带着父皇一起练习。”
      隆庆皇帝恍然大悟,倒是被朱翊钧这份赤子之心所感动,“八十岁练得功夫,难怪缓如老龟,也罢,皇儿自己学吧,就不用教给父皇了。这孙海是谁?”
      “父皇,孙海是服侍我的一个小太监,虽然人笨笨的,但是我就看中他的忠孝之心,昨天不小心犯了错,冯大伴要将他撵去廊下家,父皇,我能留下他么?他犯了错,冯大伴罚他是应该的,不如就罚他半年的俸银,还让他回来当差吧,他可听我的话了。”
      这一番话,入情入理,极有主见,隆庆皇帝见太子如此,岂有不高兴之礼,心内不胜欢喜,一个小太监,是好是歹都不要紧,还能翻了天去?冯保处置了,既然是将这小太监发落而不是直接沉井,自然犯得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不是什么要紧事情,最要紧的是小太子有担当有魄力,让隆庆皇帝十分惊喜,“皇儿长进了,朕心甚慰!”接着便吩咐孟冲道:“去将那小太监提出来,收拾收拾给太子送回去,告诉这奴婢,是太子给他求情,让他以后竭忠报效。”
      “是,皇爷爷。”孟冲领命自去提人不提。
      朱翊钧顿时眉开眼笑,凑到隆庆皇帝身边道:“父皇,我想习武。您能找个人教我习武么?”
      “为何想要习武,习武可是很辛苦的。”
      “我想学骑马射箭,听说习武之人能长得高大昂扬。我还想学泅水,我胖胖的,前几天娘亲说肥而不溺(腻),想来现在学来不溺,该是容易些吧。”一句话又把隆庆皇帝给逗得止不住,小孩子奇奇怪怪的想法,八九岁上正是似懂非懂最有趣的时候,况且皇儿聪明伶俐,隆庆皇帝享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天伦之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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